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難相見 第294章 小心得不償失
與橫店那個喧鬨、充滿生機與混亂的出租屋不同,世界的另一端,是絕對的寂靜與秩序。
京都,muse集團頂層練舞室。
音樂的重鼓點像一把巨錘,一下,一下,砸在辭淵的神經上。
他整個人彷彿一根被擰到極限的毛巾,汗水不是滴下來,是直接往下淌。
從額發淌下,流過眉骨,刺得眼睛陣陣發酸。
順著下頜的線條彙聚,最終砸落在光潔的木質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他整個人是一根被擰到了極限的毛巾,每一寸肌肉纖維都在尖叫著抗議。
鏡子裡的人影早已模糊成一團虛影。
八小時了。
腳踝最先發出警報,每一次旋轉落地,都伴隨著骨骼深處傳來的鈍痛。
膝蓋緊跟著罷工,彎曲伸直的動作變得無比滯澀,關節腔裡彷彿灌滿了滾燙的沙礫。
腰椎最乾脆,直接提交了離職申請。
再跳下去,他會當場表演一個原地飛升。
靈魂出竅的那種。
“停。”
一道清冷的男聲毫無預兆地切斷了那震耳欲聾的音樂。
辭淵的身體因為慣性,多轉了半圈,視野天旋地轉。
他最終沒能穩住身形,單手撐地,狼狽地半跪下去。
肺部是一個燒穿了的破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血腥氣。
他大口喘著氣,汗水從指縫間滲出,在地板上迅速暈開一個更大的圈。
門口站著一個男人。
西裝剪裁得體,包裹著修長挺拔的身軀。頭發用發蠟梳得一絲不苟,沒有一根發絲是自由的。手腕上那塊百達翡麗的表盤,精準地反射著練習室頂燈冰冷的光。
陳立帆。
muse集團亞太區運營總監。
接他來這裡的人,也是……決定他未來的老闆。
辭淵咬著牙,撐著發軟的膝蓋,搖晃著站直身體。
他感覺自己的肺像個破風箱。
陳立帆踱步進來。
昂貴的定製皮鞋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輕響,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辭淵的心跳鼓點上。
他在辭淵麵前站定。
那道審視的、不帶任何溫度的視線,從他濕透的頭發開始,一寸寸往下掃,最後落在他還在微微顫抖的小腿上。
“剛剛第十六個八拍的ending
pose,你的眼神是死的。”
陳立帆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平鋪直敘,像在宣讀一份產品質檢報告。
“你是在對鏡頭放電,不是在跟地板交流感情。”
“偶像是什麼?是販賣夢想的商品。你現在這張臉,每一個毛孔都寫滿了‘累了,毀滅吧’,哪個粉絲會為這種負能量買單?”
辭淵的內心警報瘋狂拉響。
我不是在跟地板交流,我是在問它硬不硬,我待會兒直接躺上去會不會硌得慌。
還放電?
我現在的電量隻夠開個機,然後立刻顯示“電量過低,即將關機”。
這些翻江倒海的腹誹,最終隻是化作了喉結的一次滾動。
他什麼也沒說。
隻是垂下頭,視線落在自己被汗水浸透的襪子上。
“總監,我再來一次。”
他的聲音因為缺氧而沙啞。
“不用了。沒必要。”
陳立帆抬手,一個不容置喙的動作,製止了他準備走向音響的身體。
辭淵心裡咯噔一下。
那聲音不大,卻在他的耳膜裡炸開,震得他四肢百骸都泛起一陣寒意。
完了。
這是績效考覈不達標,要被優化了?
他被打包送走,然後清月的那筆投資款……就這麼打水漂了?
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臟,並且在緩慢地、一寸寸地收緊。
窒息感從胸腔蔓延開來。
“……什麼意思?”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你現在需要做的是保持好最佳狀態,小心得不償失。”
“《星光創造營》節目組臨時調整,下週就要全員入組,開始第一輪錄製。”
陳立帆丟下這顆炸彈,表情平靜得彷彿在說“今天天氣不錯”,而不是在宣佈一個足以讓全公司練習生集體崩潰的訊息。
下週?!
辭淵的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他甚至懷疑自己因為過度脫水,出現了幻聽。
“不是……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合作方出了點問題,檔期提前了。”
陳立帆的陳述裡,聽不出任何意外或者惋惜的情緒。
這隻是一個既定事實的通知。
辭淵的大腦徹底宕機。
無數混亂的念頭像是失控的彈珠,在他的顱內瘋狂衝撞。
一週?
開什麼國際玩笑?
他現在的水平,彆說去當偶像,去給同行當炮灰都嫌不夠格。
他彷彿已經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未來——在第一輪錄製裡,因為跟不上舞蹈動作、或者表情管理失敗,被導師和觀眾無情嘲諷。
然後一輪遊。
最後被灰溜溜地打包送回老家,成為所有親戚朋友口中的笑柄。
不。
他沒得選擇。
他不能就這麼回去。
他想拚一把。
那股被抽走的力氣,忽然從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裡重新湧了上來。
辭淵猛地抬起頭,握緊了身側早已麻木的雙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他直視著陳立帆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眼神裡燃燒著某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我知道了,陳總,我會努力的。”
努力不讓她對自己的投資白廢。
秦清月覺得,人生在世,奮鬥逼是世界上最該死絕的物種。
陽光,沙灘,無邊泳池,還有十幾個女傭隨時待命。
這纔是宇宙的儘頭,人生的真諦。
她現在的生活,完美詮釋了四個字:混、吃、等、死。
一個負責給她撐傘的女傭小心翼翼地挪動了一下位置,確保沒有一絲陽光能穿透價值六位數的遮陽傘,曬到她嬌貴的麵板。
另一個女傭跪在她身側,正用恰到好處的力道給她的小腿塗抹著防曬霜,那瓶子上印著一個她不認識但看起來就很貴的logo。
還有兩個,一個負責剝葡萄皮去籽,另一個負責用銀簽子插好了遞到她嘴邊。
“嗯,這個葡萄不錯,智利來的?”秦清月懶洋洋地嚼著,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回小姐,這是從阿爾卑斯山脈空運來的‘日光詩人’,每一顆都經過了糖度測試和人工篩選。”管家李姐站在不遠處,恭敬地回答。
淦!吃個葡萄都這麼有儀式感。
萬惡的有錢人!
哦,現在她也是了。那沒事了。
秦清-爽了-月.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