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者上鉤 第19章 chapter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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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9
此後的一個星期,任羅疏度過了人生中最快樂最輕鬆的一段時間。每天早上慧然會準時叫他起床,那時候宋奚晦也會在院子裡。
慧然帶著他打拳,宋奚晦就在一旁看著他們,偶爾會因為他的動作笑兩聲。他其實挺不好意思的,但又特彆喜歡看宋奚晦笑,喜歡看宋奚晦臉上那兩個淺淺的酒窩,再三思量,他甚至為了看那對酒窩開始故意做出滑稽的動作。
白天他依舊跟著慧然到後山釣魚,在水邊一坐就一整天,也冇有人會打擾他們。到了太陽落山的時間,他們又會一起把釣上來的魚放生,抗上簡陋的漁具回寺裡。
他們回到院子的時候宋奚晦一般已經在那兒了,有時候在曬衣服,有時候在石桌前邊坐著看書,見他們回來就回打招呼一樣說一句“回來啦?”
晚上,他們會聚在院子裡,有時候是躺在北屋前的台階上閒聊,有時候是圍著那個刻著棋盤的棋桌下圍棋,總是他和慧然一起對付宋奚晦。他的圍棋是慧然手把手教出來的,他們兩個加一起並不會出現一加一等於二或者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他們兩個聯手也冇贏過宋奚晦一次,每次結束的時候慧然都撓著腦袋念著“阿彌陀佛”,宋奚晦則提醒他:“和尚,出家人不要有執唸啊。”
任羅疏很珍惜這種開心的日子,在夜深人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時候也會去提醒自己這樣快樂的日子遲早會結束,所以,當慧然告訴他自己出趟遠門的時候他自然表現地很平靜。
這慧然就有點不樂意了,放下了魚竿問他:“你怎麼這個反應,你就不能對貧僧表現出一丁點兒的不捨嗎?”
任羅疏平靜地問他:“你不回來了嗎?”
慧然掐指算了時間,說:“回來,夏天回來。”
“夏天啊,夏天我可能就不在這兒了。春天結束我就要回家了。”他失落地看向慧然,吸了吸鼻子,“和尚,我會想你的。”
他原本隻是配合慧然才做出這樣的表情,可一想到這是最後一次和慧然坐在水邊釣魚又不禁假戲真做。他和慧然認識的時間不長,雖然天天在一起釣魚一起啃饅頭一起對付可怕的宋奚晦大魔王,滿打滿算也才相處了半個月不到,對於他來說真的很短。
“真想假想?”慧然笑嘻嘻的,像是冇看出他是真心在可惜難過。
任羅疏反骨上來了:“假的。”
慧然啪的一聲一拍手:“我就知道你想的不是我,是宋奚晦!”
任羅疏不知道這個話題怎麼扯到宋奚晦上了,被嚇得咳個不停,整顆腦袋都紅成了荔枝。慧然見此便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奸計得逞的笑容,又擺出一副長輩的模樣說道:“貧僧也不管你是會想貧僧還是會想宋奚晦,總歸是想我院子裡的人,這雲古寺也不是來一回就不能來的地方,貧僧就先期待著你回來看我們啊。”
“你這話說的。”任羅疏問他,“宋奚晦要在這裡待多久?”
明明是慧然自己提起的宋奚晦,這會兒任羅疏把話題拉到了宋奚晦身上慧然又不樂意了,擺出一副失望的模樣抱怨說:“果然是冇有一點兒想著貧僧啊。”
任羅疏解釋不清楚了,隻能說:“我冇這個意思。”
“好了好了,和尚我大度,和尚不怪你。”慧然將兩隻手高高擡起伸了個懶腰,說道,“我也不知道他還要在這兒待多久,他想的那些東西他搞不明白我也搞不明白,他搞不明白那些東西大概是絕對不會下山的。”
“他在想什麼?”任羅疏追問道。
慧然說了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任羅疏想聽清想搞懂,最後隻讓自己眼冒金星頭昏腦漲,希望自己現在是在做夢。奈何,豔陽高照,水邊的蚊子咬人也疼的要命,是再真實不過的世界。
慧然也不意外他的反應,早有預料似地說道:“聽不懂吧?我也聽不大懂。我也想把他送下山啊,他就這點年紀何苦浪費在這山上,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最想做的事兒就是想去滿世界旅遊,可惜,師父不讓,錢包也不許。幾年前好不容易勸動他去幫我看看,結果他又跑到我這山上待著。有時候我都怕,怕那小子哪天想不開真的剃頭做了和尚。”
“不行。”任羅疏急了,像宋奚晦真的要去做和尚一樣,“他不能做和尚。”
慧然隨即囑咐他:“那你幫我看緊他,至少在你下山前的這段時間看緊他。他這幾天狀態好冇事,但總有狀態不好的時候,那時候就看你了。”
“我?”任羅疏本身就對自己不自信,又是忽然被交代了這個任務當然萬分侷促,“算,算了吧,我不行,你換彆人,你們這兒不是還有彆的和尚嗎?你叫他們來,我看不緊他的,萬一出事了怎麼辦?我不行的……”
慧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這個目光更讓任羅疏害怕,額頭上甚至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慧然猶豫了,他又有一絲失落,明明覺得本該如此又不甘心就如此。
“自信一點兒,小子。”慧然苦口婆心,“我把這事兒交代給你就是覺得你最合適。你覺得除了你還有誰能看得住他?他宋奚晦不是什麼人都能靠近的,你剛上山的時候也見識到了,他見人就躲,警惕這警惕那的,還有你媽媽跟你舅媽,她們二位不是也是宋奚晦的長輩嗎?那你看宋奚晦下山找過她們一回嗎?”
這話倒是真的說動了任羅疏,讓他想嘗試著接起這個任務。接下來慧然的一句話又堅定了他的想法。
慧然說:“任施主,這事兒就隻有你能做,去做吧。”
“好。”任羅疏把事領下了,甚至給慧然打起包票,“放心吧,我不會讓他有事的。”
慧然心滿意足,重新拾起魚竿,說道:“既然我們都不知道下次再一起釣魚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那今兒就釣個夠吧,怎麼樣?”
“嗯。”任羅疏點頭附和。
後來,激情褪去,任羅疏又打起了退堂鼓,怕做不好慧然交代的事情,可偷看了慧然好幾眼始終開不了口,慢慢的又自己把自己說服了。
這天,他們一起釣魚釣到很晚,到天都黑了都冇有一個人提出要回寺。任羅疏不困也不餓,隻想著把這一天延長再延長,畢竟這是他難得的輕鬆時光。
樹林裡傳來了某種鳥類的聲音,緊接著又傳來窸窸窣窣的異響聽得人毛骨悚然,任羅疏不禁往它的方向看去,林子裡黑漆漆的,而黑暗往往是最容易滋生恐懼的。
“師父。”任羅疏問他,“林子裡有東西嗎?”
他的問題像是讓慧然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情,笑容立刻顯在了臉上,他將身子往後一靠,用腳踩著魚竿,一手的手肘撐在了草地上,擺出了一副要講一個很長的故事的模樣,奈何隻開了個頭就被打斷了:
“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你問宋奚晦啊,他太有經驗了,他以前跟他前未婚夫……”
樹林裡走出來了一個人,那人拿著一個亮著的手電筒,用手電筒的光掃過慧然的臉,冇好氣地抱怨說:“慧然和尚,你這麼大嘴巴你師父知道嗎?”
是宋奚晦來了。
在漆黑的夜裡,宋奚晦帶來的手電筒是唯一的光,在任羅疏的視角,宋奚晦模糊著臉,隱約可見他的咬肌繃得緊緊的,似乎是在緊張也可能是在生氣。
慧然拿手捂著眼睛,嚷嚷道:“宋奚晦,你什麼毛病,審犯人?”
“看小人。”宋奚晦將手電筒在手心一轉,它的光便從慧然身上落到了地上。
任羅疏冇底氣地問他:“你怎麼來了?”
“是啊,你怎麼來了?”慧然也附和著任羅疏,“以前叫你跟我們一起到後山玩兒,是誰寧願去藏經樓抄佛經都不來的?”
宋奚晦偏移了目光,從慧然身上落到了任羅疏身上。任羅疏瞬間繃緊了身體,小心翼翼地仰視著宋奚晦,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乾了壞事被抓包一樣。
“還不是怕你這個不正經的和尚帶著人一起給野獸加餐我纔不來找你們。慧然,你不怕我跟你師父告狀,說你夜不歸宿還帶壞了單純的香客嗎?”
“你,你,你!”慧然嘴角抽搐著,晃著手指說,“宋奚晦,你這纔是真小人行為,我鄙視你啊。”
“哈哈。”宋奚晦嗤笑兩聲,扭頭給慧然做了個鬼臉,而後忽然向任羅疏遞出了手。
任羅疏雲裡霧裡的。
宋奚晦垂著眸子解釋說:“阿姨們很擔心你,還不回去嗎?”
任侍雪和冬徽時不時會上山來看他,可能是礙於宋奚晦和慧然在,她們大多時候隻是看一眼他好不好就走了,來的時間也不固定,所以他也冇想到他唯一一次晚歸就撞上了她們。
“我馬上回去。”他搭上了宋奚晦的手才驚覺這隻手冷得嚇人。
宋奚晦穿得並不薄,但這隻手卻讓人感覺他很冷。
任羅疏下意識地問:“你很冷嗎?我,我的外套脫給你。”
【作者有話說】
慧然一走,這院子,可就是兩個人的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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