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姑爺又擺爛了 第155章 莫要汙衊於她
蘇永昌見兒子始終低著頭,對自己激烈的言辭毫無反應,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的怒火更是「噌」地往上冒。他「霍」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手指幾乎要戳到蘇文淵的鼻尖,聲音因憤怒而拔高,在寂靜的宴會廳裡顯得格外刺耳:
「你怎麼不說話?!之前為了那個低賤的伶人,你不是挺能言善辯、振振有詞的嗎?怎麼,今日在你祖父和諸位長輩麵前,反倒成了鋸嘴的葫蘆,啞巴了?!」
蘇文淵聽到父親再次用如此輕蔑侮辱的辭彙提及婉娘,身體猛地一顫,終於抬起了頭。他望向父親的眼睛裡,往日那份對嚴父的敬畏已然被深深的失望和一絲隱忍的憤怒所取代,那眼神複雜得讓蘇永昌心頭一窒。
蘇永昌被他這眼神看得更加惱怒,口不擇言地繼續斥罵,聲音愈發激烈,連手指都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你十四歲便中了秀才,本是天之驕子,光宗耀祖指日可待!可如今呢?快十八的人了,竟還是個秀才!屢試不第,說出去我這個當爹的都替你臉紅!我看你的魂早就被那個狐狸精勾走了!沉溺於那些靡靡之音,荒廢學業,這才導致你一次又一次落榜!你簡直……簡直枉讀聖賢書!」
「咚。」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直沉默的蘇老太公終於動了。他將那柄一直握在手中的紫檀木柺杖,在地上不輕不重地頓了一下。
一聲沉悶的聲響,像一道無形的律令,瞬間讓暴怒的蘇永昌動作一僵,也讓廳內所有或擔憂或看戲的目光,都彙聚到了這位家族最高權威的身上。老太公渾濁卻依舊銳利的目光緩緩掃過三子蘇永昌,最終落在顫抖的蘇文淵身上,那目光裡沒有立刻的評判,隻有一種曆經世事的沉重與一種無聲的威壓,彷彿在說:這個家,還沒到讓你們掀桌子的地步。
「夠了——!」
一聲壓抑到了極致,彷彿從胸腔最深處迸發出來的呐喊,驟然從蘇文淵口中衝出,打斷了他父親連珠炮似的斥責。這聲呐喊帶著少年人所有的委屈、不甘和被逼到絕境的反抗,瞬間將蘇永昌後麵更難聽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整個宴會廳,霎時間落針可聞,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蘇老太公沉默地看著這一切,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痛心與無奈,最終隻是微微搖了搖頭,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蘇半夏端坐在那裡,清冷的麵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緒,但緊握在一起的雙手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三叔父子間的矛盾根深蒂固,自己一個晚輩,此刻也不知該如何勸解。
二房的蘇永年默默捋著胡須,眼中精光一閃,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自己那個正看熱鬨看得津津有味的兒子蘇文博。
蘇文博果然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看好戲的戲謔笑容,覺得這場麵比戲台子上演的還精彩。
坐在他身旁的柳氏實在看不下去了,在桌下用力掐了一把兒子的手臂,遞過去一個嚴厲警告的眼神,示意他收斂點。
蘇文淵胸膛劇烈起伏,他努力平複著激動的情緒,聲音帶著顫抖,卻異常清晰地一字一句說道:「爹,孩兒已經十八了,不是懵懂無知的幼童,我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斷。孩兒考不上舉人,是孩兒自己學問不精,本事不夠,與他人無關!」
他頓了頓,目光直視著父親,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維護:「婉娘她,不是狐狸精。她才華橫溢,品性高潔,精通音律,詩詞書畫皆有涉獵,是真正的奇女子。她優秀得……甚至讓孩兒時常覺得自行慚穢,整個霖安城都找不出第二個如她這般靈魂有香氣的女子。父親如何教訓、責罵孩兒,孩兒都認,是孩兒不孝,頂撞了父親。但孩兒懇求父親,莫要……莫要再出言汙衊於她!」
他的話語裡充滿了懇求,也帶著不容褻瀆的堅持。
「孽子!孽子啊!你竟然還敢為她狡辯!」蘇永昌被他這番話氣得渾身發抖,隻覺得顏麵掃地,他左右張望,一眼瞥見牆角倚著一根用來支窗的、不算細的木棍,竟大步衝過去就要拿起來,「為父今日……今日非要打醒你這個被鬼迷了心竅的不肖子不可!」
柳氏見狀,急忙在背後用力推了丈夫蘇永年一把。蘇永年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地,他有些惱怒地回頭,卻見夫人正對他猛使眼色。他瞬間會意,雖然心中對三房這出戲樂見其成,但場麵話不得不講。
「哎呀!老三!你這是做什麼!」
他立刻起身,快步上前,擋在蘇文淵麵前,一把奪過蘇永昌手中的木棍,陪著笑臉打圓場:
「哎呀,老三,消消氣,消消氣!文淵這孩子好不容易從省城趕回來參加家宴,這份孝心難得啊!你應該高興纔是,怎麼還動起手來了呢?」
蘇永昌氣得臉色鐵青,一甩袖袍:「哼!孝心?考場失利是為不智!丟下母親姐妹獨自回府是為不孝!當眾頂撞親生父親是為不仁!這等不智不孝不仁之徒,談何孝心?!」
蘇永年拍著他的胸口,繼續和稀泥:「老三啊,話不能這麼說。小孩子嘛,年輕氣盛,不懂事很正常。你看看我家那個兔崽子,不也是三天兩頭氣得我跳腳?咱們當長輩的,要是事事都跟小輩們較真,那這日子還過不過了?墳頭草早就三尺高嘍!」
「是啊,老三,」柳氏也趁機柔聲勸道,「今日是家宴,本就該是和和氣氣、團團圓圓的日子。文淵的事情,不急在這一時,等家宴過後,我們都會幫你好好勸勸他的。」
蘇文博見父母都上場了,自己再坐著看戲恐怕回頭沒好果子吃,也幫腔道:「對啊三叔,您消消火,晚點我這個當哥哥的,一定替您好好『教育教育』他!」
至於怎麼「教育」,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見蘇永昌雖然依舊板著臉,但怒氣似乎消散了一些,蘇永年轉身走到蘇文淵身旁,擺出長輩的姿態,語重心長地說道:「文淵啊,你這孩子也是,怎麼跟你爹說話的?還不快給你爹賠個不是,道個歉?」
邊說邊悄悄給蘇文淵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暫且低頭。
蘇文淵心中充滿了委屈和怒火,但看著二伯一家都在打圓場,想到「百善孝為先」的訓誡,以及不想讓祖父為難,他最終還是強忍下所有情緒,站起身,對著蘇永昌的方向微微躬身,聲音沉悶地說道:「爹,對不起,是孩兒衝動,口不擇言,是孩兒……沒有顧全大局,惹您生氣了。」
蘇永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從鼻腔裡發出一聲重重的冷哼,沒有再說什麼,自顧自地回到了座位上,但胸口依舊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