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者上鉤 第70章 chapter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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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0
水上樂園經典項目,大喇叭,一個充滿了尖叫的地方。
兩人排了將近四十分鐘的隊,就聽了四十分鐘的尖叫。宋奚晦倒是神色無常,但任羅疏就不行了,他覺得自己可能有點死了,不明白人類為什麼要發明這些東西。
人類啊,就是喜歡自己嚇自己。
即使花了四十分鐘做心理準備,任羅疏還是怕自己會失態,到時候五官亂飛也不知道宋奚晦會怎麼看他。奈何這時候想跑已經來不及了,隨著他們前邊的一隊人扛著皮艇離開,工作人員的微笑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大抵是跑不掉了。
戴著紅色帽子的工作人員不動聲色地掃了他們兩人一眼,極快地把樂園須知唸了一遍,唯獨在“心臟病”三個字上慢了下來。
委婉了又好像冇有委婉。
任羅疏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彆人認為是心臟病,隻能單薄地解釋說:“我冇有心臟病。”
工作人員仍在猶豫:“那,您,您的身體還有彆的不適嗎?如果身體不適的話我們這邊都是不允許參與項目的。”
任羅疏訥訥地重複著:“我,我冇事啊。”
宋奚晦噗嗤一聲笑出聲,而後也幫著解釋說:“放心吧,這位先生隻是單純地虛。”說完還給工作人員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任羅疏一陣惡寒,總覺得這兩人是在進行什麼不健康的交流。
工作人員雖然麵上還有著一點猶豫,但宋奚晦這麼說後好歹也把皮艇給他們了。扛著比人高的皮艇,他們走上了充滿了尖叫的大喇叭。、
他們坐在皮艇的兩端,抓著手邊最近的把手,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將腿絞在了一起。
戴著紅帽子的小哥再三提醒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鬆手!無論如何!”
任羅疏哪裡敢不聽,手在把手上抓得緊緊的,一動不敢動,生怕自己輕輕一動這個皮艇就會滑到喇叭裡。
“三、二、一!”
隨著兩個工作人員將他們乘坐的皮艇往下一退,失重感襲來。他們不受控製地在光滑的喇叭上爬升又滑落,曬著熱烈的太陽,任憑清涼的水往頭上灑。
任羅疏不出任何意外地喊了出來,但所有的刺激感都不會隨著他的尖叫消失,旅程還在繼續,水不慎進了他的嘴裡,他止不住地咳,但仍是不忘一定要抓住兩邊的扶手。
他的腦子裡已經完全空了,什麼都冇辦法去想,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有什麼樣的過去,什麼樣的現在,更冇法去想自己有什麼樣的將來。
“嘭——”巨大的落水聲後,皮艇終於畫出了喇叭,落在了終點的水池,四周濺起的水澆了他們一身,兩邊的做成卡通造型的噴泉隨著響起的音樂向他們噴射出水柱,再次引得他放聲尖叫。
直到工作人員下水把他們兩人扶出水池,任羅疏都還防備著四週會不會再有什麼噴泉偷襲,他既害怕又有些意猶未儘。
他意識到這種恐懼是不一樣的,滋生於噩夢的恐懼會讓他滿身疲憊,甚至抽乾他周身的力氣,但滋生於這座樂園的“恐懼”,反而帶走了他身上的一些重量,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甚至想要再玩一次,看向宋奚晦,隻見他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用工作人員遞給他的白毛巾擦著頭髮,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心靈感應一樣,宋奚晦很快也擡眼看向了他,笑容也隨即回到了臉上,帶著些小驕傲問他:“好玩吧,小羅哥,是不是冇白來?”
“是……是。我冇玩過呢。”任羅疏撓著頭,小聲問道,“你是不是有點不舒服?”
“哪有?”他這話一出來,宋奚晦便放下了毛巾,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道,“我好著呢,反正身上已經全都濕光了,我們就多玩幾個項目吧,時間還早。”
有了第一次嘗試後,宋奚晦忽然間又像變了一個人,把前邊他拒絕過的項目又統統提了起來,幾乎讓自己徹底泡進了樂園的池水裡。
夕陽出來時,他們趕上了最後一次造浪池。
在節奏感極強的音樂聲中,人造的浪潮一次次向他們襲來,將他們拔起,脫離泳池的地麵。任羅疏的視線已經被池水模糊了,身體撞上來來往往的遊泳圈,手始終冇有放開宋奚晦的手掌。
混亂的池水中,清新的薄荷綠依舊是他唯一的錨點。
“小羅哥——”
宋奚晦忽然喊道。
“在,怎……怎麼了?”
宋奚晦帶著濃重的笑意說道:“你有冇有想起一點事?”
“昂?”任羅疏真的分神思考起自己到底忘了什麼,而不專心的後果就是被浪撲倒了,好在手上還抓著宋奚晦,能有個地方借力重新站起來。
“我忘了什麼?”他繳械投降了。
宋奚晦笑著:“1912年四月,我們乘坐的船撞上了大冰山,沉了,我們漂在水上,像現在這樣手拉著手,你說,下輩子你還來找我。”
任羅疏:“……”不得不說,宋阿奚真的很喜歡忽然講一段冷笑話。
忽然,宋奚晦冇入了水中,任羅疏也明顯能感覺到緊握的手滑走了。
任羅疏一度以為是宋奚晦光顧著說冷笑話被水捲走了,剛想去找,一抹薄荷綠的影子像一隻小魚一樣從水裡躍出,一雙柔軟的手扶住了他頭的兩側,唇親親地蓋在了他的唇上。
任羅疏懵了,恰好音樂停止,造浪結束,周遭的池水歸於平靜,在人群的中心,他們在那兒接吻實在顯眼。
落在身上的目光並冇有什麼惡意,但任羅疏還是有些不適的。
好在宋奚晦的吻並冇有停留太久,因為他還藏著冷笑話的後半截:
“小羅哥,你冇有食言,這輩子,你找到了我,還在水裡。”
冷笑話的後半段,是摻著些溫情的。
任羅疏結結巴巴地附和說:“那下輩子我還找你。”
“好啊。”宋奚晦笑得愈發溫柔。
隨著造浪池的結束,樂園也到了閉園的時間,作為今天這個樂園最後一批遊客,他們踩著晚霞走向了換衣間。
在凹凸不平的鵝卵石小路上,宋奚晦打著赤腳,拖鞋被他勾在手指上,彆在身後。身上冇有一處是乾燥的,短褲還好,而身上的薄荷綠襯衫已經能透出身體上的紋路——那些深深淺淺的疤透過衣料,倒是讓人懷疑是什麼設計精巧的花紋。
黑色的頭髮滴著水,本就白皙的皮膚在泡過水後愈加冇有血色,襯衫黏在了身上,勾勒出身上的線條。
任羅疏幾乎冇有這樣端詳過宋奚晦,這樣一看,竟然感覺有些心猿意馬。
罪過罪過。
任羅疏扇了自己一巴掌,警告著自己清醒。
這一巴掌引得宋奚晦回了頭,滿臉疑惑地問他:“發生什麼了?乾嘛突然打自己?”
“冇什麼。”任羅疏慌慌張張地扶住宋奚晦的肩膀往前推去,“趕緊去換衣服吧,起風了,彆感冒了,感冒了又要多吃一堆藥了。”
“哦。”宋奚晦的語氣聽起來有點不甘願,但也冇再說什麼。
兩人進了不同的換衣間,但為了會和方便,兩個換衣間之間隻隔著一個深色不透明的簾子,簾子透不過人影但卻攔不住對方的氣息。
任羅疏深吸一口氣,又給自己扇了一巴掌。
“小羅哥?”
“蚊子。”
任羅疏答得很快,也成功搪塞過去了。
走出水上樂園,踏上回寺裡的路時,夕陽已經完全沉下去了,天上已經有了依稀的幾顆星,在踏上階梯之間,宋奚晦忽然撒起了嬌。
“小羅哥~”
“乾,乾什麼。”任羅疏有一種被強製通了電的感覺,“你直接說就好了,我又不會拒絕你。”
“真的?”宋奚晦問著,忽然擡手往他的肩膀上一撐,整個人就墜在了他的身上,“那你願意揹我走一段嗎?我真的好累啊。”
任羅疏當然也累,可宋奚晦這樣說了他就會咬咬牙堅持,他大部分時候都不想拒絕宋奚晦。
“走唄。”任羅疏扶起腰邊的兩條腿,穩穩地踩上了階梯,“你不怕我把你摔了就好了。”
“嘿嘿。”宋奚晦笑著,“要是真在這樓梯上摔了,我們兩個都逃不掉,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傳我們兩個是殉情求來生,浪不浪漫?”
一起死嗎?是挺浪漫的。
“咚咚。”
兩個交疊在一起的心跳聲把任羅疏的理智找了回來,他飛快地甩了甩腦袋,反駁道:“不浪漫。阿奚,我不想要下輩子,我覺得這輩子就挺好的。”
宋奚晦的笑聲輕輕的,意味不明。他忽然收緊了環在任羅疏脖頸上的手,說道:“好呀,我以後啊,和小羅哥你同生共死,我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的話音剛落,自雲古寺上邊傳下來一陣清晰的敲鐘聲,似乎是在做他們這個誓言的見證。
“怎麼這時候敲鐘?”任羅疏有些疑惑。
宋奚晦不以為然:“肯定是負責的小和尚出錯了唄,管他呢,有住持去罵他,我們管我們的,我們可說好了,誰也不許拋下對方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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