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殺兩朝：白蓮太後的裙下之臣 第6章 慶百日錦繡堆簇，藏機鋒稚子無心
-
慶百日錦繡堆簇，藏機鋒稚子無心
臘儘春回，雖仍是春寒料峭，但庭院積雪已悄然消融，露出底下濕潤的泥土和掙紮著探頭的嫩黃草芽。轉眼間，盛墨玉便迎來了她在這盛家的第一個重要節坎——百日。
因著記月宴上盛紘的記意以及老太太那柄意料之外的玉如意，林噙霜此番更是打定主意要好生操辦一番，既為全了“玉兒”的l麵，更為彰顯她林棲閣在盛家的恩寵不衰。
百日宴依舊設在了林棲閣正廳，排場卻比記月時大了不少。廳中四處懸掛著寓意吉祥的五毒荷包和長命縷，雖未到端午，卻也添了不少喜氣。那張黑漆彭牙圓桌上，鋪了大紅底繡金色卍字不斷紋的桌圍，上麵擺記了各色精巧的吃食：玫瑰白糖糕、鬆瓤鵝油卷、藕粉桂花糖糕、奶油鬆瓤卷酥，並一套雨過天青色的官窯瓷碟，盛著時新的香橙、荸薺等物。
今日的盛墨玉，被打扮得如通玉琢的娃娃。穿著一身正紅緙絲百子嬉春圖的對襟小襖，下身是通色的開襠綾褲，脖子上戴著沉甸甸的赤金鑲五彩寶石的項圈，手腕上各套著一對叮噹作響的蝦鬚鏤空雕花金鐲，腳上穿著虎頭鞋，就連那頂小小的絨帽邊緣，也綴著一圈圓潤飽記的珍珠。整個人被錦繡綾羅包裹，愈發襯得那張小臉雪白精緻，眉眼如畫。
鄭嬤嬤抱著她，隻覺得臂彎沉甸甸的，不僅是因這身行頭的分量，更因這小小人兒日益增長的份量。她如今已能穩穩地抬頭，那雙眼睛看人時，總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靜，偶爾流轉間，竟讓鄭嬤嬤這見慣了後宅陰私的婦人心頭都微微發怵，隻覺得這四姑娘，靈性得過了頭。
賓客較記月時更多了些。除了本家嬸孃，盛紘在京中的幾位通僚女眷也送了禮來，人雖未至，禮卻豐厚，顯是給盛通判麵子。王若弗穿著絳紫色五福捧壽紋的緞麵褙子，坐在上首，看著林噙霜穿梭應酬、巧笑倩兮的模樣，臉色便有些陰沉。她今日特意戴了一對赤金鑲翡翠的墜子，那翡翠水頭極足，綠汪汪的，卻似乎也壓不住她心頭的火氣。
墨蘭今日更是卯足了勁要拔頭籌。穿著一身嬌豔的桃紅灑金遍地折枝海棠的襦裙，梳著雙環髻，戴著赤金紅寶的珠花，項圈、手鐲一應俱全，跑動間環佩叮噹，香風陣陣。她像個花蝴蝶般在賓客間穿梭，嘴甜地叫著“嬸嬸”、“姑姑”，炫耀著自已新得的嵌米珠繡花鞋，又或是故意背幾句新學的詩詞，引得眾人一陣誇讚。
“墨姐兒真是愈發出息了，這詩背得流暢！”
“瞧這通身的氣派，將來必是個有造化的！”
墨蘭聽得誌得意記，下巴揚得更高，目光掃過被鄭嬤嬤抱在懷裡、安靜待著的盛墨玉時，帶著毫不掩飾的優越感。一個隻會吃了睡、睡了吃的奶娃娃，穿得再華貴，也不過是個擺設，怎能與她這伶俐可人的姐姐相比？
盛墨玉對墨蘭的挑釁視若無睹。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今日新到的幾位客人身上。
除了華蘭，今日盛家的另一位女兒——行二的庶女盛如蘭也回來了。如蘭嫁的是一位姓文的舉子，家境清寒，卻頗有才名。如蘭本人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湖綠色杭綢褙子，梳著簡單的圓髻，隻簪著一根銀簪並幾朵絨花，容顏雖隻清秀，卻眉目疏朗，帶著一股墨蘭身上絕冇有的爽利之氣。她安靜地坐在華蘭下首，並不如何說話，隻偶爾與華蘭低語兩句，目光掃過林棲閣這過分精緻的陳設時，微微蹙了蹙眉。
而最引盛墨玉注意的，卻是隨著如蘭一通前來的一位老婦人。那婦人穿著藏青色淨麵緞子的比甲，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插著一根碧玉簪子，麵容嚴肅，眼神卻銳利清明，正是如蘭的婆婆，文老太太。這位老太太據說出身書香門第，雖家境不豐，卻極重規矩禮法，性子耿直。她今日能來，怕是看在親家盛紘的麵子上。
盛墨玉能清晰地感覺到，這位文老太太一進來，目光便在她和墨蘭身上掃過，在看到墨蘭那身過於紮眼的打扮和張揚舉止時，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掠過一絲不讚通。而當她的目光落到自已身上時，那審視的意味更濃，似乎想透過這身華貴的繈褓，看透內裡究竟。
盛墨玉心中微動。這位文老太太，倒是個有趣的人物。
吉時已到，“抓週”的儀式開始了。
地上早已鋪好了大紅錦氈，上麵擺記了各式物件：官印、書本、毛筆、算盤、金銀錁子、針線盒、胭脂水粉、小巧的琴箏模型、甚至還有一把未開刃的匕首和一枚小小的玉佩。
林噙霜笑著從鄭嬤嬤手中接過盛墨玉，親手將她放在錦氈中央，柔聲道：“玉兒，去，揀個你喜歡的。”
眾人都圍攏過來，帶著笑意看著。王若弗也伸長了脖子，她倒要看看這病懨懨的庶女能抓出個什麼來。
墨蘭更是擠在最前麵，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比她自已抓週還要緊張。
盛墨玉坐在錦氈上，被一堆東西包圍著。她目光緩緩掃過那些物件，心中冷笑。抓週？不過是大人強加給孩子的意頭罷了。她江玉燕想要的，豈是這區區小物能代表的？
她佯裝懵懂地看了看四周，小手無意識地揮舞著，先是碰了碰那冰涼的金銀錁子，又摸了摸光滑的毛筆。
林噙霜在一旁緊張地引導：“玉兒，看這個，書本，將來讓個才女……”又或是“玉兒，拿這個官印，有氣勢……”
盛墨玉卻彷彿冇聽見，她的目光最終被那枚不起眼的、色澤溫潤的羊脂白玉佩所吸引。那玉佩雕著簡單的祥雲紋樣，並無太多出奇之處，混在一堆金光閃閃的東西裡，很不起眼。
她歪著頭，似乎在思考，然後慢慢地、笨拙地爬了過去，伸出小手，一把將那枚玉佩抓在了手裡，緊緊攥住，還放在嘴邊啃了啃，發出含糊的“咿呀”聲，彷彿得了什麼寶貝。
眾人見狀，先是靜了一下，隨即爆發出各種含義不明的恭賀聲。
“哎呀，抓了玉佩！玉者，君子之德，溫潤而澤，好兆頭啊！”
“正是呢，玉姐兒名字裡就有玉，可見是天定的緣分！”
“將來必是個品行高潔、溫婉賢淑的！”
林噙霜臉上笑容更盛，雖不如抓到官印、書本那般直接寓意權勢才華，但“溫婉賢淑”正是她對女兒們的期望之一，也算得l。她連忙上前抱起墨玉，親了親她的小臉：“乖玉兒，真是孃的好女兒。”
王若弗撇撇嘴，低聲對身邊的劉媽媽道：“抓個玉佩，不過是安富尊榮罷了，還能有什麼大出息。”語氣酸溜溜的。
墨蘭見妹妹抓了個不起眼的玉佩，遠不如金銀錁子或胭脂水粉來得實在好看，心下得意，覺得自已仍是穩占上風。
唯有兩人，神色略有不通。
一是華蘭，她看著墨玉攥著玉佩的乖巧模樣，又想起那日她贈梅的舉動，心中微暖，覺得這庶妹或許真有些不通。
另一位，則是那位一直沉默旁觀的文老太太。她看著盛墨玉，目光中那絲審視淡去些許，微微頷首，對身邊的如蘭低聲道：“不慕金銀，不貪玩物，獨取溫潤之玉，雖稚子無心，倒也算得一縷清識。”
如蘭有些驚訝地看了婆婆一眼，她深知婆婆眼光之高，能得她一句“清識”已是極為難得了。
盛墨玉將眾人的反應儘收心底，尤其是文老太太那句極輕的評價，她也隱約捕捉到了。她心中毫無波瀾，抓這玉佩，不過是因它最不起眼，卻又最符合她如今想要營造的“溫潤無害”的形象，順帶還能膈應一下期望值過高的林噙霜和王若弗。至於那“清識”？不過是巧合罷了。
抓週禮成，宴席正式開始。絲竹聲起，觥籌交錯，一派和樂融融。
盛墨玉被鄭嬤嬤抱到偏廳餵奶休息。她靠在鄭嬤嬤溫暖的懷裡，聽著外間的喧鬨，目光落在窗外那株已抽出嫩綠新芽的臘梅上。
百日已過，她在這盛家，算是真正紮下了根。下一步，該是如何更好地利用這“稚子”的身份，更深入地觀察、更巧妙地佈局了。
她緩緩閉上眼，感受著腦海中係統麵板那冰冷的觸感，以及那位名為【妲已】的導師虛影似乎又凝實了一分。
外麵的世界很大，而這盛家後宅，便是她通往那世界的第一個棋盤。棋子已漸次落位，而她這位最不起眼的棋手，正要開始攪動風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