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歲那年,媽媽說她餘生要隻愛自己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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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那裡,坐在離我不遠的沙發上,雙手緊緊抓著一個陳舊的手提包放在膝上。
穿著一條明顯過時的裙子,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卻掩不住鬢角的花白和臉上的憔悴。
十二年的時光在她身上刻下了比我記憶中深刻得多的痕跡。
那種張揚地要去追逐人生的氣勢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畏縮和忐忑。
她的目光一直緊張地盯著電梯口和我們進來的方向。
當我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時,她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站了起來,動作慌亂又僵硬。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喊我的名字,但最終冇能發出聲音。
隻是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
仔細看過去,裡麵好像有一種近乎哀求的卑微。
我突兀地笑了出來。
真是稀奇。
記憶中那雙居高臨下又充滿著不耐煩的眼睛居然也有流露出忐忑的一天。
年少時,支撐我度過一個個饑餓和疲憊夜晚的最大的動力,
或許就是幻想著有一天能讓她後悔,能讓她悔恨的眼神看著我。
我幻想過無數次,她該如何懺悔,我又該如何冷漠。
如何將她曾給予我的痛苦連本帶利地還給她。
那幾乎成了一種執念。
可如今,這一幕真的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我麵前時。
我預想中的快意、憤怒、甚至報複性的冷漠都冇有出現。
我心裡升起的,竟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無聊。
我興致缺缺地移開目光,拖著行李箱跟著朋友往裡走。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很快,那張疲憊蒼老的臉再次出現在我眼前。
她忐忑的聲音響起:“小芯。”
我甚至冇有停下腳步,隻是在經過她的時候極其自然地偏頭和朋友說話:
“好像有點餓了,等會兒叫外賣吧。”
我的無視比任何憤怒的指責或刻薄的言語都更具殺傷力。
我能感受到那道落在身上的視線瞬間變得慌亂。
她向前挪動了一小步,嘴唇囁嚅著,最終卻依舊冇能發出任何聲音。
朋友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
她冇有多問,隻是迅默契地挽住我的胳膊,用一種保護般的姿態,帶著我徑直走向電梯間。
自始至終,我冇有再回頭看她一眼。
電梯門緩緩合上,金屬麵板光可鑒人,映出我毫無波瀾的臉。
原來,當她真的在我麵前展示那些愧疚時。
也不過如此。
她的確是出了車禍。
跟在我身後的時候一隻腿不自然地彎著。
她跟到登機口的時候。
我開始不耐煩甚至有些警惕了,我防備地轉過頭看她:
“你想乾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個機場?你調查我還是跟蹤我?”
她的臉色慘白,額頭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小芯,我冇有。”
她手足無措地拿出手機,翻出聊天記錄給我看。
“是小雅說你坐這一趟航班,還說你前一天晚上會去那個酒店。”
她的手機螢幕上滿是裂紋。
透過那些裂紋,小雅截圖的我的朋友圈赫然出現在我麵前。
以及小雅的一句話:
“宋姨,說真的,她纔是你的女兒,你以後有什麼事能不能老找我了。”
我瞭然又嘲諷地笑了笑。
“所以呢,你找我乾什麼?”
她的表情瞬間變得侷促,嘴唇囁嚅了半天擠出一句話:、
“小芯,我是你媽媽啊。”
我冇忍住,笑了出來。
笑完了之後看著她憔悴的臉認真地說:
“你是個成年人,應該很懂事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給我造成了多大的麻煩?”
她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樣錯愕地看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我掀著眼皮看她,繼續說:“我有自己的人生要過,你打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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