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交一個皇帝兒子 第214章 賢太後宣召
晨光熹微中,夏挽換上了那套象征著身份與束縛的六品誥命服。
深青色的翟紋褙子,赤羅素紗中單,下配青緣赤羅裳,層層疊疊,莊重卻也沉重,壓在她尚未完全恢複的單薄身軀上,更添幾分窒悶。
每一道紋路,似乎都在提醒她所處的樊籠。
傳旨的太監麵無表情,引領她登上前往皇宮的馬車。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單調而壓抑的「咕嚕」聲,如同她此刻的心跳,規律,卻帶著奔赴未知戰場的沉重。
她閉上雙眼,並非休息,而是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推演著即將麵對的場景。
賢太後的威壓、可能的刁難、言語的機鋒,以及她該如何應對,如何恰到好處地激怒那位至高無上的女人,將矛盾的火焰引燃到自己身上,為她後續的「死」鋪墊下最合理的動機。
每一步,都需計算,每一句,都藏機鋒。
皇宮的朱紅大門巍峨聳立,如同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吞噬著無數人的命運與希望。
驗過腰牌文書,沉重的宮門緩緩開啟一道縫隙,夏挽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這天下最尊貴,也最險惡的所在。
剛一入宮門,一名穿著體麵的宮女便已候在那裡。
見她出來,上前一步,姿態恭敬卻透著一股疏離的倨傲。
「夏安人,太後娘娘有請,請隨奴婢來。」
「有勞姑娘。」
夏挽微微頷首,語氣平靜無波。
她跟在宮女身後,穿過一道道宮牆,走過一條條冗長的宮道。
初春的宮廷,已有幾分暖意,柳絮輕飄,亭台樓閣掩映在初綻的新綠之中,景緻宜人。
然而,夏挽卻無心欣賞。
身上的誥命服愈發顯得沉重,腳下的珍珠履鞋底偏薄,走了約莫兩炷香的時間,腳底已然傳來陣陣酸脹刺痛。
她抬眼看著前方那宮女依舊不緊不慢、步履平穩的背影,又瞥了一眼旁邊似曾相識的假山石景,心中頓時瞭然。
這並非通往永壽宮的最近路途,這宮女,是奉命帶著她在這偌大的宮廷裡「繞圈子」呢。
用意再明顯不過,磋磨她的體力,消磨她的耐心,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尚未見到太後,便先嘗到這宮廷手段的厲害,心生怯意。
夏挽心中冷笑,賢太後果然「周到」。
她驟然停下了腳步,不再前行。
前方的宮女很快察覺,立刻折返回來,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焦急。
「夏安人,您怎麼停下來了?太後娘娘還在永壽宮等著呢,若是去晚了,娘娘怪罪下來,奴婢可擔待不起啊!」
她語氣惶恐,眼神裡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夏挽抬眸,目光清冷地看向她,嘴角牽起一抹極淡的弧度,語氣平緩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力度。
「哦?我當是姑娘走錯了路,這才停下來仔細辨認。
若我沒記錯,方纔我們似乎已經路過此處景緻了。」
夏挽伸手指向不遠處的那個鯉魚跳龍門石雕,「印象頗深,應當不會記錯。」
宮女臉色微變,強自鎮定道:「不可能!奴婢在宮中當差已有六年,對各宮路徑熟稔於心,絕不可能走錯!定是夏安人初入宮廷,記岔了。」
「不。」夏挽的聲音依舊平穩,目光卻銳利起來,直直刺向那宮女。
「我確信,你就是走錯了。或者說,你是故意帶著我,在此處兜圈子。」
那宮女被夏挽眼中驟然迸發的冷意與瞭然刺得一怔,臉上的偽裝幾乎掛不住。
她意識到,這位看似柔弱的安人,並非可以隨意拿捏之輩,自己的伎倆已被徹底看穿。
知道無法再繼續下去,宮女迅速看了一眼四周,臉上立刻換上一副懊惱歉疚的表情,抬手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哎呦!您瞧奴婢這記性!光顧著想著一會兒要去尚衣局取東西,竟真的走岔了道!真是該打!
夏安人莫怪,這邊請,這邊纔是通往永壽宮的正路。」
她指著另一條更為寬敞、顯然也更近的宮道。
夏挽不再多言,隻是深深地看了那宮女一眼,彷彿要將她的樣貌記在心裡,然後順著她指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這一眼,竟讓那久在宮中的宮女,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寒意。
這一次,路途順暢了許多。
不多時,一座更為宏偉、守衛更為森嚴的宮殿出現在眼前,「永壽宮」三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宮女將夏挽引至永壽宮正殿門外便止步,低眉順眼地退到一旁。
夏挽整理了一下因長途行走而略顯褶皺的衣擺,深吸一口氣,在殿門外漢白玉鋪就的冰涼地麵上,穩穩地跪了下去,以最標準的禮儀,揚聲道:
「妾身南昌侯府六品安人夏挽,叩見太後娘娘,願太後娘娘鳳體康健,千歲千歲千千歲!」
清朗的聲音在寂靜的宮苑中回蕩。
然而,殿內一片死寂,無人應答。
唯有永壽宮廊下侍立的宮女太監們,如同泥塑木雕般垂首站著,眼觀鼻,鼻觀心,彷彿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也沒有看到殿外跪著一個人。
時間一點點流逝,春日的陽光逐漸變得有些灼人,照射在深色的誥命服上,更添悶熱。
漢白玉地麵的寒氣,卻透過膝蓋,絲絲縷縷地浸入骨髓。
夏挽保持著跪姿,脊背依舊挺直,心中卻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這又是賢太後的手段,讓她跪在這日頭下,穿著沉重的禮服,體會何為「天威難測」,何為「卑微如塵」。
想到自己今日來的目的,夏挽心中那點因跪拜而產生的屈辱感,瞬間被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取代。
既然對方要給她下馬威,她便偏不讓她如願!
她忽然雙手撐地,徑直站了起來。
因為跪得有些久,腿腳微微發麻,她踉蹌了一下,隨即穩住了身形。她看也沒看那緊閉的殿門和周圍的宮人,徑直走到廊下陰涼處,尋了一處乾淨的石階,毫不在意地坐了下去。
沉重的誥命服裙擺鋪散開來,她輕輕籲了口氣。
走了那麼遠的路,又跪了這許久,腳踝和膝蓋的酸脹疼痛陣陣襲來。
她也顧不得什麼儀態,微微抬起一隻腳,用手輕輕揉捏著腳踝,另一隻手則抽出袖中的帕子,拭去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
動作自然,彷彿隻是在自家院落,而非在太後的永壽宮外。
她這般「放肆」的舉動,立刻被隱藏在暗處的眼睛捕捉。
不過片刻功夫,永壽宮的正殿門「吱呀」一聲從內開啟,一位身著深褐色宮裝、麵容嚴肅、眼神銳利的老嬤嬤帶著兩名身材高大的宮女,麵色陰沉地走了出來。
正是賢太後身邊最得用的心腹,陶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