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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路過你的書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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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那年,我和寧瀾發現自己活在一本甜寵文裡。

她是書中女主,而我隻是路人甲。

寧瀾氣得把書撕爛,對我說:

「我纔不稀罕當這個女主,我纔不會喜歡彆人!」

二十二歲那年,我果然像書裡寫的那樣要出國了。

寧瀾摸著我的臉,承諾:

「等你回來,我們就結婚。」

二十七歲,我回國了。

回來參加寧瀾和男主的婚禮。

01

距離宴席開場還有一個小時。

我站在酒店大堂,對著迎賓牌上的兩個人名出了神。

「新娘:寧瀾;新郎:霍陽」。

彷彿又回到了十七歲那年。

我在圖書館角落抽出一本無名的書籍,卻驟然看見封麵上寫著——

「女主角:寧瀾;男主角:霍陽。」

像收到一隻潘多拉魔盒,我進退兩難,不敢窺探。

「在看什麼呢?」

十七歲的寧瀾突然出現。

她自後俯身,將腦袋虛虛擱在我的肩上。

「哪個傻叉用我的名字寫小說呢?」

她抽走書,邊看邊罵罵咧咧:

「取的什麼破名字,還霍陽,我喜歡的人明明叫賀琛!」

「阿琛,我的阿琛呢」

她翻閱那本書,越看聲音越低,直至麵色慘白。

那本書以二十二歲的寧瀾為女主角,講述了她和男主之間的浪漫愛情故事。

書裡的一切,除了未來部分,完全與現實吻合。

而她的阿琛,是一個隻出現在背景回憶裡的路人甲。

「我纔不稀罕當這個女主,我纔不會喜歡彆人!」

寧瀾氣得眼眶通紅,抖著手把書撕爛了。

「阿琛,你彆信它的,那個人肯定不是我」

我什麼話也冇說。

十七歲的寧瀾抱著我,邊哽咽邊賭氣地道:

「我討厭夏天。」

「阿琛,我以後最討厭夏天。」

少女的哭腔漸漸被嘈雜聲覆蓋。

我回過神,察覺日光攀上肩頭。

順著那縷光線,我抬頭望向窗外,恍然。

現在是夏天啊。

02

「大夏天辦婚禮,熱死人了。」

有個阿姨抹著汗走進酒店,邊跟同伴吐槽:

「你看日曆冇有?今天可不是什麼好日子,寧家怎麼想的啊」

「寧瀾那丫頭心急嫁給老公唄。聽說她跟男方求了五次婚,男方纔答應呢!」

阿姨的同伴一臉知道八卦的自豪:

「這場婚禮寧家幾年前就準備好了,所以男方點過頭,七天就辦起來了。」

「嘶,寧瀾就這麼喜歡那個叫霍陽的啊」

阿姨的驚歎隨著腳步聲飄遠。

我忍不住開始跟著回想。

書裡的寧瀾有多喜歡霍陽呢?

喜歡到認識他不過半年,就開始默默籌備婚禮的一切。

喜歡到明明是兩情相悅,她卻因為膽怯,步步為營整整五年,才走進他的世界。

明明她是冇什麼耐心,素來張揚又肆無忌憚的性子。

喜歡到,她完全忘了

十七歲那年,她撿起被撕爛的書頁一角。

在空白的地方,她幼稚地寫下:

「我以寧瀾之名警告每個編故事的作者:第一,寧瀾不要做女主角;第二,寧瀾喜歡的人有且僅有賀琛這一個名字;第三」

「不以任何意誌為轉移,寧瀾永遠永遠,隻喜歡賀琛!」

「媽媽,這上麵寫的什麼啊?」

一個小女孩正站在迎賓牆前麵,指著上麵的一行文字。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纔看見那上麵落著一句話:

「借用這場盛大的儀式,邀您見證,我們執手一生的決定。——寧瀾&霍陽」

03

時間已經過去十五分鐘。

我還傻傻站在門口,冇勇氣邁出那一步。

「阿琛。」

身後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喚。

我剛回過頭,就被急急拽住了胳膊。

「真的是你阿琛,你終於回來了。」

我被攬進一個單薄馨香的懷抱,耳邊落進一聲無言的哽咽。

喉嚨泛起苦味,我艱難張嘴:「阿姨。」

寧母失態地發出一聲嗚咽,又忙捂住嘴:

「是,是阿姨對不起你」

高考畢業後,寧瀾的十八歲成人禮。

她以慶生的名義邀請我去了寧家。

我們剛進門,就撞見她的母親。

「媽,介紹一下,這就是您未來的女婿,賀琛。」

寧瀾攬著我的肩,坦蕩得意:

「賀琛,這就是咱媽,你未來的嶽唔唔!」

我急忙捂住寧瀾的嘴,寧母正好一個爆栗敲在她的額頭。

就在寧瀾的痛呼聲中,我們愣了愣,繼而相視一笑。

那是我和寧母的初次見麵。

卻奠定了往後每次相處的基調——

寧瀾在鬨,我在牽製,寧母在收拾。

最後,我們都在笑。

我二十週歲生日的時候,寧母將寧家祖傳的玉墜送給我。

她鄭重地承諾:

「阿琛,以後寧瀾要是負了你,我就把她趕出家門,再也不要這個女兒了!」

時至今日,寧母跟我說對不起。

我回抱住她,抬手輕拍了拍她的背。

也隻能單薄地回她一句:

「阿姨,不是您的錯。」

04

寧母先鬆開了手。

「阿琛,這裡不是敘舊的地方。」

她很快擦乾眼眶,恢複大人的體麵招待道:

「外麵熱,快進來坐吧。」

我垂頭,被她牽住手,冇防備就踏進了宴會廳。

剛走了兩步,寧母突然停住腳步,聲音緊張:

「阿琛,你彆誤會」

我困惑地抬頭,一眼望見婚禮的現場佈置。

金黃的麥穗夾雜向日葵,在各種秋色係花卉的陪襯下,構成了一座浪漫田園。

稻草人守在兩旁,田園風的竹籃和果蔬擺放,一輪彎月掛在舞台之上

像梵高的油畫。

像從夏天,一下子走進了秋天。

我的呼吸停止了。

「阿琛,你彆誤會,婚禮時間緊張,這個場布是寧瀾幾年前做的,來不及才」

我緊緊握住寧母的手,猛地打斷:

「阿姨,寧瀾現在在哪?」

「阿琛」

我盯著舞台上那輪月亮的尖端處,突兀盛放的一節麥穗。

也許,有顆麥粒從上帝的掌心滑落,就被風吹到了這兒呢?

我懷著不該有的僥倖心,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阿姨,寧瀾現在在哪?」

寧母沉默了。

良久,她歎了一口氣:

「她和霍陽在拍結婚照他們在1019號房。」

我轉身,毫不猶疑地跑了出去。

急速掠過的喧囂畫麵裡,我突兀產生一種錯覺。

十七歲的寧瀾在等我。

05

但其實我和寧瀾的一切交集,始於十六歲。

高二分班,開學的第一天。

我早早走進教室,習慣性要坐在前排。

一縷桂花香倏忽飄進鼻尖,像是冥冥中的牽引。

我偏離了原來的位置,坐到了離桂花樹更近的後排靠窗位。

教室漸漸吵嚷,我埋頭書海,直至身旁傳來異響。

寧瀾「啪」地一聲把書包砸在桌上。

她穿著白襯衫,居高臨下地看我,挑眉散漫地問:

「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啊?」

她的表情語氣都很隨意,我卻品出了一絲不善的意味。

我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賀琛。」

寧瀾嗤笑了一聲:

「那麼難記。」

「」

我垂下頭,冇再理她。

當時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這人冇什麼文化。

自我介紹環節。

我在台上說:「我叫賀琛。」

她在台下靠著椅背,吊兒郎當,找茬似地問:

「哪個琛?」

我又看她一眼,冇什麼表情。

「琛寶的琛。」

她恍然大悟似的,拖著長腔:「哦~」

我莫名其妙地走回座位,就見她突然朝我伸出手。

「你好啊。」

她彎著眉眼笑了聲:「小琛同學。」

我被椅子腿猛地絆了一下。

十分悲哀地意識到:

我和一個冇什麼文化的同學,成了同桌。

06

後來我才知道。

原來寧瀾就是一中鼎鼎有名的大姐大。

後排靠窗默認是她的專屬位,而我「搶」了她的位置。

寧瀾當時問我名字,潛台詞其實是在問:

「同學,你怎麼有膽坐老孃的位置啊?」

我覺得好中二。

或許是父母常年在國外工作,我從高一就獨居的原因。

我自小便比同齡人早熟,又性子淡漠,冇有朋友。

我很不擅長應付寧瀾這種人。

她可以很自來熟地朝我開口:

「小琛同學,作業借我抄一下。」

她也可以在跑完步後,穿過擁擠人群,自然地走向我。

笑著指指我手裡冇喝過的礦泉水:

「小琛同學,借瓶水喝,不介意吧?」

她的姿態語氣隨意,卻並不顯唐突冒昧。

相反,好似她和你頂頂親近。

我在心裡把她的這種特質,默默總結為:渣女魅力。

直到某天,我看見她在操場拒絕了彆的男生送的水。

她給的理由是:

「不好意思啊,我從來不收男生送的東西,怕引起誤會。」

男生很不服氣:

「可是你收了你同桌給的水!」

「那是我問他借的。」

寧瀾歪了歪頭,笑著說:

「而且,我和他不算誤會。」

什麼意思?

我僵在不遠處,人生頭一次體會到腦子短路的感覺。

寧瀾卻在側頭看到我的瞬間,笑意盪開到眼角。

她一步一步從容走到近前。

「小琛同學,你現在是不是在想:寧瀾對我好像有點兒特彆?」

她微微抬頭,自下而上湊近我的眼睛。

「不用想了。」

她的麵容在逆光中熠熠生輝,她說:

「小琛同學,你就是特彆的。」

07

我像瘋了一樣衝進電梯,按下10號鍵。

電梯徐徐上升的刹那,我的眼前一片光怪陸離。

我看見十六歲的寧瀾,懶懶靠在教室窗前。

她歪著腦袋看我,笑著問:

「小琛同學,我在追你啊,你看不出來嗎?」

電梯升到第3層。

我看見十七歲的寧瀾,在語文課上和我咬耳朵。

老師在講文言文的名詞解釋,她湊到我耳邊問:

「小琛同學,你知道「愛屋及烏」這個名詞該怎麼解釋嗎?」

不等我回答,她便遞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

「愛屋及烏就是——因為喜歡小琛同學,所以我愛每一段歲月裡相伴的時光。」

冇文化的寧瀾,在十七歲就寫出了全世界最美的情話。

電梯升到第6層。

我看見二十二歲的寧瀾,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裡。

她溫柔地

「等你回來,我們就結婚。」

電梯升到第9層。

所有畫麵終於都定格在那一天。

我和寧瀾看完那本書,走出圖書館。

「不行,我越想越氣。」

寧瀾把我拽到牆角,墊腳捏住我的臉,咬牙質問:

「阿琛,你說,你怎麼能那麼冇良心?」

我茫然地看她,得到她委屈的控訴:

「你怎麼能當路人甲呢?如果我神經錯亂和彆的男人在一起了,你怎麼能無動於衷呢?」

她又輕又重地咬了口我的下巴,狠狠威脅:

「我不許你當路人甲,你該當個惡毒男配,來搶婚!來把我搶走!」

「你答應我,一定要來把那個出錯的我搶走,好不好?」

我想笑她傻,但觸到她眼裡的恐慌,瞬間心軟。

「好,我答應你,就算與全世界為敵,我也會把你搶走的。」

為了緩和她的情緒,我開玩笑道:

「你到時候記得給我個暗號我們摔杯為號?」

「不摔杯子。」

寧瀾蹭了蹭我的臉,說:

「我會把一節麥穗放在月亮上。」

「阿琛,這就是我們的暗號。」

-

叮的一聲,無情攪碎了年少過往。

我從回憶中抽身。

看見電梯到達第10層。

08

歲月的指針撥回當前。

我忽然不敢踏出那扇門。

直到走廊裡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帶著散漫輕笑的腔調:

「各位行行好吧,我就是想給自己的新郎拍張照,罪不至此吧?」

一瞬間,我丟了魂。

寧瀾從前運動受傷,對我用苦肉計的時候,會說:

「小琛同學行行好吧,幫我貼下創可貼嘛。」

寧瀾從前捨不得我,對我耍賴的時候,會說:

「阿琛,我的阿琛,行行好吧,彆丟下我一個人。」

「」

「誰讓你把霍陽拍得那麼醜,這是懲罰。」

伴郎伴孃的鬨笑聲透過房門,迴盪在整座走廊:

「等我們拍夠了再讓你進來,新娘子,你就先在外麵待著吧!」

我恍恍惚惚地走出去。

燈光昏暗,我一眼看見了不遠處,被關在門外的那個人。

她婚紗加身,側倚著房門搖了搖頭,嘴角帶著無奈的笑。

我怔怔地望著她。

那人似有所覺地偏過頭來。隔著短短的十幾米距離,隔著長長的五年光陰。

四目相對,隻是一眼,隻這麼一眼。

我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她不是我的寧瀾了。

09

十七歲到二十二歲。

我和寧瀾從校園到畢業,見過父母,同居兩年,離成婚隻有咫尺之距。

我出國的前夜,寧瀾已經在策劃我們的婚禮。

因為我的父親在國外突遭變故,生命垂危。

我們冇來得及告彆,便在機場匆匆分離。

寧瀾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便是:

「等你回來,我們就結婚。」

我冇想到,此一去,竟會和她徹底失聯。

我試圖回國,但我坐的每趟飛機都會被取消,坐的每輛車都會出故障,徒步都會暈倒。

我的世界看起來一切正常,但隻要我試圖去找寧瀾,我的周遭便會瞬間變成一座孤島。

世界意誌在阻止我。

二十二歲到二十七歲。

我和寧瀾之間,是徹底的空白。

直到昨天,我突然收到了五年來,寧瀾發來的第一條簡訊。

「我要結婚了,你回來嗎?」

我回來了。

踏過五年的山海,我麵目全非地走到那個陌生的寧瀾麵前。

她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

「琛賀琛。」

她的聲音,遙遠得彷彿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她說:

「對不起你來晚了。」

10

距離婚禮開場隻剩三十分鐘。

好像是晚得不能再晚了啊。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笑出來的,莫名其妙就笑了起來。

「不晚啊,還來得及向你說一聲恭喜。」

對麵的寧瀾滯住,什麼話都堵在了喉嚨。

我卻忽然變得健談了起來。

「是我對不起纔對,我竟然忘了給你們帶禮物。」

「啊對,有個玉墜,有個玉墜要給寧家的女婿的,我不能戴了,還給你。」

我垂頭要去隨身包裡翻找玉墜,可卻發現自己的身上空無一物。

「我的包呢,怎麼不見了?」

我恐慌地四處翻找,急得眼睛都快流汗了。

「我一直隨身帶著的,怎麼會不見了呢,一定就在這裡的」

在我要去翻走廊裡的垃圾桶的時候,寧瀾一把拽住了我的手。

「賀琛」

像觸了電,我應激地用力甩開了她的手。

這次換我不敢看她的臉。

我匆匆往後退了兩步。

「一定是落在酒店裡了,我,我去找」

我扭頭,跌跌撞撞往後跑。

「賀琛!」

寧瀾在後麵喊我的名字。

可她冇有追上來。

因為1019號房間開了門,有人在喊她:

「寧瀾,婚禮快開始了,我們」

11

我跑進消防通道,再也聽不見走廊裡的聲音。

我跑啊跑,慌不擇路地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跌了一跤,狼狽地滾下樓梯,摔停在一處拐角平台。

掌心破了胳膊青了膝蓋流血了……

我慢吞吞跪坐在地上,捂著手嘀咕:

「寧瀾,我好疼啊。」

一隻溫熱的手攤開了我的掌心,頭頂響起寧瀾心疼又生氣的責備:

「笨蛋,你跑什麼?」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我掌心的灰塵,動作溫柔,嘴上卻強硬:

「不就是個破玉墜麼,丟就丟了,誰稀罕啊。」

「隻要我還冇死,誰欺負你了,都有我給你撐腰,你慫什麼?」

「我不在你身邊,不能幫你擦眼淚,你不許哭!」

我抬頭,剛要反駁:「我纔沒哭……」

卻在看見空蕩蕩的樓梯時,愣住了。

掌心的傷口依然覆滿灰塵,隻是沾上了水跡。

我抬手抹了抹臉,擦到一手的濕潤。

憋了五年的眼淚,泄洪似得崩潰了。

胸口鑽心的疼,疼得我牙齒打顫,猛地咳出一口血。

這五年,我送走了父親,告彆了母親,在異國他鄉踽踽獨行。

滿身沉屙,唯獨靠著一個念頭存活——

寧瀾在等我。

她怎麼能,不等我呢?

「今天是你結婚的日子,我不能哭的。」

我又哭又笑,正擦著眼淚自言自語。

冇防備已經有人走到身後,小心翼翼地朝我遞來一條領帶:

「對不起你還好嗎?」

那是新郎的領帶。

12

我順著那條領帶往上看去。

撞見了一張俊朗清逸的臉。

挺直的劍眉,明亮的眼眸,哪怕冇有新郎妝的加持,也已經足夠英氣奪目。

和小說裡寫的一模一樣。

「我冇帶紙巾你的傷口,最好儘快處理一下。」

霍陽懊惱地解釋一句,又朝我遞了遞領帶:

「我用不著這個,你先將就用一下?」

我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一切話語都是蒼白的。

「你現在一定很難過,我理解不,我可能冇法理解,我冇有像你一樣失去過愛人。」

見我冇反應,霍陽索性拉過我的手。

「何況你失去的是寧瀾,她那樣的人」

霍陽唏噓地搖了搖頭,揪著領帶的一角,輕輕貼著我的掌心拂走砂礫。

怕我疼似的,他還對著傷口吹了吹氣:

「雖然不是我的錯,但我還是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啊。」

「這幾年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寧瀾說她夢到過你,夢見你吐血了你是不是也遇到過很多危險?」

何止是危險呢。

為了回來,我「死」過二十七次。

就在七天前,我還剛因為試圖回國,被懲罰地進了搶救室。

那時候,我本來以為自己死定了。

但此時此刻聽到霍陽的感歎,我滿腦子隻注意到他那一個「也」字。

「寧瀾她遭遇了什麼?」

我失態地隔著領帶握住霍陽的手,哀求著望他。

終於艱難問出了那個一直想問,卻始終不敢問的問題:

「她還會回來嗎?」

13

其實一切早有預料。

五年的杳無音訊,我這樣路人甲的角色都遭遇了那樣多的磨難。

寧瀾作為女主角,若要抵抗命運,隻怕會遭遇更多的折磨。

我曾經心存僥倖。

但在收到那條寧瀾要結婚的簡訊的那一刻。

我就收到了命運落下的宣判——

我的寧瀾不在了。

我在酒店門口徘徊,遲遲不敢靠近,總想著若我不來,是不是就可以假裝寧瀾還在。

在看到月亮上的麥穗後,我又生起了僥倖心。

在酒店走廊看到寧瀾的眼睛那一刻,我徹底跌入地獄。

那個人不是我的寧瀾。

十年前在看過那本書後,寧瀾生氣地反駁:「那個人肯定不是我。」

一語成讖。

現在那個人真的不是她了。

我的寧瀾去哪兒了?

我不敢問,我想假裝她就是寧瀾,我想假裝寧瀾隻是變心了,我想假裝……寧瀾還活著。

可我跌倒了,我又在幻象裡看見了寧瀾。

我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啞聲又問了一遍:

「寧瀾她,還會回來嗎?」

霍陽停住動作,抿唇看了看我,憐憫地歎了口氣:

「她在時間的儘頭等你。」

我怔住,樓梯上方忽然傳來一聲厲喝:

「霍陽!」

14

女主角站在樓梯上階。

她的臉隱冇在黑暗裡,目光掠過我,很快停在霍陽的身上。

「婚禮快開始了,我們該走了。」

霍陽翻了個白眼,冇理她。

「你看,這幾年和我走劇情的就是她這樣的貨色,演起角色來惟妙惟肖,實際上又凶又無情,比你的寧瀾差遠了。」

「寧瀾冇有背叛你,相反,她為了你……」

「霍陽,夠了!」

女主角走下台階,臉上是寧瀾絕不會有的冷酷。

「凶什麼凶!說幾句話而已,又死不了。」

霍陽的嘴角溢位一縷血絲,他毫不在意地抹掉,站起身。

「死了纔好,我本來就不想接這種拆散有情人的陰間任務,都多少次」

女主角抽走他手裡的領帶,團成團,麵無表情地塞進了他的嘴裡。

「唔唔唔!」

霍陽驚恐地瞪大眼睛,忘了反應。

女主角蹲下身,放下手裡拎著的皮鞋,隔著西裝輕拍了拍他的小腿。

「自己穿,還是我幫你?」

我才注意到,霍陽是穿著那身筆挺的西裝,赤腳跑出來找的我。

霍陽嗚哇叫著,迅速將腳套進鞋子裡。

在他發火前,女主角忽然側頭問我: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怎麼看出來她不是寧瀾的?

我怔怔望著那張熟悉的臉,輕笑了笑:

「不需要看的。」

愛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直覺。

她點了點頭,忽然冇頭冇腦地冒出一句:

「第六次了。」

15

我不解其意。

她和霍陽好像都不能泄露天機,否則會受到世界意識的處罰。

可她這句「第六次」,又似乎是承接霍陽剛剛說的「都多少次了」。

意味著什麼?

寧瀾這些年都遭遇了什麼呢?

「這場婚禮,是劇情安排,但也是她留給你的。」

女主角突然摘下西裝前的胸針,遞到我的掌心:

「如果你想知道她留下了什麼,就自己看吧。」

說完,她漠著臉站起身。

「你」

霍陽剛發出吃驚的聲音,又被季溪捂住了嘴。

「走了,該結婚了。」

她拖著霍陽往樓梯上走,漸漸消失在黑暗裡。

隻留下霍陽的一聲驚呼:

「誰要跟你結婚啊!你怎麼吐血了!」

我看著手裡的迷你麥穗胸針,視線漸漸模糊。

這場婚禮,原本是寧瀾為我準備的。

在五年前,我們剛大學畢業後不久,她就在默默籌備我們的婚禮。

她總是躲在書房裡在稿紙上寫寫畫畫,堅決不肯給我看。

我出國的前夜,還在纏著她追問。

「看了就冇驚喜了。」

我百般央求,寧瀾才肯小氣地透露了一句:

「好吧,我就告訴你,主題是一本書名,剩下的你就猜吧。」

儘管寧瀾總是叫我小琛同學,或者阿琛。

但我猜聶魯達的玫瑰,猜餘光中的月亮,猜萊特昂布蘭朵的星河

獨獨冇有猜到過,寧瀾用的婚禮主題是歲月。

尋常的歲月哪有玫瑰浪漫?

直到此時此刻,我才明白,寧瀾引用的。

大概是原野牧夫的《愛情和歲月一起成熟》。

我緊緊捏著那枚胸針,捏得手心傷口發疼。

下一瞬,我忽然發現胸針的彆扣處藏了一張很小很小的紙條。

心跳加速,我匆匆打開,隻看見五個字:

「十樓垃圾桶。」

16

我從垃圾桶裡翻出一本日記本。

本子泛黃,翻頁卷邊,似乎已被人翻閱過無數次。

像某種無聲的宣誓,日記本的封麵上赫然寫著——

「女主角:寧瀾;男主角:賀琛。」

我抖著手翻開第一頁,熟悉的狂狷筆跡落入眼前。

是一篇簡短的序言——

「寫給十七歲的賀琛:

阿琛,我是十七歲的寧瀾。

今天我們看了一本莫名其妙的言情小說,用了我的名,我很生氣。

雖然你答應了我,不會相信那本書裡寫的東西,也答應了我,如果我出錯了,你會來把我搶走。

但現在淩晨三點了,我想著這件事,還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好吧,我還在生悶氣。我是一個小氣的人。

我討厭老天爺的這個惡作劇,討厭它竟然把你當成了我的路人甲,更討厭它的故事!

真是荒謬!難道就它會寫書嗎?

我很生氣!所以我要自己也寫一本書!

寫一本隻有我們兩個人,從校園到婚紗,從十七歲到九十七歲,恩恩愛愛不離不棄的美好故事。

我希望這本書是由我和小琛同學一起寫成,並且打算用一輩子來寫完它。

所以,我要先問一句:

小琛同學,你願意做我的男主角嗎?」

……

一段沉默的空白之後。

在這頁紙的最下方,突兀落著一段塗塗改改,儘顯慌亂無序的小字。

「啊!我在寫什麼啊……我在求婚嗎……才十七歲是不是太早了點,阿琛肯定不會相信我的決心……」

「好吧好吧,我可以再等等……等我們長大一點,等……等歲月沉澱的時候。」

「阿琛,我不會食言的!」

可是,可是。

我翻過序頁,看見的第一行字。

便是二十二歲的寧瀾寫下的:

「阿琛,抱歉啊,我恐怕要食言了。」

17

「今天是你離開的第三天,我還是聯絡不上你。

我派了人去你給的醫院地址,但關於你的一切訊息好像都憑空失效了,冇人找得到你。

我想去找你,但我的身體裡好像住進了另一個人。

我不知道她占用我的身體做了什麼,在你離開以後,我經常變得思緒不清,記憶模糊……我不會精神分裂了吧?

精神分裂了就不能嫁給你了,那阿琛可一定要原諒我……

不對,原諒就代表不在乎了,那阿琛一定彆原諒我。

瞧我,大概真的生病了,說話都開始顛三倒四了。

……

咱媽剛剛來給我送藥。

我才知道我錯了,原來今天已經是你離開的第十天了。」

18

「阿琛,我見到那個霍陽了。

他來公司當實習生,第一天就把咖啡灑在了我的西裝裙上。

這麼俗套的開局……我當然讓他賠了清洗費,還讓他以後再也不許進我的辦公室。

可是,好奇怪,眨眼的功夫,他莫名其妙就成了我的助理。

是在我身體裡那個人乾的好事!

阿琛,我好生氣!可我趕不走她!

阿琛,到我夢裡來,哄哄我吧。

好歹讓我知道,你是否平安。」

19

「阿琛,你以前每年都會問我,許了什麼生日願望。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我怕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但現在我很想讓你知道。

我每年的生日願望都是同一個——

等歲月沉澱的時候,我要嫁給我的阿琛。

我很想讓你知道。

書裡的那個寧瀾也許跟男主角求了五次婚。

但屬於你的那個寧瀾,從十七歲到二十二歲,她全部的願望都是你。

一直到今天,我即將度過二十三歲的生日。

原諒我今年換了一個生日願望。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新願望是什麼,那就快點回來問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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