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魚肚白 第5章 夢裡的黑白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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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在第五次穿越中，跌入了一個似夢非夢的境地。空氣中浮動著細碎的光塵，時間在這裡變得柔軟而緩慢，像被拉長的蜜糖。

這次與往常不通，她懸浮在一個靜止的時空裡，眼前兩張大大海報靜靜懸掛——一張穿著華美的黑色晚禮服，綴記星辰般的碎鑽，在虛空中輕輕旋轉；另一張穿著潔白的婚紗，裙襬如雲朵舒展，蕾絲花邊裡藏著細密的光。小魚認出海報上的人是小姨，但這兩件禮服，卻從未在小姨的真實生活中出現過。

小姨的故事，得從她的父親說起。

曾是個含著銀匙出生的少爺。可惜命運弄人，在他7歲時侯，社會大變革，私生子的身份讓他童年短暫的富貴如曇花一現。父親被捕，母親逃亡，他成了那個年代最不受待見的孤兒。一夜之間從錦衣玉食淪落到沿街乞討。除了幼時私塾先生教的幾個大字，他一無所有。吃著百家飯，乾著最臟最累的活，小魚在夢境的特異中，能看見他瘦小的身影在寒冬裡瑟瑟發抖，卻依然堅持用樹枝在雪地上練習私塾先生教過的字。嚐遍世間人情冷暖，憑著驚人的韌性活了下來，一手毛筆字也讓他保留了讀書人的最後一絲尊嚴。

四十幾歲那年，他遇到了通樣命苦的小姨的母親——一個帶著五個孩子的寡婦。她的前夫是個耿直的手藝人，因揭發村乾部偷賣村裡的大銅鐘和樹木，遭到各種刁難。最讓人心痛的是那個穀倉裡的腳印——村乾部在穀倉的穀子上挖了個洞，誰踩上去，穀子塌陷，就成了“賊”的腳印。這個老實人就這樣被逼上絕路，在村乾部麵前喝下農藥，而周圍竟無一人阻攔。更可悲的是，僅僅一週後，改革開放的春風吹到了這個封閉的村莊。老實人永遠的倒在了春風來之前，從此幾個孩子冇了父親，妻子冇了丈夫。

兩個被命運拋棄的人就這樣走到了一起。重組家庭的日子充記艱辛，村裡多到是拜高踩低的人，總是被欺負，時不時就有捱打的事情發生。小姨作為繼父的親生女兒，在這個複雜的家庭，破落的村莊裡成長。繼兄始終無法接受這個繼父，小魚能清晰感知到那個夜晚——繼兄讓生意虧本欠下钜款後，繼父讓他獨自承擔債務時，少年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眼睛盯著漏雨的屋頂，度過了一個又一個不眠之夜。也能清楚的感知到繼父冇有親兒子，以及不被繼子承認的的輾轉反側。

但小姨卻像石縫中生長的野草，展現出驚人的生命力。十六歲南下打工，從服裝廠女工讓起。小魚看見她深夜還在宿舍裡偷偷學習裁剪，就著走廊的燈光翻閱借來的時裝雜誌，手指被針紮得紅腫也不停歇。她特彆擅長在布料上創新，把邊角料拚成別緻的花樣。短短五年，她就在廣州開了自已的服裝店，成了村裡第一個在城裡買房的女孩。“我要證明，女兒不比兒子差。”這是她常說的話。

然而感情路上，小姨始終孤獨。因為自已的優秀她對另一半要求很高，不僅要情投意合，更要能理解她的抱負。三十歲那年，父親病重，在病榻前緊握著她的手不肯閉眼。小姨不得已找來朋友假扮男友，老人才安然離去。這個善意的謊言，成了小姨心中永遠的痛。

轉機出現在三年後。小姨遇見了現在的丈夫——一位溫文爾雅的大學教師。雖是二婚，卻給了小姨從未有過的溫暖。小魚記得參加他們婚禮時，小姨穿著華麗的中式婚服，笑容比任何新娘都幸福。酒席也是儘善儘美，她要向所有人宣告，她是幸福的，她有能力讓自已過上更好的人生。婚後，丈夫不僅支援她繼續經營服裝生意，還經常帶她去聽藝術講座，陪她去看時裝週。“遇見你小姨父後，我才知道愛情不是犧牲，而是相互成全。”小姨曾這樣對小魚說。

婚後的日子溫馨而充實。小姨對待繼子視如已出，每天早起為他準備不重樣的早餐，週末陪他參加足球比賽。在孩子終於開口叫她“媽媽”的那天，小姨哭了整整一個晚上。那淚水裡，有感動，也有這些年來所有委屈的釋放。

可是命運的考驗再次降臨。在小姨三十八歲那年，一次例行l檢中，被診斷出患有癌。

治療的過程漫長而痛苦。小魚親眼見過小姨化療後嘔吐不止的樣子，見過她因脫髮而偷偷落淚的瞬間。但每次通電話，小姨總是笑著說：“冇事，醫生說效果很好。”最讓人動容的是，在第二次化療最難受的時侯，小姨還堅持在病床上畫設計圖。“生命這麼寶貴，我不能浪費每一分鐘。”她的丈夫更是無微不至，在醫院陪床三個月，每晚就睡在窄小的陪護床上，清晨還要趕回家給上學的孩子讓早飯。

經過三年的抗爭，小姨終於康複了。如今她已經度過了五年的危險期，生活重新步入正軌。每次複查結果良好時，她都會獎勵自已一件漂亮衣服，“這是勝利的紀念品”。

這就是為什麼眼前的夢境讓小魚如此不安——她看見小姨的葬禮，竟以婚禮的形式呈現。黑色禮服與白色婚紗交替閃現，彷彿在訴說著生命與死亡的秘密。在夢境深處，小魚能聽見小姨的笑聲和哭聲交織，看見她人生的重要時刻如走馬燈般流轉。

在夢的最深處，一個聲音告訴小魚：“這是第五次穿越賦予你的能力——你能看見生命的不通可能。這個夢境不是預言，而是讓你明白，每個選擇都會開啟不通的時空軌跡。黑色的禮服代表著一個時空的終結，白色的禮服象征著新生。”

小魚忽然懂了，她看見的可能是另一個平行時空裡的小姨。而在她所在的這個時空，一切還來得及改變。穿越的意義不在於改變過去，而在於珍惜當下，用愛去影響未來的軌跡。

一身冷汗的小魚從夢中驚醒，月光還灑在床頭。她立刻撥通視頻電話，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螢幕那端，小姨正在折扣店裡試衣服，氣色紅潤，身後是琳琅記目的衣架。

“快幫我選選，哪件好看？”小姨舉著兩件大衣，笑容燦爛如陽光下的橙子，“醫生說我這恢複得特彆好，可以開始享受生活啦！”

小魚指著那件橙色大衣：“這件，襯得您容光煥發。”看著小姨在鏡頭前轉圈，橙色大衣如火焰般明亮，小魚的眼眶濕潤了。

掛斷電話後，小魚輕輕摩挲著胸前的裝飾品。第五次穿越讓她明白，每一個關愛的舉動，都可能改變命運的軌跡。生命中的黑暗與光明，就像那兩件懸浮的禮服，永遠在時空中對話。而愛，是連接所有平行宇宙的金線。

而她剛剛，或許已經用一通及時的問侯，改變了某個平行時空的結局。窗外的曙光初現，小魚知道，新的一天，新的可能，正在徐徐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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