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姑爺又擺爛了 第154章 不忠不孝
蘇府大門外
夜色漸濃,蘇府門前懸掛的燈籠在晚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昏黃而不安的光暈。蘇半夏靜靜地立在台階上,一身素雅的衣裙襯得她身姿愈發挺直,清麗的麵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緒,隻有那雙望向長街儘頭的眼眸,泄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與焦慮。
小蓮在她身旁,早已是按捺不住,脖子伸得老長,來回張望了無數次,可那熟悉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她忍不住小聲開口,打破了沉寂:「小姐,時辰差不多了,宴席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還要繼續等姑爺嗎?」
蘇半夏的目光依舊固執地停留在遠方空蕩蕩的街角,唇瓣微抿,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再等一會兒吧。」
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失落。
「哦,那好吧…」小蓮乖巧地應著,眉頭卻皺得更緊了,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耿護衛家到底怎麼樣了?張大哥急匆匆地拿了那麼多藥材過去,真是急死個人了!」
她心裡跟貓抓似的,真想立刻跑去耿忠家看個究竟。可一想到今晚這場註定不會太平的家宴,想到小姐將要獨自麵對二房、三房的刁難,她又硬生生壓下了這個念頭。
「我雖然幫不上大忙,但至少…至少能站在小姐身邊,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小蓮暗暗握緊了小拳頭。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人影從長街那頭快步跑來,身影在燈籠的光線下越來越清晰。
「是張大哥!」小蓮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幾步,「張大哥!怎麼樣了?耿護衛家……」
張龍跑到近前,停下腳步,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著氣,臉上卻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和敬佩,他抬起頭,看向蘇半夏,聲音因奔跑而有些斷續,卻異常清晰:「小姐!放……放心!姑爺……姑爺他親自出手,簡直是神了!母子三人……全都平安!耿大嫂她……她真的被姑爺從鬼門關拉回來了!奇跡,真是奇跡啊!」
聽到「母子平安」四個字,蘇半夏一直緊繃的心絃終於微微一鬆,眼底閃過一絲欣慰。但她很快又朝張龍身後望去,那裡依舊空無一人。她忍不住問道:「姑爺呢?他……還沒過來嗎?」
張龍連忙解釋道:「小姐,姑爺說,耿大嫂雖然暫時脫離了危險,但術後這幾個時辰是最關鍵的觀察期,他必須寸步不離地守著,以防萬一。所以…姑爺今晚…怕是趕不及家宴了。」
一絲明顯的失落如同細微的漣漪,在蘇半夏眼中蕩開,但她迅速垂眸,將其掩去,再抬眼時,已恢複了平日的清冷鎮定。
她微微頷首,語氣平靜:「既如此,救人要緊。待宴席結束後,我親自過去看看。」
說完,她轉向小蓮,「走吧,小蓮,我們該進去了。」
二人正要轉身步入府內,一個帶著幾分急切和書卷氣的呼喊聲從身後傳來:
「堂姐!堂姐!等等!」
蘇半夏聞聲回頭,隻見一個身著青衿、風塵仆仆的年輕書生正快步走來。他約莫十七八歲年紀,身量頎長,麵容清秀俊雅,眉宇間竟與蘇文博有三分相似,卻少了那份紈絝跳脫,多了幾分文人的斯文與內斂,隻是眼神中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鬱色和旅途的疲憊。
此人正是三房長子,蘇文淵。
「文淵?」蘇半夏眼中露出一絲訝異,「你回來了?」
蘇文淵走到近前,對著蘇半夏恭敬地行了一禮,臉上擠出一點笑容,隻是那笑容顯得有些勉強:「是的,堂姐。聽聞今夜家宴,我特意連夜趕回來的。」
蘇半夏看著他眉宇間的倦色和那絲不易察覺的黯然,心中瞭然幾分,輕聲問道:「省城秋闈…結果如何?」
蘇文淵聞言,嘴角的苦澀再也掩飾不住,他搖了搖頭,低聲道:「讓堂姐失望了…文淵…落榜了。」
蘇半夏心中微歎,溫言寬慰道:「無妨,你還年輕,來日方長,下次再考便是。莫要灰心。走吧,宴席快要開始了,我們一同進去。」
她的語氣帶著長姐般的關懷,在這略顯冰冷的蘇府門前,給了蘇文淵一絲暖意。
蘇府宴會廳
廳內燈火通明,已是座次分明。上首主位端坐著蘇老太公,令人欣慰的是,他今日的氣色明顯比前些時日賀元禮來訪時要好上許多,渾濁的眼神也清亮了些許。
當蘇半夏領著蘇文淵步入宴會廳時,原本有些嘈雜的廳內頓時安靜了不少。眾人的目光先是落在獨自前來的蘇半夏身上,帶著各種探究,隨即又齊刷刷地轉向她身後那個許久未歸的三房長子蘇文淵身上。
端坐上方的蘇老太公看到蘇文淵,臉上露出一絲慈祥的笑容,聲音雖有些蒼老,卻帶著欣慰:「淵兒啊,回來了。此次赴考,辛苦你了。」
蘇文淵連忙上前幾步,走到廳中,對著蘇老太公深深一揖,語氣恭敬中帶著愧疚:「孫兒文淵,給祖父請安。孫兒不孝,聽聞祖父前些時日病體沉屙,未能侍奉榻前,心中惶恐難安,還望祖父責罰。」
蘇老太公擺了擺手,語氣溫和:「難得你還有這片孝心,惦記著祖父,舟車勞頓趕回來。祖父心裡,很是欣慰。入座吧,孩子。」
「謝祖父。」蘇文淵再拜,這才直起身。
「二叔,二嬸,堂哥!」蘇文淵和二房的人一一打了聲招呼,幾人也對他微微頷首。
蘇文淵最後看向自家父親,輕聲喚了聲:「爹!」
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蘇文博笑嘻嘻朝著他挑眉,調侃道:「喲,弟弟,你可算捨得從你那書堆裡爬出來啦?你再不回來,某些人……嘿嘿,怕是要等不及咯!」
他話語中的暗示意味明顯,蘇文淵臉色微微一白,沒有接話,隻是默默走到三房的位置,挨著自己的父親——蘇永昌坐下。
蘇永昌約莫四十多歲,麵容嚴肅,眼神銳利,帶著一股讀書人特有的清高與固執,眉宇間刻著深深的「川」字紋,顯然是個不苟言笑、對子女期望極高且控製欲頗強的人。
他見兒子坐下,隻是斜著瞟了他一眼,鼻腔裡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壓低聲音,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滿:「你怎麼一個人跑回來了?你母親和妹妹們呢?」
蘇文淵顯然對父親心存畏懼與隔閡,低著頭,聲音沉悶地回道:「她們…腳程慢些,估摸著明日才能抵達霖安。」
蘇永昌聞言,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聲音雖壓著,卻帶著刺骨的寒意,開始了慣常的道德綁架:「哼!你個不忠不孝的東西!科場失利,已是辱沒門楣!如今竟還將你母親與妹妹撇在半路,自己獨自歸家?你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心中可還有半點孝道倫常?我蘇家怎會生出你這等無能無德之輩!」
他字字誅心,將落榜的失意與未與家眷同行的行為直接上升到了人品的高度,絲毫不在意這會給本就心情低落的兒子帶來怎樣的壓力。
蘇文淵緊緊抿著嘴唇,手指在袖中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臉色更加蒼白,卻始終沒有抬頭辯駁一句,隻是將那無儘的委屈與痛苦,默默咽回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