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界浮生錄外傳 第7章 世子初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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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邸深處的光影流轉，一縷柚木香混雜著初夏的濕氣鑽入葉辭清的鼻尖。她站在賬房門口，指尖倦意猶存，腦中還殘留著屋內賬冊翻動的脆響。燭火將她的側臉照得分外分明——冷靜，卻藏著一線未儘的警覺。
“葉二姑娘。”管事低聲提醒，眼底難掩緊張，彷彿生怕此刻會生出什麼意外。
葉辭清微一點頭，抬步朝正廳而去。廊下雨水尚未褪儘，青石板彎彎折折映出一個纖長身影。有女婢匆匆從側門迎來：“大夫人遣人來請姑娘赴家宴。世子方纔歸府，大夫人要閤家相見。”
腳步未緩，她已敏銳察覺到府中氣氛的微妙變化。各房仆婦相互擦肩，人心浮動——【今日家宴不通往常，世子親至，莫非……大夫人在籌謀什麼？還是二房要藉機發難？】
每一道碎念都被她收於心底。她不動聲色，但等到踏入正堂，已然調整好一身從容。
正廳暖色燈火掩映，四周穆然。宋如蘭端坐主位，眉梢一派和煦，手裡摩挲玉扇，眼神卻在葉辭清身上略略停留。
二房大夫人沈氏則坐在另一側，眼中一抹暗意浮動，身旁的庶房子弟低眉斂目，似無存在感。
葉辭清緩步行禮，動作溫婉恰當。待落座後，廳門微啟，一道頎長身影邁入廳中。謝景珩一襲月白長袍，步履閒雅，唇畔笑意未染深色，眸光卻如星沉夜海。
全堂人都因他的出現微微坐正。宋如蘭輕叩桌案，語中暗藏親厚：“珩兒，此番辛勞，得暇歸院，府中上下便都盼你安好。今番政務繁忙，終歸可暫息片刻。”
謝景珩溫聲答道：“勞母親牽念，辭清妹在府有勞幫襯，兩房家事也理得井井有條。近日朝堂新政，或許家宅亦需隨勢而動。”
葉辭清聽著，眼角餘光留意廳堂風向。她靜聽眾人心聲，於寂靜間捕捉到片片裂縫：
【世子歸來，二房又要使手段？】【大夫人如此親厚，莫非對葉二姑娘起了彆念？】【辭清妹久居，竟得府中如此信重，沈家難容……】
心潮暗湧。她隻將一切藏於眸底，手指輕觸瓷杯，宛如未聞。
宴席漸開，菜肴更迭。宋如蘭偶泛笑意，將一盤蔥香魚剔骨遞來，吩咐婢女上前：“辭清素食清淡，今朝廚下自有安排，珩兒也莫忘妹子習慣。”語氣溫柔，卻暗藏試探。
沈氏也不甘示弱，隨聲附上話頭：“辭清近來理賬辛苦。二房那邊家事繁多，怕有漏落，需多勞世子查察為好。”
廳內空氣乍然凝滯。葉辭清感知到沈氏心底一道銳意：【今夜若試探葉辭清，便看世子的態度，家中權柄未穩，要先拿她讓棋子。】
謝景珩眉目不動，從容接話：“辭清妹雖隱於府中卻有卓見。朝政新政，戶部查賬反腐，府宅亦須明察秋毫。學有所長者，理家亦可通理天下。”
這番話，無疑將葉辭清的地位抬高一線。大夫人眉梢微揚，沈氏微褪笑意，內宅子弟們麵色各異，心念紛雜。
宴席流轉間，蘇宛如默默為葉辭清添茶。她側頭，聲音輕如蚊蚋：“姐姐，今日府中似有變動，你可莫要太累。”
葉辭清低眼，細看她指節微顫，心頭一動。她用讀心術隱約捕捉蘇宛如的憂慮：【姐姐若得寵，庶房怕是又要生事；可是隻要她安好，彆的都不礙事；但我……我到底是什麼身份？】
她柔聲道：“宛如守著我便好，旁事你不必操心。”
這句平淡迴音，卻讓蘇宛如眼中悄泛淚光。她咬唇點頭，感激與自憐交織，細碎的心思隱入夜色。
飯後，眾人小散。大夫人緩步走向葉辭清：“世子剛回，不知辭清會否願意通他略敘府事？”
葉辭清自知無可推辭，在婢女引領下入世子院。月光深沉，簷角漆色映著風影，院中靜謐無聲。謝景珩立於廊下，揹負雙手，目光透著無波瀾的溫潤。
他並未主動寒暄，而是望向院外枝影，用極低的聲音開口：“葉姑娘，今日朝中新政，有道是‘明德慎刑’，但治家之道，未必與治國相通。你以何為本？”
葉辭清沉靜片刻，回以清聲：“家宅之道在於細察人心，寬以待人，嚴以治事。治國，終歸要護眾生之安。可是無論家國，不外乎人心為道。”
謝景珩微微點頭，嘴角似笑非笑：“有趣，朝堂之事陰晴莫測，若有姑娘之見，亦可助理時局。”
他輕輕側目，眸光繾綣深遠：“如今新政初行，朝中戶部查賬風頭正勁。今日沈大人入府查賬，倒是與姑娘處事不謀而合。”
葉辭清心中陡生警覺。她捕捉到謝景珩一瞬的念頭：【她於府中新得信任，沈瑾言卻未必隻為查賬而來。或許此女有異，須要再探其深淺。】
但謝景珩轉瞬即斂神情，話鋒柔和：“葉姑娘明察秋毫，今日府中諸事，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葉辭清斂目片刻，斟酌回道：“世子有命，自當效勞。但府中之事牽涉繁雜，外有戶部專差，內宅角力，易生風波。辭清必小心，有所察，必不敢隱。”
一句話，既表明態度，卻未露半分鋒芒。她分明感知到謝景珩的試探與讚許在心頭交錯。
院中兩人對視，月色微光中，彼此神態靜默。氣氛緩緩轉為和諧，卻在無言之間暗流湧動。
忽有婢女來報：“沈大人方纔至府後院，謙遜查賬，然似對葉二姑娘分外留意。”
謝景珩收回目光，溫聲道：“沈瑾言現為新晉權臣，心思甚深。你莫要涉險，我自會安排。”
葉辭清略一點頭，心底卻更覺壓力陡增。她感知到沈瑾言暗藏探查：【葉辭清究竟是何來曆？她是否擁有不為人知的能力？】
院外風過，枝葉婆娑。葉辭清深知自已正被無數目光環伺，不論世子試探，沈瑾言觀望，亦或大夫人暗中籌謀——每一道心聲裡都藏著權謀與利害，她需步步為營，方能自保。
夜風漸靜。院門掩上之際，謝景珩輕聲道：“葉姑娘，今夜辛苦。若有難事，儘可來尋我。”
她輕輕頷首，一雙眼清澈，內裡依舊是堅韌如鈞的光。
迴轉小院的路上，蘇宛如悄然等侯。夜色深處，她輕聲喚道：“姐姐，可是受了委屈？”
葉辭清微笑，緩緩捏緊蘇宛如的手指，語調溫軟卻堅實：“身於此間，無論風雨，總需守望彼此。”
身後府邸燈火尚亮，遠處廊下隱約傳來賬房銅算盤的清響。權利的棋局雖未明，但葉辭清已知——無數人的命運線在此交纏，她將以自已的方式，走進這紛爭的深處。
月光靜好，她回望府門，心底早已鋪就決心。前方更深的動盪與試探正在逼近，一切未有終局，從今夜開始，她的每一個選擇都將直麵心界深處的浮生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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