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一個不吱聲,因為我懂法啊 第25章 耍賴者無敵
陳得水道明來意,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驚。
陳得水,在宮裡的位置僅次於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高全。
高全統領著大內十萬太監,東廠、西廠、鎮撫司,整個大齊朝,隻要是個官員,提起高全就頭皮發麻。
而這陳得水就是這股勢力的二把手,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樣的大人物會為了一個小捕快專門來趟衙門,簡直是匪夷所思。
朱守純想不通,石敬謙想不通,秦水壽更想不通。
這個周平到底是什麼人?為何連大內都驚動了?又是誰去報的信?
石敬謙的腦袋裡此時已經轉了108個彎,可是哪個彎都是死衚衕,難不成一直有內衛監視著?
石敬謙在官場上混跡多年,知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了,於是試探性地問道:「周平隻是個小小的捕快,今天當街傷人,殺人未遂,證據確鑿,不知陳公公找他所為何事?」
石敬謙這番話綿裡藏針,既是詢問來意,又是一種警告,告訴陳得水,若是想救周平,還是算了,免得大家都不好看。
可陳得水是什麼人,哪會掉進這個坑裡,反問道:「灑家是為了周平而來,石大人難不成也是?」
石敬謙挺了挺剛才彎曲的腰桿,說道:「在下押送周平過堂。」
陳得水哦了一聲,說道:「那為何是石大人說證據確鑿,而不是朱大人?我若沒看錯的話,這裡是京城縣衙,可不是你的刑部衙門,朱大人尚未定罪,石大人倒是著急得很啊,有些越俎代庖了?」
石敬謙這下徹底明白了,陳得水這是來撈人的。
想通這一點,他先是看了看秦水壽,秦水壽搖了搖頭,緊接著又看了看周平,知道今天這案子不好審了。
可石敬謙也不是吃素的,立刻使出了西山黨人最擅長的屠龍術——直言。
對皇帝,西山黨人敢直言納諫,表麵上是大公無私,為了天下蒼生即便身死也在所不惜。
可那不過是大奸似忠,為了一己私利,一黨私利,巧舌如簧,顛倒是非。
對官員,西山黨更是肆無忌憚,仗著黨首嚴濟是當朝首輔,肆意攻擊其他官員。西山黨人多勢眾,又有很多官居要職,朝中的清流也隻能忍耐避讓。
石敬謙立刻收起那份恭敬,沉著臉,一副將要開戰的樣子,直接問道:「難不成陳公公是來救周平的?」
陳得水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就化解了石敬謙的攻勢。
「石大人這是說的什麼話,周平若真犯了罪,就是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他。可若是誰想冤枉他,給他亂扣罪名,哼哼,灑家的手段想必還沒有人不知道。」
石敬謙心裡一沉,警告道:「陳公公,這裡可是公堂,不是你們可以乾預的地方。」
大齊律,內臣不得乾政,違者斬。
石敬謙現在搬出這一條,明顯是給陳得水下最後通牒了。
可陳得水仍然是不急不躁,如沐春風一般微微笑道:「石大人這是在威脅灑家?嗬嗬。你們有所不知,這周平啊,彈了一手好琴,是我教坊司新聘的樂師,要趕在中秋節進宮給皇上表演的。
我們這些個人啊,都不是全乎人,但是最護犢子,我今兒個來呢,就是想親眼看看,這小平子到底犯了什麼事,這應該不算乾政吧?」
石敬謙啞口無言。
一旁的朱守純聽得清清楚楚,心裡這纔算有了底,趕緊上來當了個和事佬。
「陳公公,石大人,看這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開始審案吧。」
石敬謙白了陳得水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班衙役又給陳得水安排了個座位,審理重新開始。
朱守純拍了下驚堂木,麵向石敬謙,謙恭地問道:「石大人,您看咱可以開始了嗎?」
石敬謙還未來得及回話,大太監陳得水直接把話頭搶了過去。
「朱大人,此案接到刑部和縣衙的會審文書了?」
朱守純連忙回應:「沒有。」
陳得水兩隻眼瞥了瞥石敬謙,提醒著在場的每一個人,說道:「既然沒有會審文書,這裡是京城縣衙,何時審?如何審?如何判?不應該是朱大人一人決斷嗎,為何要問石大人?」
朱守純尷尬地看了看石敬謙,說道:「是是是,下官這就開始。」朱守純挺了挺腰桿,他心裡很清楚,有陳得水在,自己就能放開手腳審案了。
朱守純先是看了眼秦水壽,又看了看受傷的一班家丁,提了提調門:「傳仵作。」
秦水壽有點懵,看了眼石敬謙,沒得到任何回應。
很快,仵作來了。
「驗傷。」朱守純此話一出,秦水壽傻眼了。
傷情是自己瞎報的,就為了整死周平,可現在要驗傷,若是與填報不符,那是要擔罪責的。
果不其然,很快,仵作就給出了結果,所謂的三人輕傷,五人重傷根本不存在,所有家丁不過是受的皮外傷。
秦水壽不緊不慢,剛剛在驗傷期間他已想好對策,未等朱守純問責,便故作驚訝的模樣說道:「朱大人,我的人都打成這樣了還隻算是皮外傷嗎?」
朱守純點點頭,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解釋道:「手足傷,未有骨折、落齒、眼瞎、耳聾、內傷,僅有皮下清淤,隻能算皮外傷,念秦公子不是官身,對此不甚瞭解,謊報傷情罪責本官可以不予追究,但僅有一次。」
說到這,朱守純停了停,提高了聲音,好像是讓堂內、堂外所有人聽見一般,「倘若再有做假供的情況出現,無論何人,當以大齊律論處。」
一時之間,整個大堂,鴉雀無聲,明鏡高懸之下,魑魅魍魎無所遁形。
朱守純看向秦水壽,問道:「秦公子,你說周平要殺你,幸虧程雲秋將軍趕到纔不得不停手。可我在卷宗中並未看到程將軍類似的供詞,請解釋一下。」
於是秦水壽便將當時的情況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朱守純微微點頭,說道:「也就是說周平要殺你完全是你自己推測出來的,是吧?」
「不是,有人證,堂內所有人都能證明。」
朱守純再次審視堂上站立的秦家鷹爪,一個個哪敢對視,全都耷拉著腦袋,心裡默唸著看不著我,巴不得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
朱守純問道:「你們哪一個可以證明?」
堂上堂下無一人敢言。
朱守純又接著問道:「秦公子,請問你如何證明周平要取你的性命?」
秦水壽緊張了,雙手不停地相互搓著,感覺都能搓出火星子了。
許久不曾說話的石敬謙突然出聲道:「朱大人,秦公子當街受到毆打,口吐鮮血,在場的人都看到了,若不是程雲秋將軍及時趕到,恐怕早已釀成慘劇,難道這還不算殺人未遂?」
「對對對,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你們說是不是?」秦水壽吆喝著,家丁們一窩蜂似的,將矛頭全部指向了周平。
朱守純略微冷靜了一下,現在情勢對周平很不利,若是再找不出關鍵的證據,周平殺人未遂的罪名便要成立了。
就在朱守純一籌莫展之際,堂外突然亂哄哄的,好像是一潭死水裡突然鑽進來條鯰魚,攪了個天翻地覆。
「都閃開,都閃開,讓我進去!」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人群裡炸開了。
「你誰啊?就讓你進去。」
「就是,做人得講究個先來後到。」
「姑奶奶現在就要進去,再不讓開,後果自負!」
最後這句,格外響亮,像一道晴天霹靂直接轟在了陳得水,石敬謙和朱守純的身上。
三人打了個激靈,陳得水第一時間離開了座位,直接衝向了人群,石、朱二人也反應過來了,緊隨其後,全部來到了堂外。
堂內其他眾人全懵了,尋思這三位大人這是咋了?案子不審了?
周平也有些迷糊,其實他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那個聲音,知道放出去的木鳥把信兒送到了。
「奴才給公主請安了。」
「下官見過公主。」
「千歲、千歲、千千歲。」三人齊聲喊道。
陳、朱、石三人齊刷刷地跪在一名女子麵前,剛剛還圍觀的人們立刻條件反射似的全都跪了下來,整個大堂隻有兩個人站著,一個是沐陽公主,另一個就是周平。
周平愣愣地盯著沐陽,心裡大喊一句臥槽,我摸過公主的屁股和胸,她到底是來救我的還是來落井下石的?
「周平,你看到本宮為何不跪?」沐陽公主沒讓起來,眾人便不敢起來,連頭都不敢抬。
秦水壽心中暗喜,雖然不知道公主為什麼來這,可若是因此治周平一個大不敬,他就死定了。
周平反應多快,立刻說道:「公主,我受傷了,跪不下去。」說著,還轉過身,把血淋淋的屁股給沐陽瞧了瞧。
沐陽公主噗嗤一下笑出聲,像隻小百靈鳥似的說道:「看你這麼慘就不用跪了,都起來吧。」
所有人都站起來了,陳得水近前說話。
「公主,您的傷還沒好,也沒找個體己的人跟著,看我回去不狠狠地收拾這幫小崽子。」
陳得水說的小崽子就是伺候在公主身邊的小太監。
沐陽公主擺擺手,大大咧咧地說道:「行啦,我想上哪就上哪,帶著一幫人你不嫌煩,我還嫌煩呢。」
「是是是,公主教訓的是,快快快,您裡麵坐,站久了對您的腳不好。」
陳得水伸手,攙住公主,一瘸一拐地進了大堂,穩穩坐下。
石敬謙這才拱手彎腰,以一副直臣的口吻問道:「縣衙正在審案,不知公主前來有何要事?」
沐陽公主本就反感西山一黨,石敬謙這口氣更讓她討厭,當場就翻臉了。
「石敬謙,你們這招對我不好使,你也彆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了,我今天就是來要人的。」
石敬謙臉一沉,沒尋思公主一點麵子都不給,頓時口氣就軟了下來。
「不知公主要誰?」
「就那個屁股血糊裡拉的周平。誰打的?打得好,替本宮狠狠地出了口惡氣!」
沐陽一句話轉了180個彎,所有人都迷糊了,這是救人還是要痛打落水狗?
石敬謙也搞不懂,隻能小心謹慎地順著公主的話說。
「周平做假供,誣陷他人,意圖脫罪,朱縣令下令責罰了一百杖。」
朱守純站在旁邊,腦子轟的一下,心裡暗罵:誰都知道公主陰晴不定,石敬謙,你t真不是個東西,明明是你審的,逼著我扔的簽子,現在全推在我身上了。
沐陽公主看了眼朱守純,誇讚道:「打得好,回去我就跟父皇說,朱大人秉公執法,是個好官。」
朱守純趕緊謝恩,可心裡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誰知道公主說的是不是反話。
「陳得水。」
「奴纔在。」
「叫周平跟著,咱們走。」
這下大家全明白了,公主是來救人的。
可為什麼是公主來救人?而且還是公主親自來的,拖著傷腳,並沒有遣任何下人,任何書信,這明顯是慌忙之中趕來的。
周平到底是什麼人,先是大太監陳得水,緊接著連元康帝最寵愛的沐陽公主也來了,我們今天打的到底是什麼人?
石敬謙此時心裡翻江倒海,他想遍了所有的可能性,也想不通公主為何會來救一個小捕快。
「殿下,周平是此案的嫌疑犯,您不能說帶走就帶走,這有違法製。」石敬謙開始使用屠龍術了。
可沐陽公主是誰,根本不吃這一套。
「什麼案?」
「殺人未遂案。」
「意圖殺誰?」
「吏部侍郎公子秦水壽。」
沐陽公主一聽,又是西山黨的人,心裡更不痛快了,盯著秦水壽喊道:「周平要殺的就是你?」
「是的,公主。」
「你死了嗎?」
秦水壽愣住了,尋思這叫啥問題,可還得硬著頭皮回答:「我沒死。」
「你沒死就行了唄,我看你也沒啥事,活蹦亂跳的,倒是周平像丟了半條命似的。」
「公主,可事不是這麼個事……」
「大老爺們的,嘮嘮叨叨。」沐陽公主有點不耐煩了,「彆跟個小王八似的,芝麻綠豆點小事咬著不放。」
秦水壽額角跳了幾下,這是第二個人說他是隻王八了,狠狠地剮了周平一眼。
「公主,此案正在審理當中,您若是執意要帶周平走,不光是對秦公子無法交代,對天下百姓也無法交代啊!」石敬謙立刻將問題擴大化,提升到政治高度了。
沐陽公主隨即扭頭,瞅著外麵的百姓喝問道:「我今兒要把周平領走,你們有誰不同意嗎?」
沒一個敢吱聲的。
「好了吧,石大人,我替你跟天下百姓交代完了,他們沒意見。陳得水,帶著人走了!」
石敬謙氣得臉色煞白,立刻阻攔道:「公主,這樣與製不和啊……」
「行啦,行啦,明早上朝你去我父皇麵前參我一本,這下和了吧,陳得水,走了!」
「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