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餓死炕上,不如進山喂狼 第48章 劉紅兵跪求入夥
木質的刀柄粗糙,硌著他的麵板。
金屬的刀刃,藏著一抹能終結一切的寒意。他能感覺到它的重量,那是一種可以斬斷恩怨,也能斬斷自己的重量。
屋外沐家的歡聲笑語,像一把無形的銼刀,一下下磨著他脆弱的神經。
每一聲對沐天佑的吹捧,都是在宣判他的死刑。
衝進去,揮舞鐮刀,血濺當場。然後呢?他會變成一個殺人犯,被捆起來遊街,最後在某個荒坡上吃一顆花生米。
他的家人,將永遠背負著殺人犯親屬的汙名。
為了什麼?為了一口咽不下的氣?為了一點可憐的糧食?不值當。真的不值當。
那股支撐著他的怨毒,忽然間就泄了。鐮刀的重量,變得無法承受。
哐當。它掉在地上,激起一小片塵土。那條路,是絕路,是蠢人的路。
他已經當了一次蠢人,不能再當第二次。他必須活下去。
活下去,就需要食物。想要食物,就要回到人群裡去。哪怕是跪著回去。
他僵硬地轉過身,拉開了那扇隔絕熱鬨的木門,毫不猶豫地朝那片光亮和溫暖走去。
沐家的院子裡,是另一個天地。
篝火燒得正旺,劈啪作響,把每個人的臉都映得紅彤彤。
空氣裡彌漫著烤紅薯的甜香,還混著一絲火藥特有的硝石味。
這是沐添丁親手挑的人,組建的狩獵互助小組。個個都是身強力壯的後生,或是經驗老到的獵手。
“開春了,山裡的東西都該出來活動了。”沐添丁的聲音不高,卻讓院子裡的嘈雜立刻平息下來,“咱們不能光等著隊裡分那點糧食,得自己想辦法弄點葷腥。”
人群裡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興奮議論。
“這次,咱們得乾票大的,乾得巧!”
他一揮手,指向旁邊一直悶頭搗鼓的弟弟,天佑。
沐天佑有些靦腆地站出來,但一聊到他的發明,整個人都散發著光彩。
他把幾樣東西擺在一塊木板上。
“以前的陷阱太笨,精一點的山雞根本不上當。”
他拿起一個結構複雜的竹編陷阱,“我哥給我指導後,我改了機括,用的是連環扣,一根細線就能觸發。
兔子踩上去都跑不掉,要是野豬,也能直接夾住它的腿!”接著,他又拿起幾根用泥巴封口的竹筒。
“還有這個。”他舉起一根,“以前的土炸藥,聽個響,威力不夠。
我把硝石、硫磺和木炭的比例重新調了,用黏土和細沙把口封死,炸起來威力能更集中。”
為了證明,他拿了一根走到院子角落,那裡有個廢棄的粗壯樹墩。
他小心翼翼地佈置好,點燃一根長長的引線,然後飛快跑回來。
“都捂上耳朵!”一聲巨響,震得人腳底發麻。
泥土和木屑四散飛濺。煙霧散去後,那個大樹墩子,竟被硬生生炸掉了一大塊,斷口處一片焦黑。
人群先是死寂,隨即爆發出巨大的喝彩。“我的乖乖!這哪是土炸藥,這是開山炮啊!”
“有這玩意,還怕打不著大家夥?”年輕人全都圍著沐天佑,看寶貝似的看著那些竹筒。
角落裡,一直沒說話的李大爺,用小刀慢悠悠地削著一塊木頭。他等那股興奮勁兒過去,才咳了一聲。
“家夥再好,也得找對地方使。”老人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沉甸甸的分量。
“山裡的道道,多著呢。你們得學會看腳印。”
他用刀尖在地上劃拉起來。
“看,野豬的印子是圓的,前麵兩個大蹄瓣,後麵兩個小蹄瓣,像個小拳頭。它們喜歡拱地,愛在泥潭裡打滾,順著水源找,十有**能碰上。”
他又劃了個形狀。“麅子的腳印尖,像個心形。它們膽子小,愛走山脊梁,方便看清周圍的動靜。分清了腳印,就知道前麵等咱們的是啥,該下多大的力氣。”
年輕人立刻從對武器的狂熱中冷靜下來,又圍到李大爺身邊,聚精會神地聽著。一個傳授技巧,一個傳授經驗。這個小小的院子裡,充滿了希望和力量。
劉紅兵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沒有進院子,隻是像個孤魂野鬼,站在破敗的院門外。光與暗,在他身上劃出一條清晰的界線。一個正在分烤紅薯的後生無意間一回頭,看見了他。那後生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他……他怎麼來了?”
這一聲,像在滾油裡潑了一勺冷水。
整個院子的熱鬨氣氛,“滋啦”一聲就沒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齊刷刷地望向門口。
那一道道視線,不再有半分客氣,全是**裸的警惕和厭惡。
“跑來偷聽我們說啥?”“臉皮可真厚啊,還有臉上門?”“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一句句的唾罵,像是石頭,狠狠砸在劉紅兵身上。
他的臉燒得發燙,恨不得立刻轉身逃走,逃回他那個冰冷黑暗的殼裡去。可肚子裡那陣陣的絞痛,提醒著他,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咬著牙,邁開了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進了那片將他完全暴露的火光裡。他垂著頭,不敢看任何人的臉。
“添丁兄弟。”
他開口,嗓子乾得快要冒煙。“我……我錯了。”這三個字,幾乎耗儘了他全身的力氣。
“我豬油蒙了心,嫉妒你們家,才乾了那樣的混賬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哀求。“我家……斷糧了。我隻想有口飯吃。什麼活都行,最累的,最危險的,都讓我乾。求你,給我一條活路。”
院子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篝火燃燒的劈啪聲,顯得格外刺耳。那些曾經的鄉鄰,此刻都用一種看好戲的表情打量著他,欣賞著他的卑微和狼狽。
李四第一個啐了一口濃痰在地上。“現在知道錯了?你寫信舉報的時候,想過我們的活路沒有?”“就是!我們這不養白眼狼!”“快滾吧!看著你就晦氣!”一聲聲的驅趕,像潮水一樣湧來。
劉紅兵的身體晃了晃,最後一絲希望也即將熄滅。
他準備走了,準備回去迎接那註定的結局。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沐添丁說話了。
“都彆吵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院子立刻安靜下來。沐添丁站起身,走到那堆“改良土炸藥”旁邊,拿起一根,在手裡掂了掂。“你說,最危險的活也乾?”他問,聲音平淡無波。
劉紅兵猛地抬頭,灰敗的眸子裡迸出一星火光。
“乾!我乾!”“什麼都乾?”沐添丁又問了一遍,他把玩著手裡的竹筒,視線從炸藥移到了劉紅兵的臉上。
“這新東西,”沐添丁的語速很慢,每個字都敲在所有人的心上,“威力大,比以前的大得多。”
他停頓了一下,那雙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深邃的眼睛,死死鎖住劉紅兵。
“可它也不穩。安放的時候,隻要手抖一下,或者哪個環節出了岔子……那個人,就沒了。連塊整乎的都剩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