紙心臟 第17章 17.有人塌房了?
17有人塌房了?
程鬱沉默著沒應答。
不在意任何人,如果這就是他給原聽潯的感覺,多少還是讓他鬆口氣。他對原聽潯的感覺確實很有些不著邊際,其中還有幾次注視是蒙上了彆人的影子,不可否認。這是一件有罪惡感的事,程鬱事後一想,知道不應該,雖然下次他可能還會那樣做。
眼下原聽潯能自洽,不過分怪罪他,他也能省點再撒謊的力氣。程鬱也不喜歡麻煩。
“我們走吧。”他說。
原聽潯看了看他,“就這樣了?”
程鬱點點頭,他不能反駁原聽潯剛剛說的話,不然又是新的一輪質問。他從不善反省,就順著原聽潯的意思,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神情理所應當,宛若這些麻煩事跟他無關一樣。
原聽潯冷哼了一聲,“所以你就這樣,對我沒有一點歉意。”
“我有。”程鬱的口吻莫名篤定,隻是他此時因為身上的疼痛,意誌不定,不然他能更理性地把要說的話雕飾得漂亮一點,現在恐怕連傾述一些長句子的力氣都沒有,“隻是我現在沒法說。”
“你嘴巴被人縫住了?沒法說。”原聽潯咄咄逼人。
程鬱低下頭,“是的,我心情不好。”
原聽潯往前走了幾步,往下層樓梯走去,出租樓裡感應燈已老化失靈,因他一人走開,兩秒後熄滅了,周圍一下子陷入黑暗。在黑暗中程鬱下意識摸索起來,呼吸急促,急需要找到一個倚靠。
眼睛適應了黑暗後,原聽潯躲了一下,沒搭理他,隻是安靜看著,說:“好像是從你丟了那兩箱子東西開始。”
其實還要早點,可惜原聽潯也沒來早點,不知道他被人尋仇。就差沒把內涵他還惦記著前任的話砸他臉上了。前一段時間才發生了疑似前任追到彆墅的事,現又被窺見在這住所還留存著那前任的東西——儘管他一來,程鬱就把東西全丟了。但多少顯得不痛快,原聽潯就覺得這一串事件,是程鬱對過往感情還有糾結,心有負擔。
“你如果對前任還有意思,為什麼要喜歡我?”原聽潯下了結論。
程鬱的手抖了抖,扶住身後的牆。原聽潯怎麼能想得那麼遠,遠到偏離真相十萬八千裡的程度,但又不好擊破,畢竟一切聽起來雖然走得很偏,但很有憑有據,有種能自圓其說的美感。原聽潯確實是個娛樂圈人士,對他好奇他不單止,還深信那戲劇性情節,漸漸往狗血的方向去了。
不過按現有的條件,再狗血也隻能狗血到這程度了。也很希望就止步於此,程鬱歎了口氣。
“我不喜歡他。”他簡單回複。
聽完這話,原聽潯把他拉了過來,在這個黑暗中跟人說話太有點要挾人的意思了,程鬱的呼吸聲都快聽不見了。
“那我們就走吧。”
程鬱平時開一輛銀色雷克薩斯,停在巷子裡,車裡很乾淨。車前掛著一個香囊,某大牌果香調香水,氣味清新好聞。上車後兩人一時無話,因為覺得太安靜,程鬱連線上車載音響,隨機播放起裡麵的歌。
一首粵語歌定下,關淑怡用冷豔的氣聲唱吟著,“長裙隨急風飛舞似浪漫,卻在彆時人漸散,黑色絲巾風中飄滿寂寞,蕩入這港灣……”
黑夜裡車裡的女聲帶著點疏離感,聽著總感覺冷颼颼的。原聽潯靠著車窗,窗外夜景緩速往後退去,冷氣對著他的心口吹,還是燥熱不消。個中奇異的滋味也漸生,對於這先前發生的那麼多件事,不爽居多,還有一點點惶惑不能,那程鬱又在想什麼呢,他轉頭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人,程鬱隻目不彆視,認真駕駛。他看著那張臉,氣不打一處來。
硬是一句話不出,程鬱注意他的沉默,把車開慢了點,問他:“還要一會兒,你肚子餓了嗎?”
“還行。”
其實早就餓了,為了管理體重,他一天就隻吃兩頓,飯前留著肚子。
“這裡有餅乾。”程鬱開啟扶手箱,裡麵有他出差時愛吃的小熊餅乾。
“不愛吃。”原聽潯看都沒看,置氣地把臉彆得更開。
過了十多分鐘,兩個人來到那間牛雜煲店,在路邊找了一會兒車位。其實那是一個裝修不太正式的店,不過顧客爆滿,煙油味衝天,食客排位用最劣質的膠凳,這種店並不多注重店麵整潔,以味道讓人回味來做招牌,價格定到跟市中酒樓相當,也不好停車,就這樣回頭客還不少。程鬱和張銘之前來過這邊吃飯,但每次經過這間店都看見門口排起長龍,就沒進去。
兩個人還是加了三倍多的茶位費,纔要到一個二樓的包間。未開餐就先收了一人三十塊,程鬱平時的飯搭子就隻有張銘,張銘是連兩元紙巾費都要省的人,要在身邊肯定就謝絕了。
點完菜之後,程鬱叫服務員拿了茶包,又幫忙涮好餐具。兩個人沒什麼話說,程鬱晃神間看向窗外,對麵再進去點就是酒吧一條街了。這個點不少年輕人驅車趕赴聚集,一條馬路之隔,燈紅酒綠,夜晚才達到最喧囂時刻的場所,能讓人暫時解放壓抑的狂熱因子,絢爛靡麗,宣告著要開始新一個夜晚的瘋狂。
程鬱把視線收回,轉回頭,看到原聽潯正在剝餐盤上的橘子,也不吃,剝完會按個頭列好放回碟子裡,無所事事的樣子,看上去也不對窗外的東西感興趣。
喘氣時上腹在痛,牽連全身知覺。程鬱喝了一口茶,張了張嘴,發現沒有聲音出來,他不解地做出啊的口型,但喉管被擠榨著,隻虛無地吃了幾口空氣。在外人眼裡看來一定是一副傻樣。
這時原聽潯也終於擡頭看了他一眼,擦了擦手,覺察到了什麼,皺起眉頭:“你臉色怎麼那麼差?”
程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這也無助於驗證什麼,但沒摸那一下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是身體疼久了的緣故,臉色一定不好。
原聽潯懷疑地盯著他,“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今天上午跟人打了一架。”程鬱能說話了,能免則免,儘量往某一處詳述,“被踹了一腳。”
原聽潯朝他下麵掃了一眼,兜頭蓋臉一句,“該不是內出血了吧。”
“我沒事。”如果真是內出血,就不止是痛了,程鬱不想解釋太多,“對麵力度不是很大。”
原聽潯略略思考了一下,他讀書時候也常跟人打架,跟人拳打腳踢是常有的事,最多就是骨折或者口鼻出血。程鬱個子不低,身材修長勻稱,看他做打掃工作時手臂和肩背線條還挺緊實,看不出瘦弱,畢竟也是一個成年男人,真一腳就被踹倒也太弱了。分析完一番,原聽潯暫時放心了下來。
“你能跟誰打架。”他嘟囔。
程鬱又喝了口茶,“仇人。”
程鬱確實有到處跟人結仇的潛質,不知是什麼人跟他杠上了。原聽潯想著笑了笑,“那他傷勢如何?”
“被我捅了一刀。”
聽到這話,原聽潯慢慢擡頭看他。這可比想象中嚴重,對上程鬱森冷的眼神,很漂亮的眼睛,某種情緒沉沉盤桓於眼瞳,疏冷如水,不似做偽。
不過片刻後,程鬱淡淡聳了聳肩,“騙你的。”
過了再十分鐘兩個人才開始吃飯,這裡的菜品確實不錯,原聽潯看了他幾眼,決定靜下心,把飯先吃完再說。
一餐結束,給原聽潯倒好茶漱口,程鬱的電話響起來。
按下接聽鍵,張銘的聲音從話筒傳了出來——“你回來了,怎麼不找我吃飯?”
程鬱看了一眼對麵,“我有事。”
張銘的語氣不太平穩,直接道,“我也有事,我就問一下你,你還記得上次問候你的那個有社團背景的張老闆嗎?如果他開始聯係你的話,你帶我一起吧。”
程鬱頓了頓,“你不是一向不喜歡摻和這種人的事的嗎?
“他們現在不是都搞正經生意了,我相信不會有什麼事的。”張銘踱來踱去,像是提前為自己找好了說辭。
“但你也不至於打破自己的原則吧。”程鬱說這話的時候注意到原聽潯看了他一眼。
“我需要錢。”張銘應該在室外,腳步聲很亂,也不拐彎抹角了,口氣急了點,“我現在很需要錢。”
程鬱沉默,張銘是個惜財如命的人,這不是貶義詞,正因為珍惜錢財,才能日積月累攢下錢。他知道張銘的賺錢能力不高,好在是個穩當性子,不會有什麼過度支出,因此生活不會太差。
但這種人自己過也就算了,最怕有特殊情況,程鬱不禁臉色一沉,他想起什麼,預感不好,這時發現原聽潯在打量他,被發現還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感到一絲難以啟齒,程鬱站了起來,走到視窗。
“你又拿錢去給你弟弟了?”程鬱問張銘。
“沒辦法,那些追債的人一直纏著我家人。”張銘承認了。
程鬱麵無表情聽著,張銘那個弟弟大學畢業沒幾年,失業在家兩年多,這時算不上一事無成,卻在兩年中迷戀上網賭網貸,不知道最後是怎麼入魔,已經輸過近百萬。也跟家人坦白過幾次,不過也是好景不長,把全家人的積蓄都上供完了又再犯。
“我記得你幫他填了不止一次了,他不照樣再犯嗎,他知道有人幫他托底,不會改的。”程鬱不吐不快,當然他知道這些勸解的話對於都犯渾兩廂情願的一家人來說是無用的,他隻是基於自己的利益出發,“你最好不要又變成蠢蛋,又害到我。”
“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張銘歎了口氣。這次通話還翻出以前的舊賬,程鬱沒說過對他不滿的話,但他間接害過人的事沒忘。這次接人尺度變了,擔心自己投機取巧一次不夠。
“那就公事公辦,隨你的想法。”程鬱不免也有點煩躁,想掛電話了,餘光看到原聽潯從座位那邊閃了過來,他先撂下手機,“不說了,去的話會call你。”
原聽潯就和他擠在一個視窗,若無其事推了推眼鏡。原聽潯長著一副聰明相,真人對某些事也覺察得很快,這時恐怕知道他在跟誰講話,儘是些不愉快的內容,程鬱招架不住,彆過臉表明自己態度,忍著不想出氣。
兩個並肩站了一會兒,原聽潯隻沉默了不過兩分鐘,就開口:“我聽出他的聲音了。”
程鬱轉頭看他。
“你跟他怎麼認識的?”原聽潯又問。
“就一個地方的同事。”
“你倆看上去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原聽潯完全無視他眼神裡的躲避,“我可記得那兩個人對你不怎麼好。”
儘管原聽潯也對他的性取向抱持懷疑態度,但不是他把人帶來不是他親口泄露,他歧視那麼一兩句,與直接影響到工作孰輕孰重,都清楚。
程鬱無奈地歎了口氣,照實說:“我們認識好幾年了,我也沒其他同事。”
原聽潯突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沒朋友,又被人尋仇,你怎麼過的日子?”
“……”程鬱被他得一句話說不出來,原來他在原聽潯眼裡是這樣,又或者他在彆人眼裡也一直都是這樣。聽起來有點可憐。
被一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男孩訓,這種感覺很古怪,不過程鬱也不怎麼在意。有的時候討人嫌的人會討人嫌到一輩子,無比頑固,似水中積垢,估摸著多年以後再看人品也還是有減無增,終始如一。哪怕他回到原聽潯這個年紀,也是過著類似的日子,並不存在什麼時過境遷性情不再的時候。
原聽潯也看懂他的意思了,就是聽,絕對不放在心上。
“不過我爺爺說過,長期不理彆人感受,慣常獨來獨往的人。”原聽潯念道,“是返璞歸真,已經進入超脫境界,這種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這是神仙你知道嗎?”
“……”程鬱一時啞口無言,在過去最難過的時候,他也有過這麼滑稽的想法。靈魂漂浮,怨恨自己漠不關心,拚命想知道是哪裡出了錯。直到在諮詢室裡有老師告訴他,這是一種精神障礙。
“你可彆當真了。”原聽潯打斷了他,他的語氣很認真,“你沒看老爺子也不長壽嗎?”
程鬱被他逗笑,“你們爺孫倆還挺有意思的。”
視窗的風很涼爽,程鬱沉默下來。原聽潯也不說話了。吹了一會兒風過後,程鬱轉頭看人,發現原聽潯已經有了彆的事做,正直勾勾盯著對麵那條街上的某個目標,視線有目的性地移動著。
程鬱也隨他的視線看過去,對麵一間酒吧門口,有些不尋常的動靜,他看到的先是一群人,其中有一個男人尤為惹眼,因為一看就是中心主角。男人被幾個人簇擁著,應該喝了不少酒,身形搖晃,但還不老實地一邊攬著一個美女的腰不停磨蹭著。
看著那男人的動作,一幀幀流逝,原聽潯的眼神越來越犀利。程鬱則很一無所知,有點不知道他在看誰,一個尋歡作樂的男人有什麼好看的,再如果是美女,隔空緊盯不放也是不禮貌,原聽潯不是那樣的人。
可以說氣氛有點嚴肅了,程鬱忍不住問,“你在看誰?”
“你能看到那輛黑色的車嗎?”原聽潯喃喃了一句。
程鬱看過去,巷子裡確實有一輛轎車,很有隱蔽性,擋風玻璃一片灰色,看不到裡麵的人。
這個點來酒吧的人都在往另一邊去,因為這邊入口不知道怎麼被攔截,隔開一道人為的屏障,那邊計程車與私家車車流行進時擁擠成一長條,這邊街道卻顯得寬鬆。
先前一行人自然悠閒自在,就是他們把人都驅趕走的。那個醉酒的男人更是當街摟著身邊的兩個女人旁若無人親吻起來,三人纏綿不分。旁邊隨行的人反應很奇怪,肢體動作尷尬,似是想勸阻但又不敢。原聽潯嘴角扯了扯,掏出手機就要速通情報。
程鬱還茫然不解,這時感覺原聽潯突然幽怨地看了一眼他。
“你真的不認識他們?”原聽潯問他。
程鬱搖了搖頭。
原聽潯凝視著他,薄薄的鏡片的雙眼中有幽沉的亮光,沒什麼溫度,還在不斷投射著什麼。程鬱感覺到一種被逼視的壓力。
程鬱莫名心虛。原聽潯則收回目光,頭一次那麼恨程鬱從來不看電視,如墮雲煙,摸不透眼前的情況,如果換作彆人,遠不至於這樣。
“這次我是真的信你從來不看電視了。”原聽潯咬牙切齒。
下麵那些人,有幾個是近期風頭正盛的男藝人,這酒吧位置往來人流量很大,他們也不避人,全都醉醺醺的,跟隨在旁都是他們的助理或是素人朋友,而那個跟人熱吻的男的,是他那部新電影的男一號,一邊在流量階級中當著人上人,一邊當街就要現出下流之色,正以一種將要塌房的壞趨勢發展著。
新戲拍了有一段時間了,如果中途眾星捧月的男一號塌房,絕對夠麻煩。跟程鬱解釋完,原聽潯突然呼吸困難,有人私德有瑕疵,卻要連累旁的兢兢業業的人。好不容易纔遇到一個喜歡的製作團隊,還想多學點東西,如果被連累到直接停掉拍攝,他一定會很傷心。
為什麼要讓他目睹到。
原來是這樣,原來大明星會被那麼多簇擁著,舉止猥瑣也不顧。程鬱看看那幾人,又看向遠處那輛車,那原聽潯跟他生氣隻能是因為他沒見識。
“所以那輛車裡是狗仔嗎,他在拍那個人嗎?”他努力搭話。
“應該是,他們今晚收獲不小。”原聽潯沉默了半秒,揉了揉腦袋,繼續罵那個男人,“被拍也是活該,廢物一個。”
程鬱聽他罵著,還搞不清狀況,傻傻拱火,“我看你比他好看多了,為什麼你不是男一號?”
【作者有話說】
小原真心喜歡拍戲……有著非常樸素的事業心。
後續不會有主角感情影響到雙方事業的劇情哈,愛拚就會贏,不會在事業上搞狗血的。
進度是目前雙方還是雞同鴨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