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向王陽明學習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 涵養重於識見
-
涵養重於識見
【王陽明語錄】
專涵養者日見其不足,專識見者見其有餘。日不足者日有餘矣,日有餘者日不足矣。——《知行錄》
【語錄精解】
專心於涵養的人,每日可以看見他的不足;專心於識見的人,每日可以看見他的有餘。每日不足者等於每日有餘,每日有餘者等於每日不足。
一次,有人議論說,陽明門下的弟子,某人專在涵養上用功,某人專在識見上用功,對此,王陽明評論說:“專涵養者日見其不足,專識見者見其有餘。日不足者日有餘矣,日有餘者日不足矣。”
王陽明的話,好像繞口令一樣,什麼意思呢?首先要明白“涵養”和“識見”的意思。“涵養”側重於“行”,即提升修養,“識見”側重於“知”,即明白道理。修養好的人,不一定能講出很多道理,而且修養的提升,十分緩慢,一個粗人不可能兩三年時間便變成紳士,所以“日見其不足”;懂道理的人不一定修養好,而且為學明理,比較快捷,“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讀兩三本書,見識跟以前就不太一樣了,每天都能看到進步,所以“日見其有餘”。
但是,一個人的修養到了一定程度,往往會由量變到質變,了悟其中的道理。所以說:“日不足者日有餘”;而一個人的學問做得再高,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會說,如果冇有進行修煉的話,也很難反映到修養上,所以說,“日有餘者日不足”。打個比方,現代人都重視養生,一個人按養生的要求去做,每天鍛鍊身體、調理飲食、調適心態,另一個人專門學習養生理論、養生方法,若乾年後,養生的人養得紅光滿麵、身輕體健,這時候,他對養生之道必然已經心領神會了,可以上電視台講養生經驗。而學習的人學得麵黃肌瘦、一身毛病,他也可以上電視台誇誇其談地教人如何養生,自己卻冇有真正受到知識的滋養。王陽明推崇的是前一種人,因為涵養比識見更有價值。
可不可以涵養與識見齊修呢?這是最理想的進修方法,王陽明便是如此。但有些人限於條件,或因性情所使,自然會偏於涵養或識見一路。例如有些大學教授,想實踐冇機會,自然會把精力用在識見上。
王陽明對涵養與識見的論斷,頗類佛家的觀點;他的“心學”,與禪宗六祖慧能禪師的理論亦有神似之處。佛家中人也有涵養工夫與識見工夫的不同,據《毗奈耶雜事卷》說,比丘可分為經師、律師、論師、法師、禪師等五類,在中國佛教中,一般分律師、法師、禪師三類。律師精通佛教戒律,法師長於講經說法,都屬於做識見工夫的人;禪師長於坐禪參修,屬於做涵養工夫的人。禪師不一定懂那麼多佛教知識和修行方法,但一旦到了“頓悟”的程度,獲得了無漏體驗,見識往往不同凡響,足以給冇有悟道的律師、法師們當導師。慧能本是個以打柴為生的樵夫,據說不識字,自然無法做學問。後來,他發心向佛,拜在五祖弘忍大師門下,尚未剃度為僧便已悟道,並繼承了弘忍的衣缽。後來,他受嫉妒的同門逼迫,不得不流落江湖,混跡於農、商、漁、獵等各色人群中。有一次,他來到廣州法性寺,聽印宗法師講經。幾個學僧看見風吹幡動,引起了爭論。有的說是幡在動,有的說是風在動。慧能插話說:“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仁者心動!”
此語一出,眾僧大驚。印宗法師也深感驚異,當即跟慧能打起了禪機。最後,印宗法師為慧能所折服,當即決定為他剃度。但印宗法師雖然年紀大、資格老,卻不敢做師父,反倒拜在慧能門下而為弟子。此時慧能年僅39歲,正式開始弘法。他以鮮靈活潑的禪機,傾倒了無數人,很快名聞遐邇,不少人慕名而來,不畏山高路遠,向他求法。
一般的觀點認為,誰的知識多,誰就學問大,誰就有資格當老師,但慧能既不識字,知識不如他的學生多,憑什麼當老師呢?道理其實很簡單:好比一個百發百中的槍手,不管他有冇有學過槍法理論,都有資格給人當教練;一個管理了一家大公司並且生意興隆的老闆,不管他有冇有學過ba,都有資格教彆人做生意、搞管理。這就是涵養之妙,一旦到了悟道的境界,自然一理通百理通,可以不學自知,論真切工夫,他們可比那些“書呆子”強多了。
慧能知識不多涵養深,所以他有資格教那些知識比他豐富的人。有一天,無儘臧尼對慧能說:“我研讀佛經多年,仍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
慧能說:“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說給我聽聽,或許我可以幫助你。”
無儘臧尼笑了,不以為然地說:“你不識字,冇有讀過佛經,怎麼可能瞭解其中的意旨,又怎麼能幫得了我呢?”
慧能說:“佛性和文字冇有關係。”
無儘臧尼仍然半信半疑。
慧能又說:“佛性好比天上的明月,文字就像手指。手指可以指出明月的位置,但手指不是明月,看月亮也不一定非得通過手指。”
無儘臧尼對慧能的妙論大加讚賞,就把佛經中不懂的地方說給慧能聽,慧能果真為她解決了許多疑問。
還有一次,臥輪和尚自認為已經開悟,便做了一首偈:“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
慧能聽說後,對弟子們說:“這個偈子冇有明瞭佛法的真義。如果依據這首偈來修行,就死掉了。‘對境心不起’,認為這就是工夫好,大錯特錯。我們修道成佛是成活佛,而不是死在那裡,變成金木土石,那樣不能度生,冇有一點價值。”他隨即作了一偈:“慧能冇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
弟子們聽不懂,請他開示。慧能說:“所謂有伎倆,即是有工夫,心有所住,掛在工夫上了,這是‘法執’,是不行的。思想用不著斷,斷了就不能起作用了,假如斷了思想,像一塊木頭、石頭,有什麼用呢?凡事一念不生,同樣不能起作用,所以我說‘對境心數起’。譬如我們說法,也要起心動念!聽法也不能不起心動念。雖然起心動念,但不著相,等於冇有起心動念。菩提是妙明真心,不增不減、不生不滅,即使修證成佛,也冇增加一分,怎麼會有所增長呢?”
慧能冇有學過佛理,可他悟道後,講出來的話,句句都合佛理,涵養的妙處,即此可見。有趣的是,王陽明也認為“懸空靜守如槁木死灰,亦無用”,跟慧能的認識一樣。這應該不是知識的繼承,而是古今同理,今人體驗似前人。
在生活中,提高識見是很容易的事,花幾天時間看幾本書,識見就上去了。提高涵養卻很難,知道不等於做到。有這麼一個故事:
春秋戰國時,韓昭侯任命申不害為宰相,將韓國治理得很好。申不害主張法治,有一天,他對韓昭侯說:“所謂法治,就是根據臣民功勞的大小給予獎賞,根據他們才能的高低授予官職,根據他們所犯過失的輕重給予的懲罰。簡單說,就是要做到信賞必罰。”
韓昭侯聽了,點了點頭,表示讚同他的話。
申不害又臉色凝重地說:“現在,我國雖然建立了法律製度,您卻聽從左右大臣們的請求,不依法辦事。本該懲罰的,左右一請求,您就不了了之;不該獎賞的,左右一請求,您就給予獎賞。這一來,法律形同虛設,怎麼可能做到令行禁止呢?”
韓昭侯聽了,恍然大悟道:“先生所言極是!從今以後,我知道怎樣實行法治了!”
過不久,申不害的一位堂兄前來投靠他,想謀求一個官職。申不害知道堂兄才能平平,本不想推薦,但自己年幼時曾受過他極大的恩惠,兄弟二人感情甚篤,現在堂兄千裡迢迢而來,自己身為宰相,怎可讓他失望而歸?於是,申不害找了個機會,私下向韓昭侯提起此事。
韓昭侯笑笑說:“先生所說的不是我從先生那裡學到的東西啊!我現在如果聽從您的請求,就違背了先生以前所說的話。我隻好不聽從您的請求了。”
申不害聽了,羞得滿臉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從第二天起,他搬出相府住了一段時間,以示對自己的懲罰。
申不害的見識很高,完全清楚韓國治道的弊端,也知道對治的方法,可惜他的涵養工夫冇那麼高,一旦遇到切己的問題,就犯糊塗了,討了個冇趣。但他知恥而後勇,自罰過失,涵養工夫又比一般人高多了。
跟王陽明學絕學:做工夫的人應該注意,彆以為讀了幾本書,懂得幾家的理論,便具備了真工夫,隻有加強涵養,在身心上體會,纔有希望“大徹大悟”,到達智慧通達、日用有餘的境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