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難相見 第306章 早乾嘛去了
下一秒。
張超的臉上,爆發出一種劫後餘生的狂喜。
那是一種從地獄瞬間被拉迴天堂的極致情緒,讓他的五官都興奮到扭曲。
絕望的死灰色從他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病態的潮紅。
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來,高高舉起那部還在頑強震動的手機。
那姿態,不是在舉一部手機。
而是在高舉一座象征著勝利與權力的豐碑。
他臉上是失而複得的狂熱,是小人得誌的囂張。
“看見沒有!”
他衝著所有人嘶吼,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銳刺耳,視線尤其惡狠狠地刮過那兩名正準備上前的警察。
“我舅舅!”
“是我舅舅的電話!”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脖子上青筋暴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裡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的狂喜。
“我舅舅已經知道了!他來給我撐腰了!你們完了!你們所有人都完了!”
他那副癲狂的模樣,讓兩名見慣了場麵的警察都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這人是瘋了?
但張超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哆哆嗦嗦地,用儘全身的力氣,在那塊已經看不清內容的破碎螢幕上,奮力一劃。
指尖的麵板,甚至被鋒利的玻璃碎片劃破,滲出血珠。
他卻毫無察覺。
那個綠色的接聽鍵,被他用一道血痕精準地劃開。
緊接著,他毫不猶豫地,再次按下了擴音鍵。
他要讓這群人,這群看不起他,想把他送進監獄的人,親耳聽到!
親耳聽到,來自權力巔峰的審判!
他要讓這冰冷的聲音,敲碎他們所有的幻想!
電話接通的瞬間,整個倉庫的空氣都被抽乾了。
嘈雜的人聲,器械的微響,甚至連遠處風吹過破舊窗戶的嗚咽,都在這一刻消失。
萬籟俱寂。
隻有那部稀碎手機的揚聲器裡,傳來了一絲微弱的電流聲。
“滋……啦……”
張超高舉著手機,下巴抬到了一個能與天肩並肩的高度,臉上是即將大仇得報的扭曲快意。
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到,下一秒,電話那頭就會傳來他舅舅威嚴又憤怒的聲音。
‘是誰,敢動我的外甥?’
然後,這兩個不長眼的警察會立刻變了臉色,點頭哈腰地道歉。
那個叫秦清月的女人,會花容失色,跪下來求他原諒。
劇本就該是這麼寫的!
“喂?!”
一聲驚雷般的咆哮從揚聲器裡炸開。
音量之大,讓那堆手機零件都跟著共振,發出“滋啦”的悲鳴。
這聲音裡沒有威嚴。
沒有憤怒。
隻有一種……被一百頭狂奔的野牛追在身後的恐慌和氣急敗壞。
張超臉上即將綻放的狂笑,僵住了。
整個大腦的處理器,在這一聲咆哮下直接燒毀。
“你個小畜生!你他媽是不是想死?!啊?!”
“你想死彆拉上我!老子現在真想一個屁崩死你!你知不知道老子現在是什麼情況?!”
一連串的國罵,不帶半點停頓,像是加特林的子彈,劈頭蓋臉地掃射過來,把張超整個人都打蒙了。
整個倉庫的人都懵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一個極其精彩的瞬間。
導演張著嘴,忘了自己要喊什麼。
攝影師瞪著眼,忘了手裡的機器。
那兩個警察,臉上的嚴肅瞬間被一種古怪的、想笑又必須憋住的表情取代。
這……
這開場白跟預想的不太一樣啊?
說好的權力巔峰的審判呢?
怎麼聽著像家庭倫理劇的直播現場?
張超的大腦直接宕機,他所有的預設,所有的幻想,都在這第一輪掃射中,被打成了篩子。
他下意識地開口,聲音乾澀。
“舅舅……我……”
“舅你媽個頭!”
電話那頭的男人根本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聲音都因為過度的激動而劈了叉。
“我問你!你現在在哪兒?!你旁邊都有誰?!你他媽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給老子說清楚!!”
男人的聲音裡,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透過劣質的揚聲器,清晰地傳遞到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耳朵裡。
這不是在發火。
這是在求救。
秦清月站在一旁,一直抱在胸前的手臂緩緩放下,嘴角控製不住地開始上揚。
哦豁。
陳立帆那邊動作挺快嘛。
看這架勢,不止是動了手,這是直接把對方的祖墳都給刨了啊。
張超徹底亂了方寸,他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
為什麼?
為什麼會是這樣?
舅舅不應該是來救他的嗎?
他眼神慌亂地掃視著周圍,看著警察冰冷的臉,看著秦清月那張帶著淺笑的臉,恐慌再次抓住了他的心臟。
“我……我在一個劇組裡……”
“有……有警察,還有……還有就是之前那個囂張地表示要讓你公司消失的女人……”
他以為,隻要點明對方的“囂張”,就能讓他舅舅明白自己的“冤屈”,明白自己是在為家族的臉麵而戰。
誰知道。
電話那頭在聽完他說的話之後。
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持續了長達五秒的寂靜,比之前任何的咆哮都更讓人心頭發冷。
倉庫裡,隻剩下電流的“滋滋”聲,和張超自己粗重而混亂的呼吸。
隨後。
“我操你祖宗!!”
一聲比剛才淒厲十倍的哀嚎,從手機裡爆發出來。
那聲音裡,充滿了末日降臨的絕望。
電話那頭的男人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呐喊。
“你腦子裡裝的是不是全是水?!誰你他媽的都敢得罪!”
“你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誰嗎?!”
“是muse集團!是muse集團啊!”
“你知不知道老子完了!華星娛樂完了!全他媽完了!!”
秦清月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一點想笑。
科普時間到了?
早乾嘛去了。
現在纔想起來查成分,晚了,黃花菜都涼透了。
那刺耳的咆哮,化作實質的音浪,在空曠的倉庫裡反複衝刷,撞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張超的嘴唇哆嗦著,大腦的邏輯鏈條在極致的恐懼下徹底崩斷。
他完全無法將電話裡那個瀕臨崩潰、聲音淒厲的男人,和自己印象中那個運籌帷幄、無所不能的舅舅聯係在一起。
“舅舅……?”
他的聲音乾澀得如同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透著茫然與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