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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宮殺,公子他日日嬌寵 第304章 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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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好事呀。

有人去分這如牛負重,實在是一件好事。

但若有人能取代她這具身子,那便更好了。

長劍去尋長劍的劍鞘。

匕鞘去尋自己的匕刀。

發乎於情,止乎於禮。

一彆兩寬,各生歡喜,就眼下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總有一日,她要到江南去。

再有一日,一覺醒來察覺襯裙濕了個透。

黏黏稠稠的。

是血。

她愣愣怔怔了好一會兒,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啞婆子來的時候,她便與啞婆子說,“我來癸水了,啞婆婆下回來,記得帶件換洗的袍子。”

啞婆子亦是愣愣怔怔的,好一會兒過去才點點頭,忙邁著細碎的小步子去外頭取袍子了。

她身子不適,就成日臥著,斷斷續續地流了七八日的血,也完完整整地聽見羌人的每一首牧歌。她的身子乾淨了,那牧歌也依舊在夜裡的青瓦樓響起。

那人第二次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個不怎麼好的訊息。

他說,“要開戰了。”

小七恍然一怔,如今外麵的世界已是二月中旬了嗎?

若果真是,那她在暴室竟又待了半月了。

那人又說,“我要去東南督軍了。”

哦,他要出征了。

好啊,她可以有一陣子都不必再見他,也不必再想法子應付他。

他最好帶著會唱牧歌的阿拉珠一起走,那她在青瓦樓裡還能有短暫的安寧。

不,不對,他是來告彆,還是來敲打?

他沒有那麼好心,還好心來與她道彆。他必是怕她再逃跑,因而才下來好好地

警告她。

可憐這天下之大,姚小七卻無一寸落腳之地。

她沉靜地笑,並不看他,“公子不必憂心,走時落鎖。”

落了鎖她便哪兒都去不了,不會去通風報信,亦不會去密會沈宴初。

那人好一會兒沒有說話,他不說,她也不催促,他軍務繁忙,日理萬機,待不了多久總會走的。

她能一個人安安穩穩地待到四月末。

良久過去,那人卻道,“我要帶你出征。”

很久之前了,曾有人說,要她親眼看見燕國的鐵騎踏平魏國,攻占黃河,直取大梁。

如今去東南,必也是要她親眼看見燕國的鐵騎踏平楚國,跨過淮河,直取郢都。

他要她親眼看著自己的母國棟折榱崩,複宗滅祀。

他要她親眼看著自己的父國社稷為墟,亡國滅種。

小七心如刀割,悲不自勝。

她想,小七,你可看清了?

你愛過的,是一個多麼嗜殺成性腹黑心狠的人呐!

你若還有一點兒腦子,若還有一絲良知,你就不該再愛這樣的人。

她心中泣血,哀思如潮。

她想,小七,你從前到底在心疼他什麼?

他什麼都有,他有睥睨天下的地位,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有為他鋪路的父親,有處處為他計較的母親,他還有兩個桃夭柳眉的婦人。

他出入乘的是王青蓋車,穿

的是錦衣華服,食的是珍饈美饌啊!

這樣的人,他怎麼會一無所有?

蠢貨。

你纔是真正的一無所有。

你竟會心疼一個什麼都有的上位者。

何其可笑啊!

她的心口好似被人亂刀紮來,又好似被人一把摁進水裡,她的胸口鬱鬱不通,連氣都喘不上來。

真想好好地大哭一場。

你真是無知、愚昧又自不量力的蠢貨。

前路茫茫一片黑暗,看不見一丁點兒的光亮,但她不肯在那人跟前露出一絲半點兒的難過來。

她壓著淚笑,“都聽公子的。”

他伸出手來,“跟我出去吧。”

小七微微搖頭,“何時動身,我何時再走。”

那人的手僵在空中,好一會兒才點點頭,“也好。”

小七笑。

她在暴室與外界隔絕,不會把蘭台的訊息傳遞到燕宮,更沒有機會傳遞到魏楚兩國,他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那人又坐了一會兒,見她神情仍似從前一樣冷淡,再沒有交代什麼,便也就起身走了。

暴室的門開了又合,但仍舊沒有落鎖。

腳步聲已遠,小七恍然起了身,就似被人抽走了三魂六魄,恍恍惚惚地朝著門走去。

那道門隻是掩著,她並沒有邁出一步。

她取了長鎖,“吧嗒”一聲,從內裡鎖了門。

回過身的時候推倒了爐子,將這暴室裡的被褥、大氅、軟席,把一切能燒起來的,全都扔進了散落一地的紅炭裡。

霍的一下火光四起,那刑架、木馬、繩索,全都著了火。

她笑了起來。

她要把這個叫姚小七的人殺死,把這暴室焚毀,把整個青瓦樓燒塌、銷毀、付之一炬。

她整理衣袍,朝著魏國的方向正襟危坐,笑著告慰著故去的雙親。

“父親,母親,小七沒有叛國。”

她聽見門外有人大聲喊叫,繼而把門撞出慘烈的聲響。

麻繩卷著火星子最先燒到了木梁。

刑架燒斷了,撲通一下斷在地上。

那木馬也燒斷了,醜陋的模樣也轟然砸至席上,那一個個赤黑的鐵具必然被燒得灼人了吧?

燒得好啊!

燒得劈裡啪啦,燒得肆無忌憚,燒得轟轟烈烈,燒得她心裡十分暢快,燒得就像除夕那徹夜不停的煙花。

她在烈火與滾滾黑煙中,聽見有人高聲叫她,“小七!”

慌裡慌張,驚恐萬狀。

她的眼淚咕嚕一下滾了下來,人卻笑著,“魏人姚小七要乾乾淨淨地回家了。”

她的家不在這裡。

不在蘭台,不在薊城,不在燕國。

她的家在桃林。

糊裡糊塗過了這麼久,她纔想明白這個問題。

她沒有母親教養,沒有父親愛護,她一次次被人逼著往前走,一次次被人逼著長大,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頭破血流。

如今好了,她果真要回家了。

她淚如雨下,“大表哥,如你所願。”

她在一片水霧彌漫之中,看見暴室的門被重重地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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