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難相見 第191章 多少帶點不懷好意
勞斯萊斯平穩地行駛在城市高架上，車內空調送出的冷氣無聲無息，將夏日的燥熱隔絕在外。
後座的秦朗亢奮到了極點，身體在真皮座椅上無法安分地靜坐，一雙腿抖得像是裝了電動馬達。
他的全部心神都灌注在手機備忘錄裡，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敲得劈啪作響，嘴裡還念念有詞。
“粉絲名……‘護朗衛’怎麼樣？聽著就像禦林軍，有排麵！”
他自顧自地點點頭，對自己這個天才般的想法深感滿意，又飛快地新建了一條筆記。
“應援口號，必須得炸裂一點，朗朗上口，還要有氣勢！”
“‘長風破浪，護我秦朗’！嗯，不錯不錯，有那味兒了。”
“應援色……必須是熾熱的紅色！像太陽一樣！代表我的陽光人設！”
他甚至已經開始規劃第一次粉絲見麵會的開場白，以及獲獎後該如何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讓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讓它流下來。
每一個細節，都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坐在副駕駛位的辭淵，從上車開始就沒說過一個字。
他側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高樓的玻璃幕牆反射出破碎的光影，掠過他毫無波瀾的眼底。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場，與身後的噪音源形成了兩個極端的世界。
秦清月戴著純白的藍芽耳機，主動隔絕了物理世界的一切噪音。
耳道裡流淌的是德彪西的《月光》，清冷，疏離。
她闔著眼，似乎在假寐，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隻是嫌旁邊的蠢弟弟太吵。
車流在高架的儘頭分岔。
勞斯萊斯沒有駛向機場方向，而是打了個轉向燈，平緩地拐下高架，彙入地麵車道。
道路兩旁的梧桐樹枝葉繁茂，在夏日午後投下濃密的綠蔭。
光影斑駁，在車窗上快速交錯。
路的儘頭，一座古樸莊重的校門映入眼簾，門楣上是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魔都大學。
秦朗那場盛大的、隻存在於他腦海中的個人演唱會，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的狂熱表情凝固了。
“姐？”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茫然。
“咱怎麼來學校了？”
秦清月摘下一隻耳機，鋼琴曲的尾音逸散在空氣裡。
她沒有回答。
秦朗的大腦cpu再次開始超頻運轉，試圖為眼前這不合邏輯的一幕找到合理的解釋。
難道……
“是秘密的特訓？”
他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
“對！一定是這樣！大隱隱於市！真正的高手都隱藏在民間！”
“姐，我們是要見什麼掃地僧級彆的金牌製作人嗎？還是說，我的第一個角色，是演一個大學生？”
車輪碾過地麵，發出輕微的摩擦聲，最終穩穩停在校門旁的臨時停車位上。
校門口，一個穿著水洗夾克，頭發半白，麵容帶著幾分風霜之色的中年男人正等在那裡。他手裡夾著一根快要燃儘的煙，看到這輛車，便將煙頭掐滅，扔進了垃圾桶。
“馬導。”
秦清月推開車門下車，朝對方點了點頭。
“清月，你可算來了。”男人開口，聲音沙啞，像是被粗糲的砂紙打磨過。
秦清月朝車裡努了努嘴。
車內的秦朗接收到訊號，立刻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帥氣的發型和衣領。
下一秒，他像一隻等待檢閱的開屏孔雀，抬頭挺胸地跳下車。
他的臉上，寫滿了即將踏入藝術聖地的虔誠與激動。
“馬導您好！”
他快步走到男人麵前，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姿態之謙卑，差點把自己的腦袋磕到膝蓋上。
“久仰您的大名！我是新人秦朗，請您多多指教！”
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馬導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套搞得愣住了
他看著這個精神狀態過於亢奮的年輕人，又扭頭看看氣定神閒的秦清月，滿臉都是“這是唱哪出”的疑惑。
秦清月走到自己當年的恩師麵前，站姿隨意，聲音卻壓低了幾分，確保隻有兩人能聽見。
“他就是我給您說的弟弟，秦朗。”
“接下來一段時間，就扔給您了。”
秦清月走到自己當年的恩師麵前，聲音壓低了幾分。
“您千萬彆看我的麵子，就當撿了個免費勞力，什麼臟活累活都讓他上。扛機器、拉威亞、訂盒飯、清場地……讓他把劇組的工種從頭到尾體驗個遍。”
“什麼時候哭著喊著要回家了，您再通知我。”
馬導臉上的困惑，慢慢轉為瞭然。
最後，這種瞭然變成了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重新打量那個依舊保持著傻笑、站得筆直的秦朗，眼神裡多了幾分複雜難言的同情。
這小子，被親姐賣了還幫著數錢呢。
“姐！馬導！”
秦朗看他們“密談”結束，滿懷期待地湊了過來，一雙眼睛閃閃發光。
“我的第一個試鏡角色是什麼？是身世複雜的孤膽英雄，還是忍辱負重的複仇王子？”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擲地有聲。
“我不怕吃苦的！藝術需要獻身！”
馬導看著這個腦迴路清奇得堪稱異類的少年，忽然覺得這孩子雖然傻，但傻得還挺實誠。
去吃苦還這麼積極，有前途。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秦朗的肩膀，那力道讓秦朗的身子都晃了一下。
“好小子，有覺悟。”
馬導一臉嚴肅，語氣裡帶著幾分讚許。
“跟我走吧，你的第一個‘角色’已經在等你了。”
“燈光組那邊正好缺個能爬高的小工，你先去學習一下怎麼給主角打出完美的蝴蝶光。”
秦朗的腳步頓了一下。
燈光組？小工？
他的大腦宕機了零點零一秒。
隨即，一束智慧的光芒在他的腦海中炸開！
他懂了！
這纔是真正的考驗！
從最基礎的崗位開始！深入瞭解劇組的每一個環節！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體驗派演技嗎！隻有親身經曆過底層的生活，才能演繹出最真實的角色！
姐姐和馬導的用心，何其良苦！
“我懂了！”
秦朗的眼睛裡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衝著秦清月的方向用力揮了揮手。
“謝謝姐！我一定會成為你的驕傲！”
秦清月一言不發，隻是笑眯眯地揮手送他離開。
就是那個笑多少帶點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