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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貌娶人後小侯爺後悔莫及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那阿杳,想要我給你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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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阿杳,想要我給你什麼……

一擊斃命。

張讓身體抽搐了幾下,
眼珠瞪得老大,漸漸失去光彩。

血流滿地。

“將軍!”

眾人皆驚駭地望向季承寧。

他們還沒來得及審!

青年將軍臉上沒有分毫表情,一動不動地俯瞰了地上的屍體片刻,
才冷聲道:“拖出去埋了吧。”

“是。”李璧立刻道。

季承寧雖不是好脾氣的人,但在公事上極耐得住性子,今日為何……為何動了這麼大的怒?

季承寧甩淨刀上的血,拂袖而去。

夜風吹拂。

暑氣漸散,這種白日極熱的地方晚上偏又極冷,涼風利利地刮過季承寧的臉,吹得他微亂的鬢發飛揚,卻吹不散滿腹燥熱,
如同被人塞了燃得正旺的炭火。

熱,
且痛。

方纔與孟起一道研究新式火炮的亢奮在一瞬煙消雲散。

季承寧鬼使神差間往腰間一抓,
正握住季貴妃送他的扇子。

慎之。

他仔細咂摸著這兩個字,尖刺似地反反複複在口中攪動,
讓他幾乎嘗到了股血腥氣。

慎之。

季承寧大步向內走。

扇墜隨著他的動作劇烈地上下搖晃,與腰間的雁翎刀相撞,
劈啪作響。

姑姑叫他謹慎處事,
務必要將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然而國事不堪問,越要抽絲剝繭看個明白,
越是在自討苦吃。

季承寧劇烈地倒吸一口氣,冷風順著口唇灌入其中,熱氣褪去,
隻剩滿腹寒涼,似生吞堅冰。

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瘋狂地向四肢百骸湧去。

他扣緊了刀。

刀柄嵌入掌中,烙下深深的痕跡。

不知如何是好,
連自己如何憤怒的緣故都不知道。

季承寧提刀,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若二叔在就好了。

季承寧隻覺頭疼欲裂,越想越心煩,他拎著刀,麵色陰沉得快要滴水,活似尊剛得了人身的殺神,氣勢洶洶地往校場走。

操練用木人人立在校場正中央。

風動,木人上的紮帶簌簌作響。

沒有麵孔的人頭注視著他。

“唰啦、唰啦——”

季承寧眯起眼,持刀而起。

揮、劈、砍,刀勢淩厲,毫不容情,細看之下,直叫人心驚膽戰。

木屑飛濺。

季承寧闔上眼。

揮刀的動作卻一停不停,他屏息,全然將意識凝聚在刀鋒上。

狠絕,卻極沉靜。

他小時候是耐不住的性子,旁人開蒙要識字念書,學聖人教誨,他則不然,毛筆還不會握,已經能像模像樣地揮刀。

按說作為將門後人,他有這樣的天分本該是好事,然而季琳似乎不高興,不過,季承寧用的還是小木刀,季大人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這個年紀的孩子皆如此活潑,不必大驚小怪。

可不久後,季琳就不這樣想了。

當年季承寧不過五六歲的年紀,人還沒刀高,卻好似入了魔障,非要用永寧侯留下的真刀。

鐘渡他師父知道此事後煞有介事地給季承寧起過一卦,道小侯爺是煞星轉世,需得以刀刃壓製,以殺止殺,以刑止刑,金鐵與其命格相符。

劍借季承寧飲血,季承寧以劍立功,然其命帶七殺,凡利刃必噬主,盛極轉衰,縱觀史冊,總攬英雄,豈有似此般人而得善終者?

季琳對這等怪力亂神之事嗤之以鼻。

隻不過,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原本屬於永寧侯的兵刃、甲冑在那一日後被收拾得一乾二淨。

季承寧委實安生了幾年,就在季琳以為季承寧這輩子都不會再提兵刃後,季承寧竟來找他,極認真地對他說:“二叔,我想習武。”

他說得篤定,季琳定定看了他幾秒,“為何?”

小小的少年毫不猶豫,“我要做我爹那樣的人,提三尺劍,成蓋世功,報君黃金台上意!”

“還有嗎?”

“還有,還有人活一遭,不該碌碌無為,終了殘生。”

“還有嗎?”

“還有……”季承寧茫然地睜大眼睛,懷疑二叔在故意為難他,“還有什麼?”

季琳垂著眼。

蒼白的麵孔,烏黑的眼珠,微微地垂下眼眸,合該是一尊無悲無喜的神像,然而——那是季承寧第一次,在他冷峻威嚴,又幾乎無所不能的長輩眼中,看到了哀慟。

但不是對他。

季承寧驀地升起了種很奇怪的感覺。

二叔,在越過他,看著誰?

“還有,”季琳垂首,握住了季承寧的手,少年偷偷使刀練劍,原本細嫩的手指上已覆蓋了層薄薄的繭,幾道狹長的傷痕落在白淨的肌膚上,觸目驚心,季琳手指輕輕擦過季承寧的傷處,問得鄭重其事,“你在為誰用劍?”

為你自己,為皇帝,還是為誰?

封侯拜相,戰功赫赫,名篆青史,何其令人熱心沸騰,恨不能立刻以身報君王,然而一將功成萬骨枯。

你的劍,到最後,會架在誰的喉嚨上?

這也是,你想要的嗎?

季承寧當然沒看出季琳的深意。

他從不是心思細膩,九曲玲瓏之輩,更何況是對著自己最親近的人,季小侯爺不以為意地笑,半是撒嬌,半是挑釁,“二叔,你好囉嗦,我年歲這樣小,天下事,有何不可為?”

意氣風發得簡直到了刺目的地步。

季琳怔然幾秒。

旋即,重重地摸了摸他的發頂。

翌日,季琳為他請了京城最好的武師。

氣息沉著又滯重地翻湧。

刀光閃爍,如雷霆震怒,攜萬鈞之力而下。

“咣——”

木人的頭顱倏地飛了出去,下麵的木樁被砍出了個整整齊齊的斷口。

頭顱在地上軲轆軲轆地滾動,最終落到了一雙皂色軍靴旁。

“哢。”

輕輕相撞。

來人腳步一頓。

季承寧收刀。

一瞬間,他身上所有的怒氣好像都被斂去了,隻剩下種粉飾太平的疲倦。

“阿杳,”季承寧望向來人,眼中浮現出抹驚訝,“你怎麼來了。”

插刀入鞘,牽動了那條多災多難的胳膊,他疼得呲了下牙。

方纔不覺有異,此刻方覺傷處疼得鑽心入骨。

他無聲地倒吸一口涼氣,竭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不出異樣。

崔杳大步上前。

他似乎真的沒看出季承寧的傷勢加重,輕聲細語地說:“我聽李璧說世子來校場了,特意過來看看,”他腳步越過那顆頭,“世子,你怎麼了?”

“我……”季承寧頓了頓,“無事。”

崔杳目光落在他身上,眉峰微蹙。

季承寧心頭一緊。

崔杳擡手。

季承寧整個人都僵住,又不願意被崔杳發現自己的異常,隻得強壓著後頸發麻的感覺,任由崔杳上前——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嗯?

季承寧倏地擡眼。

崔杳歎了口氣。

他一手托著季承寧的手指,另一隻手則以手帕裹了指尖,極小心地拭去他指節上的血。

那裡不知被什麼擦去了一層皮,露出淺粉色的,帶著血絲的嫩肉。

崔杳越看越覺驚心,麵上卻不顯,隻道:“再這樣下去,你的手恐怕要廢了。”

季承寧笑嘻嘻地說:“能得表妹的掛懷,就是真廢了也不可惜。”

本意是想轉移崔杳的注意力,不料表妹擡手,不輕不重地敲了他眉心一下。

季承寧捂著腦袋,桃花眼中氤氳著層刻意顯露的委屈。

“走吧世子,”崔杳反手扣住季承寧的肩膀,“太晚了。”

季承寧卻有些踟躕。

崔杳靜靜地看著季承寧。

他目光沉靜若水,可無丁點茫然疑惑,隻靜靜地望向季承寧,彷彿能包容一切。

於是季承寧莫名地感受到了心安。

他一撩衣袍,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地上。

仰麵對崔杳道:“阿杳,你知道張讓的事嗎?”

“屬下聽說了。”

季承寧擺擺手,“非是公事,不過是你我二人的閒聊,”他頓了頓,手指無意地抓起腿邊的砂石把玩,“阿杳,你如何看待張讓?”

石子在他指間靈巧地滾動,哢嚓作響。

崔杳靜默幾秒,“倘糧食不足,人吃人是慘劇,可孟起身為蕭定關的親信,顯然不缺糧米,”非但不缺,借著蕭定關的勢,珍奇之物定然任其挑選,吃人非但不是不得已而為之,反倒是故意顯示權柄,“故,此人喪儘天良,當死。”

季承寧頷首。

神色卻依然有些迷惑似的。

半晌,季承寧輕輕道:“張讓固然是個畜生,蕭定關蠱惑百姓,以謀私利,更罪大惡極,合該千刀萬剮,然,”他擡頭,眼神竟有幾分惻然,“能讓這等畜生聚集了一城百姓,為其所用,始作俑者,到底是誰?”

說到最後,嗓子已啞得不能聽了。

崔杳瞳仁猛地一縮。

季承寧沒有注意到崔杳的表情。

他像是在一場長夢中未醒,神智說不出是清明到了極致,還是混沌到了極致。

魏朝這棵參天大樹內裡早就被蛀得千瘡百孔,若不能壯士斷腕,破釜沉舟地變革,日後,這樣的起事隻會越來越多。

蕭定關濫殺無辜,假借大義之名全自傢俬欲,他殺蕭定關是理所應當,可若後來當真出了個順天應民者,他的刀又要指向誰?

拿人命,做他功成萬古的代價嗎?

青年將軍麵上沒有分毫表情,唯眉眼動顫,憤怒燒得他眼底泛紅。

崔杳有一瞬垂眸。

他像是不解,看了眼自己急促起伏的心口。

胸膛奇異地震顫。

刺痛,又焦渴。

“究竟,”季承寧的聲音輕得像是夢囈,“是誰之過?”

崔杳伸手,一下掩住了季承寧的唇。

指腹碾壓唇肉,那觸感相當柔軟,這樣鋒利張揚的小將軍,唇瓣竟能如此柔軟。

好似,撬開了蚌,露出內裡軟紅的肉。

叫人想,再過分一些,將手指探入其中,看看能不能逼出他更多的反應。

手指幽冷,冰得季承寧一震。

他如夢初醒。

二人視線倏然相撞。

崔杳喉結滾動了下。

此地實在,太熱,太熱了。

“表妹?”

頓了頓,季承寧輕歎道:“表妹對我掛懷之意,我清楚,隻是我心中所言,實在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崔杳沒說話。

他總不能和季承寧說,他並非想要季承寧緘默住口。

而隻是,想摸摸他的嘴唇。

季承寧苦笑,搖搖頭道:“若我爹泉下有知,知道我說了這麼些大逆不道之言,恐怕恨不得將我的腿打斷。”

崔杳卻搖頭。

他不知何時半跪在季承寧麵前,比席地而坐的小侯爺高出大半頭。

是個,極其便於擁抱的姿勢。

“世子,”他手指無意般地繞上季承寧垂下的發絲,一圈,又一圈,逐漸收緊,“如是令尊,見到世事如此,也許,會有與世子一般所想。”

季承寧一震,他猛地擡頭,好像第一次見到崔杳。

可崔杳沒有躲避他的目光,反而跪直了身體,定定地看著他。

像是怕季承寧看不清,崔杳還極其體貼地托住了季承寧的下頜。

四目相對。

月光下,崔杳的眸光清越無比。

崔杳聲音輕極了,也鄭重極了。

“此皆非世子之過,何必自苦已極。”

為何要拿帝王的過錯,來磋磨自己?

季承寧怔怔地看著崔杳。

他不知崔杳是安慰還是真心,但無論是真心實意,還是信口敷衍,都讓季承寧微微發抖。

他忽地生出了種想大哭,又想放聲大笑的**。

天地之大,億兆生民,能有心意契合者如眼前人,他該萬分慶幸!

一時間眼眶酸脹緊繃,他掩飾般地清了清嗓子,方纔種種自厭和躊躇漸褪,可一種更詭異的心緒上湧。

季承寧下意識要偏頭,奈何崔杳眼疾手快,二指鉗製住了他的下頜。

“你將我想的太羸弱了。”季承寧摸了摸鼻子,“阿杳,你先……”

放開我。

言下之意清楚。

崔杳卻眨眨眼,“我與世子吹了半夜的冷風,眼下世子心緒漸平,不發一語就想將我打發回去休息嗎?”

季承寧看得好笑,知崔杳是在轉移話題,不願自己沉湎在那些沉重的情緒中太久。

他姿勢放鬆了好些,一隻手隨意地抵在膝頭,歪頭漫不經心地盯著崔杳瞧。

“那阿杳,想要我給你什麼做謝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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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最近在停藥期(祈禱),停藥後真是耳聰目明,我一下就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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