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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生婆,掌中宮尺 第13章 毒藥煮在明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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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天門前,風卷殘霞,朱門未掩,卻已如深淵巨口,吞儘人間光亮。

沈知微立於階前,青紋醫袍獵獵翻飛,袖中瓷瓶寒如冰魄。

她指尖一轉,銀簪探入粉末,輕輕攪動——那一瞬,時間彷彿凝滯。

烏黑順著簪尖蔓延,像是毒蛇自沉睡中蘇醒,悄然攀上金屬的脊背。

她冷笑出聲,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割裂了宮門前虛假的寧靜:“三品以上砒霜,加蜜熬煉去苦,專攻肝腎,日服一分,三月斃命。”她將瓷瓶高舉過肩,白瓷在夕陽下泛著冷光,宛如祭壇上的供品,“這‘養神散’若真出自太後之手,那冷宮廢妃們,怕是早已骨銷魂滅!”

人群嘩然。

宮使臉色驟變,伸手欲奪,動作急切得近乎失態。

可他手指尚未觸及瓶身,一道黑影橫空掠至,東廠番子單膝點地,臂如鐵閘攔下他的手腕。

那人垂首不語,卻是謝玄一個眼神落下的殺意具象。

無人敢再動。

沈知微緩緩收手,將瓷瓶收入袖中,彷彿隻是收回一件尋常證物。

她的目光掃過宮使、內侍、角樓之上隱匿的身影,最後落在王通判身上,語氣平靜,卻重若千鈞:“此毒與前夜安神湯同源——皆以隱蔽手法替換藥材,借煎煮釋放毒性。若不徹查藥源流轉,明日我死,後日便是萬千孕產婦亡於無形。”

她說得極輕,像在陳述天氣,可每一個字都砸在人心最深處。

王通判瞳孔一縮。

他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柳氏案尚未平息,民間已有三起相似中毒跡象的產婆暴斃,皆被歸為“血崩猝亡”。

若真如她所言,有人借官藥體係投毒,那不止是謀殺,更是對整個婦人生育安全的係統性絞殺。

他猛地抬手,厲聲道:“查封府城藥房總庫!所有藥材封存待驗,任何人不得進出!”

命令如驚雷炸響,衙役應聲而動。

孫德海被兩名差人架著前行,臉色慘白如紙,腳步踉蹌,卻不敢反抗。

他知道,自己藏下的那本“往來賬”,此刻成了唯一能指認真凶的線索。

藥房總庫陰暗潮濕,藥櫃林立如碑陣,空氣中彌漫著陳年藥材的腐香與黴味。

沈知微一踏入其中,便屏住呼吸,目光如鷹隼掃視每一寸角落。

她直奔“丹參”櫃。

這是柳氏生前最後一劑補血方中的主藥,也是“丙字七號”每月固定流出的配伍之一。

她伸手推拉櫃門,木板發出吱呀聲響,忽然觸到一處鬆動。

她不動聲色,指尖沿著縫隙摸索,猛然發力——一塊暗格彈出,內藏數疊油紙包,層層裹緊,散發著難以察覺的辛烈氣味。

她拆開最外一層,灰褐色碎塊滾落掌心,形似枯根,卻質地堅硬,邊緣呈鋸齒狀。

“不是丹參。”她低語,眸光銳利如刀,“是雷公藤偽製,炮製時混入黃藤粉與焦糖染色,常人難辨。”

她取少許投入沸水,湯色瞬間由褐轉黑,表麵浮起一層薄薄黃油膜,散發出微腥之氣——正是慢性肝損毒素溶出的征兆。

旁側孫德海看得雙腿發軟,顫聲道:“這……這不可能!我們驗收都有‘望聞問切’四關,怎會……”

“因為你們看的是樣,不是源。”沈知微冷冷打斷,“有人早就打通了從產地到藥房的每一道關節。他們不怕你查藥,就怕你比對。”

她翻開最新台賬,指尖停在一條記錄上:丙字七號,初九領藥,茯苓、當歸、川芎、炙甘草,另附‘丹參’六錢,接收人簽字——周明遠。

可週明遠已“自縊”三日。

她抬眼看向孫德海,聲音冷得像冰:“誰替他簽字?”

老藥工渾身一抖,額頭冷汗涔涔而下:“是……是值夜的老趙。他說……上麵交代‘照舊辦’,不必驚動任何人……”

“照舊辦?”沈知微唇角微揚,笑意卻不達眼底,“所以這毒藥,已經‘照舊’了多少年?三年?五年?還是從第一個不該死的人咽氣那天起,就開始了?”

她合上賬冊,指尖用力,幾乎要將紙頁捏碎。

這不是一次陷害,不是一場偶然的陰謀。

這是一張網——以體製為線,以麻木為結,以無數無聲死去的女子性命為餌,靜靜等待下一個闖入者自投羅網。

而她偏要撕開它。

她轉身走向庫門口,步伐沉穩,沒有回頭。

小滿緊跟其後,雙手緊緊抱著那隻舊藥箱,像護著自己的命。

“師父……接下來怎麼辦?”少女低聲問,聲音裡帶著恐懼,也藏著一絲從未有過的堅定。

沈知微腳步未停,隻淡淡道:“等一個人。”

可她從不怕等。

她怕的是,有人還在喝那碗名為“安神”的毒湯。

暮色漸濃,藥房外風雨欲來。

庫門緊閉,燭火搖曳,映出她清瘦卻挺直的背影。

而在皇宮深處,謝玄立於角樓陰影之中,手中摺扇輕敲掌心,眸光幽深如淵。

而這一步,她走得比他預料的更快、更狠。

——毒藥煮在明麵上,才最致命。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

承天門下,藥房總庫的火光終於騰起,赤紅烈焰撕裂黑暗,將整條街巷照得如同白晝。

焦苦的氣味隨風擴散,像是舊時代的屍臭被一把點燃,焚燒的是藥材,也是那些藏在製度褶皺裡、早已腐爛發黴的陰私。

沈知微立於火光之前,一動未動。

她看著那捲賬冊在火焰中蜷曲、變黑,字跡如蟲蟻般掙紮著死去。

孫德海跪在一旁,涕淚橫流,卻不敢抬頭看她一眼。

他知道,從今往後,自己這條命已不在官府手中,而在眼前這個女人的一念之間。

“師父……”小滿站在她身後半步,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吞沒,“老趙招了。”

沈知微緩緩轉過身,目光平靜,彷彿方纔那一場當眾對質、生死逼供,不過是診室裡一次尋常問診。

她沒有立即回應,而是走向灶台。

兩口鐵鍋仍冒著餘熱,一鍋湯色清褐,藥香溫和;另一鍋則烏濁不堪,表麵浮著一層黃膩油膜,在火光下泛出詭異的光澤。

她拎起木勺,輕輕攪動,聽著那黏稠液體發出細微的“咕嘟”聲,像毒蛇在喉間吞嚥。

“按原方煎的這劑,是安神養血。”她語氣淡漠,如同在查房時講解病例,“而這一鍋——肝損、腎衰、慢性中毒,三個月內必現崩漏之症,產前服用,足以致死而不留痕跡。”

她說完,親自端起那碗黑湯,一步步走向老趙家緊閉的院門。

雨開始落了。

細密冷雨打在青石板上,濺起薄霧般的水汽。

沈知微站在門前,一手持碗,一手輕叩門環,三聲,不急不緩。

門內傳來劇烈咳嗽,一個蒼老的聲音顫抖道:“我……我真的病了……不能見客……”

“我知道你病了。”沈知微開口,聲音不高,卻穿透雨幕,“心病,比藥毒更難治。但若你現在不開門,明日全城都會知道,是你親手把‘丙字七號’換成了雷公藤,是你讓七個產婦不明不白地死在產床上。”

門內死寂。

片刻後,吱呀一聲,門開了一線。

老趙佝僂著身子,麵色灰敗,眼中儘是驚懼。

沈知微笑了一下,將碗遞上前:“你若敢喝下這一碗,我立刻轉身就走,從此不再提你半個字。”

老趙盯著那碗黑湯,瞳孔驟縮,猛地後退兩步,撲通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地上:“我說!我都說!是三皇子府!是李崇文大人下的令!每季三十兩銀子,專換‘丙字’係列藥材……說是……說是調理‘不聽話的婦人’……”

他語無倫次,涕泗橫流,“周明遠不肯再做,他們就說他是畏罪自縊……可我知道……他是被人勒死的啊!”

沈知微靜靜聽著,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直到最後一個字落下,她才緩緩收回視線,抬手抹去落在眉間的雨珠,轉身望向王通判:“證據確鑿,人贓並獲。請大人即刻擬奏,上報刑部,徹查三皇子府與藥房勾結案。”

王通判重重點頭,眼神震動中帶著敬意。

他知道,今日這一局,不是審案,而是一場精準無比的外科手術——她以真相為刀,剖開了整個官藥係統的膿瘡。

但她並未停手。

當東廠番子悄然現身,黑衣濕透,如影隨形時,沈知微從袖中取出一隻密封漆盒,遞了過去。

“請轉呈提督大人。”她聲音清冷,卻字字入骨,“我說過,新來的醫士帶來了幾味‘陳年老藥’。這一味‘丙字七號’,不知宮裡哪位貴人,還在日日服用?”

番子接過,躬身退入雨幕。

沈知微仰頭望向朱牆深處。

火光映照下,那巍峨宮門宛如巨獸之口,沉默吞噬著無數秘密與性命。

而她,已經踏進了它的咽喉。

翌日清晨,尚藥局偏院。

濕氣彌漫,藥櫃斑駁,角落蛛網密佈。

一名小宦捧著名冊低頭離去,留下她一人靜立屋中。

她翻開案上厚厚的《冰井台領藥錄》,指尖滑過一行行墨跡未乾的記錄——

“丙字七號,初五支取,用途:冷宮安神。”

她的目光,驟然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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