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滄海 規則與程式之外
規則與程式之外
確定好看日出的行程，在服務區休憩不到三個小時，兩人繼續出發回溫陵。許月滿輸入海邊的位置導航後便一路靜坐，即使又在車上眠了一會兒，再醒來她也依舊精神抖擻。
海邊的風吹得舒服，浪潮湧動卻沒有節奏。周聿和倚在車前，雙手插在衣兜裡，望著遠處的天際線。
許月滿下車才發現，目之所及都是憂鬱深邃的藍色天空。
“怎麼還不叫我呀？自己偷偷欣賞風景。”
“還要十幾分鐘才天亮，我看好時間了。”
許月滿站定在他身旁的位置，挽上手臂，腦袋靠在他肩頭，“周聿和，不是所有事都要按照程式和規則來的，現在的海邊也很美，不是嗎？”
周聿和側過頭看著她，隨著海平線上漸漸映出橘光，他的眼眸裡似乎也盛滿了光亮。許月滿擡起頭來去靠近他，鼻尖觸碰的一瞬，周聿和輕輕親了她一下。
這樣溫存的時刻實在讓人沉醉，許月滿依偎在他耳後，聲音輕柔婉轉，“看日出了。”
隨即從他懷裡抽身，踩著沙灘往前，翹首以盼。
等待的每一秒，景色都不相同，那些橙紅、粉紫的漸變雲層像綢緞一樣不斷翻騰變化。終於太陽越上海平麵，海浪裹著金光一同宣告白日到來。
許月滿擡起手感受鹹濕的微弱海風，沒想起來拿手機拍照記錄，隻想轉身投入剛剛的懷抱。
周聿和也向她走來，手上握著個方形的絲絨盒子。
一步兩步三步，在她麵前單膝跪下。
許月滿必須承認自己極度容易感動，周聿和還沒有開口，她的眼眶就已經酸軟濕潤，嘴唇微張著，不知如何控製驚訝的情緒。
戒指盒開啟，那枚鑽戒隨著周聿和手部的輕微顫動閃著光。
“滿滿，”一直以為周聿和是勇敢的人，可在這個時候他的聲線彷彿抖動著。
“拿到這枚戒指之後，我以為我會用好一段時間思索，如何來告訴你我愛你。去回想我們認識的過程，去反思爭吵背後的原因和結果，去設想未來會經曆的平淡與盛大……但是在我破解愛的規則之前，我已經忍不住要這樣奔向你。”
晨光開始無私地照在海邊每個角落，周聿和的側臉也映上橙黃的光。許月滿已經淚眼婆娑，一樣滿眼都是他。
“在這個世界，美麗的地點與時刻有很多，但是隻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覺得這些美與我有關。也許未來會有瑣碎會有未知，但我的人生，有你才會更圓滿。你願意，你願意選擇我成為共度餘生的伴侶嗎？”
很安靜，周遭隻剩下海浪的聲音。許月滿似乎找不到理由不答應，但還是猶豫了。去握住周聿和發顫的手，隻是握住了他的手。
周聿和能懂她，可能時機不那麼剛好，可能她還有猶豫和擔心，是他還做得不夠的。
“滿滿，不著急，就把今天當作我們感情的一個重要節點，最最要緊的，是讓你知道我的心意。”
周聿和抽出那枚戒指，放在她的掌心，接著反握住她的手。剛剛起身，就被許月滿抱個滿懷。吻了吻她的額頭，將她在懷裡轉過來，欣賞餘下幾分鐘的日出美景。
「和清」的第二家線下店在兩天後開業，週末的下午得空，許月滿也到了店裡。花籃在入口兩側排開，許月滿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茶空間已經排起了小隊伍，這倒是大家都意料外的。藝術長廊參觀拍照的也不少，許月滿在轉角看到了社媒聯動的打卡活動。
為了不耽誤拍照的顧客，許月滿繼續移步到展廳。因為忙著畫展的事情，後續展廳的大部分事宜都沒有兼顧到。但今天一看，雅緻清新的格調似乎很受粉絲喜愛。
店裡人員不少，小倉庫正在持續出貨上架。現場下單還能去領茶飲券，許月滿便繼續繞到小廣場坐下。
周聿和遠遠就看見了她，在茶空間領到一杯免費奉茶，才來她身邊坐下。
“怎麼過來也不說一聲？”
許月滿翹著二郎腿趨向一邊，聽到聲響後轉了過來，風衣外套裡是件v領的米白色襯衫裙，脖子上套著鑽戒的圓月項鏈大幅擺動著，周聿和很難不注意到。
“我知道你肯定在現場，想找找你來著。”許月滿接過茶水，她一直記得這次做奉茶的茶葉很香，也不便宜。
“那就是找得不認真。”
一進門確實顧著看環境與反響，沒有刻意在人群裡可以搜尋他的身影，這個男人，越來越會占小便宜了。
“我找得可認真了，就是人多嘛。”
“嗯，今天的客流確實不錯，已經是意外之喜了。”顧客穿行流動著，周聿和突然轉過頭來，“多虧有你。”
許月滿驚喜得挑了挑眉，“怎麼是我？”
“你帶我去看了榕城的曆史街區，原本我和陸澤已經打算把方案否定掉了，你給了我很大的信心，讓我覺得應該試一把，纔有半年後的這裡。”
“可是，堅定要做的人是你自己呀！”小廣場上顧客不少，許月滿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略有些霸氣地拉過周聿和的手，“周聿和，多謝謝你自己！”
夏天蔓延的速度極快，彷彿一切都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畢業季一到，整個城市都隨之青春洋溢起來。
紀曉峰和劉美萍帶著兒子回了溫陵，正當旅遊旺季，回來也沒地方住，在舊厝附近定了個快捷酒店。
紀優下班後去到飯館和他們一起吃飯，一年多不見，紀誌謙的身高竄了不少，扭捏地叫著“姐姐好”。
紀優拍了拍他的肩順勢坐下，“下班過來這邊有點遠，堵車了。”
“沒事沒事，這幾天回來也沒什麼著急事。”紀曉峰倒是胖了些，回老家他總是很開心。
“我們決定把阿誌的學籍轉回來，以後就留在老家上學。”
紀優倒著檸檬水的手，在半空抖動了一下。從單位趕過來，早就熱得口乾舌燥，一口氣喝了半杯水。
“那你們呢？工作怎麼辦？”
紀曉峰眼神躲閃著望向劉美萍，“我們，暫且想先不回來……你看，方不方便讓你弟弟和你住在一起。”
“阿誌，你去那個自助冰淇淋機那裡接兩個甜筒，如果不會的話，請旁邊的服務員姐姐幫忙。”
把弟弟支開，紀優的神色全然暗了下來，“不方便。”
“我們呢，找新的工作也要一段時間，我們商量過，年底呢就不跟糖水鋪續租了，到時候，我跟你爸工作也找著了，我們肯定是要回來的。”
劉美萍的理由雖然說得不流利，但字字句句鏗鏘有力。紀優仍然覺得喉嚨乾啞，連說話都帶著疼痛感，艱難吞嚥著口水潤嗓子，但無濟於事。
“你們也看得到，我有自己的工作要忙，生活、學習我都沒辦法照料到，我也……承擔不起他的成長。”
“不耽誤的，白天呢都是在學校吃飯，晚上下自習他能自己回去，我們去看了學校了，離你的公寓挺近的。”
劉美萍的語氣越發輕快，但不免帶著著急，聽得紀優心裡一陣陣窩火起來。
“那直接在學校寄宿不是很好嗎？”
見弟弟回來，紀優控製住了情緒，“而且我那裡確實住不下呀！”
劉美萍終於先一步暴露出真實目的，“你彆以為我們不知道你要買房了，這麼大的事都沒跟我們商量！現在連幫襯你弟弟都一萬個不願意，扯什麼有的沒的！”
菜上齊了，可這頓飯紀優怕是又要吃不上了。月初才剛剛把東西陸續搬去新家，攏共住了還不到一週，他們倆的算盤就這麼快打響了。
“那是我男朋友買的房，我說了，真的不方便。”
“男朋友？哪裡人呐？是你的同事嗎？”紀曉峰低垂的頭這會兒才慌忙擡起來，“你們住在一起了？”
“是鐘厘。”
“對門鐘家那小子？”劉美萍輕笑了一聲，不知是在懷疑還是覺得荒唐，“你少蒙我們，要不是你們從小玩在一起，我就信了！”
“我跟他在一起快一年了，他家裡人也知道。”
劉美萍這纔不可思議地和紀曉峰對視，計劃落空，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其他說辭。
紀優沒等到飯吃完就藉口先走，到收銀台結賬之後，也沒多留一個眼神，徑直出了餐館。紀曉峰盯著她走出門，回過頭發現劉美萍也一樣看著，“這孩子，我們對她有虧欠啊。”
“你彆來這一套，要不是看她每個月寄錢說貼補阿誌上學，這事我跟她沒完。”
劉美萍橫了個眼神給他，再換上笑臉給兒子夾菜，“阿誌，多吃點。”
路上聯係了鐘厘，紀優到家的時候，他差不多也到了。
早知道紀優爸媽回來的訊息，他就等著隨時過來找她。開門就是紀優那張喪氣的臉，讓他覺得大事不妙。
“優優，怎麼了？”
新家還沒什麼傢俱，顯得空空落落。紀優在唯一的沙發上盤著腿，空調還沒完全讓室內降溫，她更加心煩意亂。
“他們想讓阿誌回來溫陵上學，住在我這，幫他們照料著。”
剛入住的新家，紀優愛惜得很，地磚拖得鋥亮，鐘厘盤腿坐在她身旁的地板上。
“阿誌？對哦，他要上高中了。那寄宿不就得了？你不是沒告訴他們買房的事情嗎？”
“他們不願意，非說阿誌什麼都能自己來，隻要住我這。我沒告訴他們呀！我一時情急說是你買的房！”
紀優雖然表麵決絕，但心裡總歸還是糾結，回家的一路總有些過意不去，又反複告訴自己不該退讓。
“那怎麼知道的呢？你拒絕了嗎？”
“她們說去過學校和之前的公寓，不知道是不是在房東那裡聽說的。我是很堅決地拒絕了，但是……”
“覺得心裡過不去？”
紀優撐著腦袋，被鐘厘掰開手，緊緊皺著眉點了點頭，“嗯。但是，至少阿誌能有父母陪在身邊。”
鐘厘拉著她的手十指緊扣，想起高中的紀優也是獨自一人，心便揪在了一起，“彆想太多了，你沒有錯，你弟弟成長的責任確實也不該你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