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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有意 獻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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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葉微拂,未有人現身,彷佛那凝視是錯覺而已。

濯纓歎了口氣:“既然如此,閣下不願與我相見,那我便回瑤泉殿去。”

說罷,她轉身向瑤泉殿的方向走。

一個修長高大的身影從假山後走了出來:“婕妤留步。”

濯纓頗為驚詫,竟是襄王!

褚羲靜立在濯纓不遠處,麵無表情:“臣出來醒酒,恰好撞見婕妤。婕妤身為聖上妃嬪,卻與蜀王私會,令臣不解。”

這人真是,跟蹤自己就算了,自己和蜀王還是旁人私會不私會,和他一個外人有何乾係?

美目瞬時含淚,濯纓以袖輕輕抹去淚珠,哽咽道:“妾是聖上的妃嬪,蜀王是聖上的兒子,妾和蜀王都憂心聖上龍體,蜀王與妾有些舊誼,他離京在即,托妾照料聖上,這有何不可。”

褚羲皺眉:“宮中有奉禦、太醫,蜀王上有淑妃夫人,何必冒險央求婕妤,不怕被人看見,說了閒話?”

濯纓擦乾淨眼淚,笑如芙蕖:“妾同大王做個交易如何?”

褚羲定定看著眼前女郎——她梳著反綰髻、身著青蓮紋煙羅衫,正俏生生地立在他麵前,她的衣衫與自己身上的深青色竹紋長袍十分登對。

那女郎鬢髮如雲,蛾眉如黛,杏眼像琥珀石一般流光溢彩,形貌綺麗,宛如月中姮娥。

海棠寶石步搖在月光下與瓊脂白玉一樣的肌膚輝映,琉璃耳璫微微顫動,更襯得她美如世外仙姝。

褚羲麵色冷如冰霜,擲地有聲:“交易?婕妤能和臣做什麼交易,臣絕不是會和深宮女子私相授受之人!”

濯纓絲毫不惱,娓娓道來:“家父乃前尚書省右仆射陸煦陸秉時,三年前,妾家中的男兒被流放至媯州,媯州苦寒,妾想求大王幫妾照料媯州的親眷。”

襄王的臉龐一半露在月光下,一半隱於夜色,他思忖了片刻,輕輕笑道:“此事倒是不難,然則昭儀與臣非親非故,臣為何要幫助昭儀,關照幾個朝廷欽犯?”

月色溶溶,山石寂靜,褚羲好整以暇地與濯纓對視。

濯纓微微俯首,臉頰浮起輕淡的紅雲,有些羞赧:“妾以戴罪之身得陛下所幸,不過三年已是四品婕妤,兼有協理六宮之權,雖不敢說寵冠後宮,卻也算平步青雲、頗受恩寵。”

“婕妤如何受寵,和臣毫不相乾。”褚羲聲線冷冽,語氣再中正不過。

濯纓抬起頭,凝視褚羲,目光沉靜如水:“陛下欲令大王尚主,爾後順理成章在長安久居,大王婉拒,想必是想早日回到軍中罷。”

褚羲斂眉,有些不解:“臣的婚事,何故令婕妤關切?”

濯纓淺淺彎唇:“妾希冀與大王通力合作,若大王願意,妾可在聖上耳邊為大王多多美言,助大王早日重返幽州。”

見襄王凝神不語,濯纓再接再厲:“大王是英武男兒、北地雄鷹,妾想著,大王這樣的豪傑,豈會甘於久居溫柔鄉?”

濯纓瞧著,襄王的眼底彷彿劃過了一絲懊惱——她應該是說到襄王心坎兒裡了吧!

懊惱消失無蹤,褚羲沉聲:“婕妤既能讓陛下同意臣早日離京,為何不直接求陛下寬赦家人?”

濯纓歎氣:“陛下雖寵愛妾身,但陸家之事絕非妾幾句求情便能赦免,陛下也不喜嬪妃與宮外有所牽連,妾隻能來央求大王。”

褚羲朝假山外走去:“婕妤不必試探臣,臣對陛下赤誠相待,對大雍忠心耿耿,不論駐紮北境還是留守長安,臣皆無怨言。”

濯纓眨眨盈盈杏眼,正要說些什麼時,褚羲腳下一頓:“宴席還未結束,婕妤還是早些回去為好,免得陛下遣人來尋。”

襄王離去,濯纓注視著他的背影,幽幽道:“若是妾告知大王,元德皇後英年早逝是另有隱情呢?”

褚羲身形定住,緩緩轉過身來,波瀾不驚的眼眸隱現幾分訝異:“婕妤所言為真?有何憑證?”

姑母褚皇後是將門女子,自幼習武強身,雖則因愛子夭亡一事而鬱鬱寡歡,但也不至於淋了一場秋雨便臥病不起。

她的死確實疑點重重,這些年褚羲亦想方設法探查。

濯纓解釋道:“妾居內廷三載,耳目眾多,對於宮中秘聞,妾有所知曉。大王雖位高權重,但畢竟不是後宮中人,有些事情自然不便查探。”

“妾出來已經有些時候,該回席上了。”濯纓拂拂衣袖,向襄王告彆,“倘若大王有意與妾同心合力,隨時可派人告知妾。”

“妾喜靜,目下居於北麵的玉燭殿,往來宮人寥若晨星。”

這下輪到襄王凝視濯纓的背影。

“同心......合力。”褚羲默唸。

“合作之事臣還需考慮,婕妤放心,今日婕妤對臣之所言,臣一字也不會外傳。”

*

濯纓攜侍女見素回到宴席上時,皇帝興致正濃,親自彈奏一把紫檀五絃琵琶,臉上笑盈盈的。

溫賢妃和範修容閒話家常,見濯纓回來,拉著她加入閒談。

範修容對著滿桌珍饈,輕輕歎氣:“要是貴妃娘子也在就好了,她喜食這羊皮花絲,可是奉禦讓她清淡飲食,她便甚少進食葷腥了。”

“不曉得貴妃姐姐這幾日身子如何了,永慶宮隻留了兩名奉禦,也不曉得能不能照料好貴妃姐姐。”溫賢妃和曹貴妃感情頗深,此番曹貴妃因病未隨帝駕前來翠華行宮,讓溫賢妃很是惦念。

“三郎那孩子也有些日子冇見了。”溫賢妃無兒無女,對看著長大的皇子皇女都十分和藹,“不曉得在忙些什麼,也不進宮探望探望貴妃姐姐。”

聖上的子嗣裡,長子次子皆早夭,五郎趙王謝珙不良於行,剩餘的六、七、八皇子尚未元服,故而魏王謝璟和蜀王謝璋在朝中可謂是備受矚目,朝臣們大都認為儲位不是魏王的就是蜀王的。

濯纓輕搖團扇,見一梳雙環望仙髻的、斜插芙蓉簪的俏麗女郎正眯著眼睛看她。

郭沛寧朝皎若朝霞、顧盼神飛的美人輕輕頷首,濯纓將菊花紋團扇貼到臉側,雙眼彎彎。

可惡!

每每她打算對著陸濯纓風輕雲淡的時候,陸二孃這廝都好像在逗弄自己。

她乃吏部尚書的千金、當朝淑妃的親侄女,怎麼能三番兩次被這罪臣之女捉弄!

郭沛寧有些羞惱,輕哼一聲,扭過頭不再盯視濯纓。

皇帝擅樂,尤其是琵琶彈得最妙,一曲大破陣樂在他手下堪稱氣勢雄渾,如同親臨千軍萬馬的沙場。

眾臣無不稱讚。

一位耳戴金環、髮辮蜷曲的綠眸武將滿麵讚歎,湊到皇帝身側:“臣願為陛下獻上一舞!”

說罷,他邁著闊步走向大殿正中,撥開正在燕舞的菩薩蠻,配合曲調就地胡旋,毫無文臣的矜持,身形似風如劍,舞姿分外靈活。

但他由於體壯腹圓、膚如黑炭,腰肢搖擺、扭動之時渾身肌肉抖動,甚是喜感,與纖細窈窕的菩薩蠻格格不入。

眾臣撫掌大笑,女眷們或以手或持袖掩唇,皆忍俊不禁。

以郭尚書為首的幾位文臣有幾分不屑之色,取笑道:“諂媚之徒爾。”

皇帝一手撫著食案,一手指著那武將,樂不可支:“這胡兒真是有趣!”

那胡人武將對郭尚書的取笑置若罔聞,一臉憨笑,怡然自得地手拍腰鼓,繞大殿旋轉起舞。

一曲舞畢,他滿臉堆笑,朝皇帝施施然俯身:“臣李度遼祝吾皇福壽綿長,祝我大雍國祚永存!”

皇帝大悅,賞賜金銀絲帛與他:“李卿此舞甚妙,當賞。”

又召李度遼來身邊說話,一時間君臣相得,其樂融融。

濯纓聽說過這位胡人將軍,他是歸化大雍的西北雜胡人,常年駐軍關內道,這幾年頗得聖心,皇帝喜好丹道,他進獻了不少西域、大食的秘藥,可謂投聖上所好。

襄王對戰兀林部、羽弗部聯軍,羽弗部可汗鬱綽敗陣後攜餘部西逃,一路跨過茫茫草原,被李度遼所擒。

皇帝因此擢升他為朔方兵馬使、靈州都督,召他一併前來長安受賞。

門下省給事中薛蘭逸以此情此景為題作詩:“祝堯千萬載,獻舞拜楓宸。龍顏開笑靨,臣子共歡顏。此景堪入畫,千秋傳美談。”

壽光公主素來驚豔於薛蘭逸的俊秀皮囊和出眾才學,她輕搖羽扇,讚許地凝視了薛蘭逸一會兒。

這薛蘭逸當年能被點為探花郎,與他雋秀昳麗的姿容脫不開關係,且他年紀輕輕便身居五品,又是阿耶喜歡的寒門出身,可謂前途無量。

可惜這人喜好和平康坊舞娘相交,風流不羈,若是能潔身自好一些,倒是個不錯的駙馬都尉人選。

謝止憂欣賞薛蘭逸,卻不知自己也成了彆人眼中的風景。

李度遼之子李明覽偷偷地盯著這位耀眼奪目的長安明珠。

他早就注意到了坐在郭淑妃身側的公主,他在靈州時可從冇見過這樣明豔張揚的佳人,這雍都長安可真是美不勝收、妙不可言!

宴罷,皇帝儘興退席,眾人三五成群、說說笑笑離去。

回到玉燭殿,濯纓取下琳琅的首飾,散開繁重的髮髻,抱膝靠在榻上沉思。

此番去找襄王合作,實在是有些魯莽,但難得逢此良機,隻好兵行險招。

思前想後,濯纓心中惴惴,說到底對於與襄王合作之事,她冇有多大的把握。

襄王看著光明磊落,承諾不會將濯纓與他的對話泄露出去,但知人知麵不知心,若是她對襄王所言真傳了出去,她得早做準備。

*

兀林部可汗渠格昔年暗算先襄王,致先襄王與世子英年陣亡,皇帝對其深惡痛絕,押解至京後令人將其五馬分屍,兀林部全族被滅,以慰三年前鬆陽河一役犧牲的大雍兵士。

至於羽弗部可汗鬱綽,皇帝冇有趕儘殺絕,而是將其帶至翠華行宮,在宴會次日令其行牽羊禮。

鬱綽赤著上身,身披羊皮,像羔羊一樣被人扯著脖子上的繩索,一臉被赦免死罪的感激涕零,跪爬在皇帝麵前,眾臣與內外命婦們在一旁圍觀。

令鬱綽受辱的牽羊禮結束後,皇帝派人將其囚於長安的府宅,嚴密看管,非詔不得出。

皇帝攜眾人登臨重雲台,台下有一片寬闊的校場,正適合打一場馬球賽。

襄王、李明覽及幾位武將在一組,蜀王、薛蘭逸、謝止憂、郭沛寧等人在另一組。

皇帝攬濯纓坐在高處,濯纓將剝好的葡萄、石榴遞給皇帝,又對皇帝和聲道:“聖上昨夜已經飲多了酒,今日就少飲些酒,嚐嚐這蔗漿罷。”

皇帝其實不喜有人管束他飲食,但對著這張臉,他怎麼也發不出脾氣來。

他一手接過琉璃盞,溫和地笑笑:“蔗漿甘甜,不輸美酒。”

這邊廂情意綿綿,那邊廂的郭淑妃捏著蜜棗,俯首輕嗤一聲:“狐媚。”

馬球賽開場,奪走了郭淑妃的注意,她轉頭尋找愛女壽光公主的身影。

此處視野開闊,其下的馬球賽況一覽無餘。

襄王不愧是將門出身、馬上長大,他年紀輕輕,平日一副老成的模樣,但在駿馬上意氣飛揚,讓在場眾人想起了一句詩——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襄王與同隊配合得當,馬球賽開場不多時,就已經連進數球。

蜀王和薛蘭逸也不遑多讓,二人在馬背上依然風流俊雅,同時不失敏捷,也一連進了好幾個球。

謝止憂巾幗不讓鬚眉,揮舞球杆的動作淩厲果決,三人巧妙配合,逐漸追平了比分。

郭淑妃看著女兒,一臉驕傲,頗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校場邊和重雲台上的眾人被精彩的馬球賽吸引,不時撫掌,為進球相賀。

已婚婦人和未婚女郎們目不暇接,襄王、蜀王、薛給事中都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馬下豐姿秀冶,馬上魁偉雄毅,難得齊聚一堂。

就連那高鼻翠目的李家胡兒,在馬背上也稱得上瀟灑倜儻。

馬球賽到後半程,兩隊幾乎平分秋色,難分勝負。

襄王這隊的同伴將球擊至李明覽處,謝止憂策馬奔來,信心滿滿地欲和李明覽爭奪此球。

李明覽望著意氣風發、英姿颯爽的公主,忍不住手下留情,將球讓給了謝止憂。

一分之差,謝止憂這隊爭得馬球賽魁首。

不過謝止憂有些惱火,對著李明覽冷哼:“本公主需要你這胡兒相讓嗎?”

李明覽和顏悅色,傻傻地笑道:“不是臣相讓,是公主球技高超,臣甘拜下風。”

謝止憂斜睨了對方一眼,策馬走到校場邊休息。

李明覽凝望著她的背影,眼神變得銳利,彷彿野狼盯著獵物,欲將柔弱的獵物一口吞下。

打完一場馬球,衣襟已然汗濕,褚羲理了理汗津津的襆頭,淺麥色的臉龐微微緋紅,一邊平複呼吸,一邊望向重雲台。

濯纓正和皇帝說著什麼,眉目間儘是春意。

她還親自剝了葡萄餵給皇帝吃!

不是有宮人在嗎,哪裡還需要她親自剝?

褚羲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悶。

昨日才和他提起合作一事,今日就要向他證明她和皇帝有多麼琴瑟和鳴,她有多得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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