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歲那年,媽媽說她餘生要隻愛自己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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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燈,餐桌上,隻有一張被杯子壓著的黃色便簽紙。
一種不好的預感瞬間湧上我的心頭。
我走過去,手指發抖地拿起那張紙。
上麵是媽媽熟悉又陌生的筆跡,寫得很快,甚至帶著一種迫不及待:
“小芯,我拿到了一個去國外留學的名額,機會難得,必須馬上走。這是我年輕時冇能完成的夢想,現在要去追回來了。
你已經是大人了,會照顧自己,也會懂事的,對嗎?
錢在桌上,先用著。”
很久之後,一聲冷笑從我嘴角溢位。
追夢?留學?懂事?
這幾個金光閃閃的字眼,像最鋒利的針紮進我的腦子。
襯得手裡還拿著我半個月生活費買的水杯的我像個小醜。
我的目光緩慢地移到桌上。
那裡躺著薄薄一疊紅色鈔票。
我走過去,拿起來機械地數了一遍。
隻有三千塊。
三千塊,和她追逐的青春夢想,一起放在這張冰冷的桌子上。
輕飄飄的,卻又重得足以把我整個人壓垮。
巨大的恐慌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我瘋狂地拿出手機,撥打她的號碼。
可聽筒裡永遠隻有那個冰冷而禮貌的女聲。
微信訊息發出去,前麵跳出一個刺眼的紅色感歎號。
她切斷了一切我能聯絡到她的方式,果斷得像是要切除一段失敗的過去。
而我就是那段過去裡最需要被切除的累贅。
三千塊,在一個物價飛漲的城市裡是杯水車薪。
我計算得比以前更苛刻。
早餐省略,午餐是兩個最便宜的白饅頭,晚上是一包方便麪,偶爾奢侈地加一根火腿腸。
錢還是一天天飛快地減少。
終於,那疊錢見了底。
最後一個硬幣花出去的那天,我在寒冷的街頭站了很久。
我看著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什麼叫走投無路。
無奈之下,我想起了那個幾乎快要消失在記憶裡的男人。
我的爸爸。
費儘周折,我找到了他的聯絡方式。
撥通電話的那一刻,我幾乎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地說明情況。
我懇求他能不能先給我一點生活費。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傳來一個冷靜到冷酷的男聲。
“撫養費我早就一次性付清給你媽媽了,協議上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我和你們之間,早就兩清了。”
兩清了。
這三個字切斷了我和他最後一絲關係。
我握著電話,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卻覺得全世界隻剩下我一個人。
寒冷的風穿透我單薄的校服,我蹲了下去,像一隻被遺的流浪狗。
我機械地拿出手機,想找找看有冇有人可以借錢給我。
無意間,點開了張阿姨女兒小雅的朋友圈。
張阿姨是和媽媽一起去國外的。
和媽媽不一樣的是,張阿姨把她的女兒也帶去了國外。
而小雅最新一條動態,是九宮格照片。
她笑容燦爛,舉著一份印著國外某名校校徽的錄取通知書。
我的媽媽和她的媽媽站在她身後,衣著光鮮亮麗。
配文是:“努力終有回報!感謝宋媽支援!夢想夏令營,我來啦!”
宋媽支援。
啊,我媽支援的啊。
我突然荒謬地笑了出來。
給自己女兒留三千塊,卻給彆人的孩子花幾十萬。
那一刻,所有的酸楚、委屈、憤怒和絕望,轟然沖垮了最後一道堤防。
但我冇有哭出聲,隻是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嘴裡瀰漫開一股血腥味。
眼淚是冰的,一滴一滴砸在手機螢幕上,模糊了我媽那張燦爛的笑臉。
我開始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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