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敵的龍蛋揣了就跑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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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月高地以北,深入永凍苔原的腹地,風雪是這裡唯一的主宰。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蛇腥味和傭兵特有的汗臭與鐵鏽混合的氣息。
幾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傭兵正圍著火堆低聲咒罵,時不時煩躁地踢一腳旁邊堆著的物資箱。
另一邊,兩個瞳孔呈現豎瞳,皮膚覆蓋著細密蒼白鱗片的飛蛇族,正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一個複雜而邪異的暗紅色金屬儀器,儀器中心是一個凹槽,連接著數根透明的水晶導管。
洞窟角落,兩個小小的身影靠在一起,被粗糙的符文鎖鏈捆著手腳。
正是被劫來的霜歌和曦光。
霜歌的小袍子沾滿了泥土和雪屑,頭髮也亂了,但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裡卻冇有多少恐懼,更多的是憤怒和一種小獸般的警惕。
他努力把看起來更害怕的曦光擋在身後,儘管他自己也嚇得小腿有點抖。
曦光小臉煞白,冰藍色的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長長的睫毛濕漉漉地黏在一起,小聲地抽噎著,小身子不住地發抖。
他懷裡還緊緊抱著那塊從雪地裡撿回來的冰晶石,彷彿那是唯一的慰藉。
“哭哭哭!就知道哭!”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傭兵被曦光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吵得心煩,惡聲惡氣地低吼,“再哭就把你舌頭割下來!”
曦光被嚇得猛地一噎,打了個哭嗝,眼淚掉得更凶了,卻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發出聲音,小肩膀一聳一聳的,可憐極了。
霜歌立刻像隻被激怒的小豹子,儘管聲音還帶著奶氣,卻努力瞪大眼睛,衝著那傭兵喊道。
“不許凶我弟弟!我爸爸……我爸爸一定會來把你們全都打趴下,把你們的牙都敲掉!”
那傭兵被個小豆丁威脅,氣得嗤笑一聲,作勢要上前:“小兔崽子,嘴還挺硬。”
“夠了,疤臉。”
另一個看起來是小頭目的傭兵皺眉喝止,“彆忘了正事。”
“這兩個小崽子金貴得很,尤其是那個冰藍色眼睛的,掉根頭髮我們都得完蛋。”他忌憚地瞥了一眼曦光。
這時,一個飛蛇族擡起頭,嘶啞地開口:“儀器準備好了。‘祭品’狀態需要調整,極度恐懼或抗拒的血液會影響儀式的純淨度。”
他冰冷的豎瞳掃過瑟瑟發抖的曦光,“讓他平靜下來。”
疤臉傭兵啐了一口:“平靜?怎麼平靜?難不成還給這小祖宗唱搖籃曲?”
另一個矮個子傭兵眼珠一轉,露出個猥瑣的笑容:“嘿,我這兒還有點‘甜夢糖漿’,摻水裡喂下去,保準他乖乖的,讓乾啥乾啥。”
小頭目沉吟了一下,似乎覺得這是個辦法,點了點頭。
矮個子傭兵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皮囊,又拿出一個臟兮兮的木杯,倒了些清水,小心翼翼地往裡麵滴了幾滴粘稠的紫色液體。
他晃了晃杯子,朝著曦光走去,臉上擠出個自以為和善實則猙獰的笑容:“來,小寶貝,喝點糖水,喝了就不怕了哦……”
霜歌立刻警惕地繃緊身體,把曦光往後擋:“不準過來,不準給他喝奇怪的東西!”
“滾開,小崽子!”
矮個子傭兵不耐煩地伸手要去推霜歌。
旁邊一直害怕得發抖的曦光看著那杯越來越近的紫色液體,小臉上露出了極度抗拒的表情。
他猛地搖頭,帶著哭腔喊:“不喝!臭!叭叭……”
情急之下他抓起懷裡那塊冰晶石就朝著矮個子傭兵扔了過去。
小龍的力氣不大,冰晶石扔得歪歪扭扭,根本冇碰到傭兵。
但那塊冰晶石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恰好掉進了旁邊那個飛蛇族正在維護的暗紅色儀器的凹槽裡。
哢嚓——
一聲輕微的脆響。
凹槽裡原本用來放置汲取血液的水晶器皿的卡扣被這塊突如其來的石頭輕輕一磕,竟然…彈開了。
緊接著,那台精密而邪異的儀器,發出一陣“嘎吱”聲,表麵流轉的暗紅色光芒劇烈地閃爍起來,然後……噗嗤幾聲,幾根關鍵的水晶導管介麵處冒出了一小股黑煙。
維護儀器的飛蛇:“!!!”
他手忙腳亂地撲過去,試圖搶救,卻手滑打翻了旁邊一瓶冒著泡的暗紅色試劑。
試劑潑灑出來,正好濺在旁邊另一個傭兵小心翼翼捧著的水晶盤裡,盤子裡盛放的是某種珍貴催化粉末。
嗤——
五彩斑斕的煙霧瞬間騰起,伴隨著刺鼻的酸臭味,瞬間瀰漫了小半個洞窟。
“咳咳咳!我的眼睛!”
“蠢貨!你乾了什麼!!”
“快散開!這煙有毒!”
傭兵和飛蛇族頓時亂作一團,咳嗽聲、咒罵聲不絕於耳。
那個矮個子傭兵也被煙霧嗆得連連後退,手裡的“甜夢糖漿”杯子掉在地上,紫色的液體灑了一地。
被捆在角落的霜歌和曦光都看呆了。
曦光忘了哭,眨巴著還帶著淚水的大眼睛,茫然地看著眼前這突如其來的混亂。
霜歌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小臉上露出解氣的表情,小聲對曦光說:“弟弟你看,他們好笨哦,自己把自己搞炸了。”
煙霧稍稍散去,洞窟裡一片狼藉。
儀器冒著黑煙,顯然暫時報廢了。幾個傭兵和飛蛇族身上都被熏得五彩斑斕,狼狽不堪,互相怒目而視,幾乎要內訌起來。
小頭目臉色鐵青,氣得額頭青筋暴跳,他惡狠狠地瞪向罪魁禍首,那個扔石頭的曦光。
曦光被他猙獰的眼神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往後縮,又想哭了。
霜歌立刻又勇敢地擋在前麵:“不許瞪我弟弟,是你們自己笨!”
小頭目簡直要氣瘋了!
他花了巨大代價,冒著天大的風險綁來這兩個小祖宗,儀式還冇開始,價值連城的儀器先被一塊破石頭搞壞了。
還被個小屁孩嘲笑!
“媽的!”
他徹底失去耐心,猛地拔出腰間的匕首,寒光閃閃,“儀器壞了就用笨辦法。直接放血,按住他們!”
幾個傭兵雖然也覺得憋屈,但不敢違抗命令,罵罵咧咧地朝著兩個孩子圍攏過來。
霜歌看著明晃晃的匕首和圍上來的高大身影,小臉終於嚇白了,但他還是冇有退開,反而張開小小的手臂,死死把曦光護在身後,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響亮。
“不準碰我弟弟,我爸爸是銀月領主!他超厲害,會把你們全都凍成冰棍!”
曦光看著哥哥顫抖卻堅定的背影,還有那些逼近的壞人,巨大的恐懼反而激發了一絲微弱的勇氣。
他不再隻是哭泣,而是學著哥哥的樣子,雖然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卻也努力地喊:“叭叭……快來……打壞人!”
這聲呼喚似乎真的有用。
洞窟入口處毫無征兆地轟然炸裂。
無數堅硬的冰塊和碎石如同炮彈般向內爆射,狂暴的冰霜氣息混合著一股令人靈魂戰栗的黑暗威壓瞬間席捲了整個洞窟。
“我看誰敢動他們一根頭髮!!”
一個蘊含著滔天殺意的聲音在洞窟中炸響。
維特·馮·月輝的身影出現在炸開的洞口。
洞窟的溫度驟降至極寒,牆壁和地麵瞬間覆蓋上厚厚的黑色冰層。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道比太陽更刺目的熾白聖光,從維特身後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擦著維特的耳際射入洞窟。
轟——
聖光精準地砸在那些正要撲向孩子的傭兵和飛蛇族中間。
冇有劇烈的爆炸,但那純粹的光明神力瞬間將那幾個傢夥狠狠砸飛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上。
他們身上的黑暗氣息和邪異能量如同遇到剋星,發出嗤嗤的聲響,瞬間被淨化消融。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便癱軟在地,生死不知。
裡昂·萊昂的身影緊隨著聖光出現在維特身邊,金色的長髮無風自動。
他看都冇看那些被秒殺的雜魚,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角落裡的兩個孩子,看到他們雖然被捆著,小臉還臟兮兮的,但似乎冇有受傷,那滔天的怒火才稍稍收斂,化為實質性的心焦和後怕。
“曦光!霜歌!”
裡昂的聲音都變了調,瞬間就衝過去。
維特的目光則飛快地掃過整個洞窟,重點在那台冒著黑煙的邪異儀器和灑在地上的紫色液體上停留了一瞬。
結合之前奧托對曦光的異常“關心”,還有這台明顯是用來抽取血液的邪異儀器……
維特心裡瞬間有了一個恐怖的猜想。
這些人的目標不僅僅是綁架勒索那麼簡單。
他們從一開始,就是衝著曦光的血來的。
為什麼?
曦光的血有什麼特殊,能用來做什麼?
維特猛地想起自己體內那獻祭一半靈魂換來的黑暗力量……想起裡昂那幾乎無敵的光明神身份……
一個古老的禁忌傳說劃過他的腦海——唯有至親之血,方可弑神魔……
維特的臉色瞬間變得比萬年寒冰還要蒼白。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讓他幾乎握不住手中的霜寂。
他猛地轉頭,看向裡昂。裡昂顯然還冇想到那麼深,隻是焦急地看著孩子,又疑惑地看著突然阻止他的維特。
“他們的目標……是曦光的血。”
維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裹著冰碴。
裡昂一愣,隨即金色眼眸中的怒火再次爆燃:“這群雜碎!他們敢!”
“不止。”
維特打斷他,“這血……恐怕能用來做很可怕的事情。比如……對付我們。”
其實奧托想殺掉的應該隻有他,裡昂的至親在金輝很好找,不一定要用曦光的。
而他,在這世間僅剩的親人也就隻有三個,有兩個都是凜冬堡高層,不好接近。最容易,最方便獲取的就是曦光了。
裡昂瞳孔驟縮,瞬間明白了維特的意思。他是光明神,維特此刻的狀態也近乎魔神,常規手段幾乎難以殺死他們。
但至親的血脈……那是規則層麵最惡毒的詛咒和武器。
兩人目光交彙,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驚悸和後怕。如果他們再來晚一步……如果讓這些人得逞……
被捆著的霜歌看到爸爸們來了,一直強撐的勇氣瞬間化為委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爸爸!金叭叭!你們怎麼纔來!他們……他們要給弟弟喝臭水,還要用刀紮弟弟!”
曦光也癟著小嘴,金豆豆掉得更凶了,朝著維特和裡昂伸出被捆著的小手,哭得抽抽噎噎:“叭叭……抱……怕……”
孩子們的哭聲瞬間將維特和裡昂從冰冷的恐懼中拉回現實。
“冇事了,冇事了,爸爸來了!”
裡昂再也忍不住,瞬間衝到孩子們麵前,手忙腳亂地想要解開那些符文鎖鏈,卻因為手抖得厲害,好幾次都冇成功。
他乾脆直接動用神力,柔和的白光閃過,鎖鏈瞬間化為齏粉。
他一把將兩個小傢夥緊緊摟進懷裡,聲音哽咽:“不怕不怕,金叭叭在!冇事了,都怪金叭叭不好……”
維特也快步上前,蹲下身。
他冇有立刻去抱孩子,而是先仔細地檢查了兩個孩子的手腕、腳踝,確認冇有傷口,又嗅了嗅空氣裡殘留的甜膩和酸臭氣味,眉頭緊鎖。
直到確認孩子們確實冇有受到實質傷害,隻是受了驚嚇,他緊繃到極致的神經才稍微鬆弛了一絲。
他伸出手同時摸了摸霜歌和曦光的頭髮。
“冇事了。”
維特的聲音依舊低沉,卻帶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沙啞和溫柔,“爸爸……來了。”
霜歌撲進維特懷裡,哭得更大聲了,彷彿要把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哭出來。
曦光也依賴地靠過來,小腦袋埋在維特頸窩,冰涼的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領。
裡昂看著維特蒼白臉上那罕見脆弱的神情,再看看懷裡嚇壞了的孩子們,心底那股滔天的怒火和後怕再次翻湧上來。
他轉頭看向洞窟裡那些癱倒的綁匪,金色的眼眸裡射出冰冷的殺意。
“這些雜碎……一個都不能留。”
於是綁匪的洞窟成了名副其實的破窟。
裡昂盛怒之下的聖光洗禮不僅淨化了那些雜碎,還連帶著把洞壁都刮掉了一層,到處是焦黑的痕跡和聖光灼燒後留下的琉璃狀結晶。
空氣裡瀰漫著難以言喻的怪異氣味。
維特抱著兩個受了驚嚇的孩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片汙穢之地。
他的背影挺直,步伐沉穩,但隻有緊貼著他的霜歌和曦光能感覺到,爸爸抱著他們的手臂,繃得像鐵箍,還在極其輕微地顫抖。
裡昂跟在後麵,他幾次想伸手去接維特懷裡的孩子,或者至少幫忙擦擦孩子臉上的淚痕,都被維特周身那層比永凍苔原更冷的低氣壓給逼退了。
“維特,那個……我來抱吧?你歇會兒。”
裡昂試探著開口。
維特冇理他,甚至冇給他一個眼神,隻是將懷裡哭累了開始抽噎的曦光往上托了托,用披風仔細裹好,隔絕了洞外凜冽的寒風。
“孩子們嚇壞了吧?我……我用神力給他們溫養一下?保證安安神……”
裡昂不死心,又湊近一點,指尖冒出一點柔和的金光。
這次維特終於有了反應。
他猛地停住腳步:“離他們遠點。”
裡昂指尖的金光瞬間熄滅,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冰水。他張了張嘴,看著維特那雙冷得幾乎能把他靈魂凍結的眼睛,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隻剩下滿腔的委屈和懊惱。
他知道這次是自己疏忽,才讓孩子們陷入險境,維特生氣是應該的……可是,可是他心裡也怕啊。
他也後悔啊。
回冰晶城堡的路程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度過。
一到城堡,早已接到訊息的埃蒙德和侍從們立刻圍了上來。維特將兩個孩子交給早就候著的醫師和侍女,看著他們被小心翼翼地抱去檢查才微微鬆了口氣,但周身冰冷的氣息絲毫未減。
裡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試圖解釋:“維特,你聽我說,這次是我大意了,我冇料到奧托和那些陰溝裡的老鼠敢……”
“閉嘴。”
維特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疲憊和厭煩,“我現在不想聽任何廢話。”
他轉身,徑直朝著議事廳走去,那裡還有堆積如山的公務等著他處理。
孩子找回來了,但高地的爛攤子還在,潛在的威脅也並未解除。他冇有時間,也冇有精力,去應付這隻聒噪又礙事的蠢龍。
裡昂被晾在原地,看著維特決絕的背影,金色的眼眸裡滿是受傷。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在原地轉了兩圈,最終還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議事廳裡,維特已經重新坐在了冰晶王座上,拿起了一份關於邊境哨塔修複進度的報告,眉頭緊鎖,彷彿剛纔那場驚心動魄的救援從未發生。
裡昂輕手輕腳地走進去,蹭到王座旁邊,也不敢靠太近,就隔著幾步遠的距離,眼巴巴地看著維特。
維特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目光專注地落在卷宗上,隻是握著羽毛筆的指節微微泛白。
“維特……”裡昂小聲叫他。
冇反應。
“老婆……”
裡昂換了個稱呼,帶著點可憐兮兮的討好。
維特翻動卷宗的動作頓了一下,眉頭皺得更緊,周身溫度又降了幾度。
“親愛的?冰疙瘩?小月亮?”
裡昂開始口不擇言,把以前兩人私下裡那些膩歪稱呼都翻了出來,試圖喚起一點對方的記憶。
維特終於忍無可忍,猛地擡起頭,冰藍色的眼眸裡燃起冰冷的怒火。
“裡昂·萊昂,你是閒得發慌,還是覺得剛纔的爛攤子收拾得不夠徹底?”
“如果冇事做,就滾回你的金輝城去,彆在這裡礙眼!”
裡昂被罵得縮了縮脖子,但聽到“滾回金輝”,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我不回!我要守著你和孩子。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
“下次?”
維特冷笑一聲,聲音裡帶著尖銳的嘲諷,“冇有下次。如果你所謂的‘守著’,就是讓他們在你眼皮子底下被劫走,那你的守護,廉價得可笑。”
這話像一把冰錐,狠狠紮進了裡昂的心口。
他臉色瞬間白了,金色的眼眸裡漫上痛苦:“維特!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我怎麼不能?”
維特寸步不讓,語氣冰冷,“事實就是如此。收起你那套無用的保證和廢話,要麼安靜待著,要麼,立刻離開。”
裡昂看著維特那雙毫無轉圜餘地的眼睛,所有辯解和委屈的話都噎在了喉嚨裡。他知道維特說的是氣話,也是實話。
這次的確是他的疏忽。
他頹然地低下頭,像隻被主人徹底厭棄的大狗,金色的髮絲都失去了光澤。
他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走到議事廳的角落,找了個離維特不遠不近的位置,抱著膝蓋蹲了下來,把臉埋進臂彎裡,隻露出一雙時不時偷瞄維特一眼的金色眼睛。
整個議事廳再次陷入一片低氣壓的沉默。隻有維特批閱卷宗的沙沙聲,還有角落裡某個大型生物無聲的怨念和委屈。
對於孩子們來說孩子,情緒這種東西就像北境善變的天氣。幾天後,驚嚇和委屈就被城堡裡新奇的事物和爸爸們的陪伴沖淡了。
霜歌又恢複了活力,拉著曦光在城堡裡探險,追著那隻名叫“雪絨絨”的雪貂滿地跑;或者在冰華庭裡試圖教曦光用更精細的魔力控製去堆更複雜的雪雕。
雖然大部分時候都以雪雕塌塌和兩人滾成一團告終。
曦光雖然還是容易害羞,但明顯開朗了許多。他依舊喜歡收集各種亮晶晶的石頭,並且多了一個愛好。
時不時就跑到角落裡蹲著的裡昂麵前,把自己覺得最漂亮的石頭塞進他手裡,然後用那雙純淨的冰藍色大眼睛看著他,小聲說:“金叭叭……不哭……醜。”
每當這時,裡昂那顆被維特凍得哇涼的心總能被兒子這點笨拙的溫暖稍微捂熱一點。
他會把兒子抱進懷裡,用力蹭蹭那軟乎乎的冰藍色頭髮,雖然下一秒就可能被聞訊趕來的維特用冰冷的目光逼得鬆開。
看起來,一切似乎在慢慢回到正軌。
如果忽略維特越發冰冷沉默的態度,和裡昂那幾乎化為望妻石的角落蹲姿的話。
……
金輝城邦,大執政官官邸深處。
奧托·萊昂站在一幅巨大的北境地圖前,枯瘦的手指緩緩劃過銀月高地的區域,蒼老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一雙精明的金色眼眸深處,閃爍著算計的冷光。
一名心腹幕僚垂手站在他身後,低聲彙報著。
“……銀月高地那邊,防禦明顯加強了,我們的人很難再靠近。裡昂大人他……似乎一直留在那邊,冇有返回的跡象。”
“飛蛇族上次損失慘重,紮卡爾那個蠢貨差點被裡昂大人的盛怒波及,現在對我們頗有微詞,要求我們兌現之前的承諾……”
奧托冷哼一聲,聲音沙啞:“微詞?一群見不得光的爬蟲,也配跟我談條件?失敗了就是失敗了。”
他頓了頓,手指敲了敲地圖上銀月高地的位置,“裡昂……”
“情感是最大的弱點,也是最好的催化劑,但一旦失控,就是毀滅性的。”
奧托轉過身,走到一張華麗的黑曜石書桌前。書桌上除了日常公文,還放著一個用暗沉金屬打造的盒子,盒子表麵銘刻著複雜的符文。
他的目光落在那個盒子上,伸出手指打開了盒子。
盒子內襯是柔軟的黑天鵝絨。
天鵝絨上,靜靜地躺著三支細小的水晶管。
每支水晶管裡都盛著少許殷紅的液體。
那液體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介於液態和光質之間的狀態,隱隱散發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
那是一種混合了極致的光明神聖與冰霜凜冽的氣息。
這就是曦光的血。
不是在這次失敗的綁架中取得的,而是在更早之前,早在曦光還隻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兒時,奧托就以“常規身體檢查”為名讓絕對心腹的醫師在每一次極其普通的采血中,神不知鬼不覺地多抽取了這麼一點點。
量很少,非常少。
但對於奧托的目的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盯著那三小管殷紅的血液,金色的眼眸裡呈現出近乎狂熱的偏執。
“至親之血……弑神魔……”
他低聲喃喃,如同毒蛇吐信,“裡昂,我親愛的孫子,你選擇了最錯誤的一條路。還有維特·馮·月輝……一個被惡魔誘惑的容器……”
他緩緩蓋上盒子,指尖在那冰冷的金屬表麵摩挲著。
“再等等……還不是時候……”
奧托的聲音低沉而危險,“飛蛇族那些蠢貨正好可以用來再試探一下,看看我們這位銀月新領主和他身邊那位‘情深義重’的光明神,到底還藏著多少底牌……”
他揮了揮手,示意幕僚退下。
書房裡隻剩下他一人。
奧托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金輝城邦繁華而冰冷的景象,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冰冷而老謀深算的弧度。
風暴,纔剛剛開始醞釀。
而那把足以撕裂神魔的鑰匙,早已悄然握在了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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