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難相見 第235章 可以開始談了
魏景明沉重地閉上了眼睛,眼皮在合攏的瞬間不受控製地顫抖,彷彿正承受著千斤重壓。
這個簡單的動作,彷彿用儘了他全身的力氣。
再次開口時,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帶著認命般的絕望。
一百萬。
這個數字,都夠他在魔都的頂級圈子裡,帶一大群人好好地揮霍一晚上了。
可現在,它卻被那個女人用一根手指,輕描淡寫地否定了。
那根敲擊在桌麵上的手指,每一次落下,都精準地砸在他的尊嚴上,將他最後的防線敲得粉碎。
他腦子裡一片轟鳴。
理智與本能正在進行一場慘烈的廝殺。
一個在聲嘶力竭地尖叫:弄死她!讓她知道魏家兩個字怎麼寫!你可是魔都四少!
另一個已經跪在地上抱著第一個小人的腿,哭得涕泗橫流:哥!彆衝動!門口那倆哥們兒能把咱倆的骨灰都給揚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尖叫的小人看了一眼門口那兩座沉默的鐵塔。
然後它果斷加入了哭泣的行列。
恐懼,最終把那點可憐的暴戾按在地上摩擦。
魏景明感覺自己的肺部正在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刺痛。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那個將家族生意看得比命還重的男人。
如果知道他因為一個女人,在外麵惹了這種連底細都摸不清的煞神,恐怕會親手打斷他的腿。
恐懼,最終壓倒了暴戾。
他猛地睜開雙眼,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裡凸出來,死死地釘在秦清月身上,像是溺水者抓向最後一根稻草。
喉嚨裡發出一陣破風箱般的嘶吼,那聲音已經完全扭曲,不屬於他自己。
“五百萬!”
這個數字,是他從牙齒和血肉裡硬生生擠出來的,每一個音節都帶著絕望的顫音。
“我出五百萬!這是我能拿出來的所有現金了!已經是我最大的誠意了!”
五百萬。
秦清月唇角極輕微地勾了一下,快得無人察覺,眼底的玩味卻更深了。
哥們,你這屬於惡性通貨膨脹啊,剛才一百萬你還尋死覓活的,現在直接自己加價到五百萬了?
看來還有加價的餘地啊。
這筆錢,足以在二線城市買下一套不錯的房子,足以讓一個普通家庭實現階層躍遷。
但是,還不夠。
但是這個數字一出口,旁邊一直假裝自己是蘑菇的江哲和他的小跟班都齊齊一震。
五百萬,隻為了一句道歉。
這已經不是賠償,而是**裸的敲詐了。
但江哲隻是眼皮跳了一下,便迅速將視線重新落回了地毯的花紋上,彷彿那上麵有什麼驚天秘密,值得他用一生去鑽研。
站在他身後的年輕警員陳陽,這次學聰明瞭。
他的身體站得筆直,雙手規矩地垂在身側,眼神卻有些飄忽,不敢再聚焦於包廂中央的任何一個人。
他的呼吸放得很輕,幾乎微不可聞。
眼前的場景,徹底顛覆了他從警校教科書上學來的一切。
這裡沒有法律,沒有規則,隻有最原始、最野蠻的叢林法則。
一個用金錢和權勢重構的荒誕世界,在他麵前,血淋淋地展開。
他隻是一個沉默的觀眾,一個無能為力的局外人。
秦清月的敲擊聲,在魏景明喊出那個數字後,便停了下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她終於捨得將目光從魏景明那張慘白如紙的臉上移開。
那眼神裡沒有因為這個數字而產生的絲毫波瀾,平靜得宛如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她的視線越過光潔的玻璃茶幾,穿過那瓶還未喝完的昂貴紅酒,最終,重新落在了張瑤的身上。
她從來沒想過替張瑤做決定。
她隻是個搭建舞台的。
至於台上的演員想怎麼唱,是唱《征服》還是唱《認錯》,得看演員自己的心情。
現在,選擇權交回到了當事人的手上。
秦清月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
“你覺得呢?”
一瞬間,包廂裡所有殘存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張瑤身上。
張瑤的身體微微一顫。
五百萬。
她家不缺錢,她的家境同樣優渥。
但這五百萬的意義完全不同。
這不是家族的饋贈,不是工作的薪水。
這是她用一記響亮的耳光,和秦清月為她撐腰的底氣,從一個試圖羞辱她的人身上,硬生生剜下來的一塊肉。
這是戰利品。
是對方屈服的證明,是對方恐懼的收據,是被碾碎的尊嚴的價碼。
如果不是清月坐在這裡,她今天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忍氣吞聲,吃下這個啞巴虧。
然後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消化這份惡心。
而現在,她親手打了這個不可一世的魏大少。
她逼著他低下了那顆高傲的頭顱。
她還讓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了一筆足以讓他肉痛到骨子裡的钜款。
一股難以言喻的滾燙情緒在張瑤胸口翻湧。
那不是貪婪。
那是一種……極致的爽感。
一種親眼看著施暴者被踩在腳下,痛苦掙紮卻又無能為力的、黑暗的快意。
她迎上秦清月那平靜的注視,從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她讀懂了。
秦清月不在乎這五百萬,不在乎魏景明,她隻在乎自己想不想要。
自己,憑什麼不要?
於是,張瑤緩緩地,輕輕地,近乎機械地,點了一下頭。
那個點頭的動作,幅度極小。
但在魏景明的眼中,卻不啻於天神降下的綸音,是赦免他所有罪孽的天籟之聲。
他緊繃到極致的神經驟然一鬆,整個人幾乎要虛脫下去。
五百萬。
是,是很多。足以讓他接下來幾個月都得勒緊褲腰帶。
但和今天所麵臨的恐懼與屈辱相比,這筆錢,值!
隻要能送走這尊瘟神,隻要能讓這件事徹底翻篇,彆說五百萬,再多一點他也認了。
然而,就在魏景明準備擠出一個劫後餘生的笑容,開口確認轉賬細節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再次響徹包廂。
那聲音不大,甚至有些輕飄飄的。
“她的點頭,意思是這件事可以開始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