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侍衛是仇敵 第 9 章
如玉近乎驚恐地望向那支直奔黎昭華而去的羽箭。來不及了。他反手摸出懷裡的飛刀，咬牙朝著黎昭華的方向擲了出去。
“殿下！趴下！”
身體比反應比思考更快。聽到如玉驚呼，黎昭華下意識便俯身貼在馬背之上。
“哢——”飛羽箭同擲出的飛刀的軌跡在空中重疊，隨即羽箭被攔腰折斷，發出一脆響。
劫後餘生，黎昭華幾乎喘不上氣。她對上如玉擔憂的眼神，點頭示意對方放心，隨即揮腕甩去劍上的血水，轉身又投入了廝殺的隊伍。
匈奴人三三兩兩的帷幄現於眼前，落在王大眼裡，彷彿是唾手可得的赫赫戰功在向他搖旗呐喊。
王大兩腿一夾，身下棗紅色的紅鬃大馬便如閃電一般地衝了出去，遙遙將其他人甩在了身後。
他迫不及待地抽刀出鞘，大有不殺紅眼決不收手的架勢。在他看來，要取那些如喪家之犬一般四處逃竄的匈奴人的項上人頭，不過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他們越是慌張，王大便越是胸有成竹。
許是想的入神，王大並不用心留意腳下。
上一刻他還做著著升官發財的美夢，須臾間便失了平衡，連人帶馬被重重地甩出了出去。
原來他腳下的不是並不是平整的土地，而是而遍佈大大小小如劍一般銳利木樁的壕溝。
剛才王大隻一心向前衝鋒，並未察覺依草墊裝飾從而答道掩人耳目的致命陷阱。
他的身體急速墜落，鋒利的木樁在王大眼前不斷放大，來不及躲了。
王大索性閉上了雙眼。
“噗呲——”他還沒來及發出一聲慘叫，瞬間便沒了氣息。
緊隨其後的幾匹戰馬似乎受驚不小，前半身幾乎騰空躍起，嘶鳴響徹雲霄。
“前方有壕溝！注意避讓！”
隨著百夫長一聲長喝，跟在後麵的眾人即刻勒馬，麵上無一不帶駭色。
後方的如玉幾乎親眼目睹了全程。他確實和王大不太對付，可如今王大死了，他卻並不痛快。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湧上了他的心頭，像是濃霧一般，怎麼也揮之不去。
楚青單手解下染血的披風，高舉手中的長槍，他環視周圍一張張或驚恐或疲憊的臉龐，嘶啞的聲音幾乎蓋過了周圍的喧囂：
“將士們！敵酋近在眼前！數十年來的隱忍屈辱即刻便要在今夜了結！此後匈奴人將再無顏踏足大耀江山！大耀子民將也不必再活於匈奴鐵騎的陰影之下！我們要用匈奴人的血，祭奠死去的將士兄弟！隨我殺！”
話音未落，楚請率先持槍發起總攻。他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隻身劈開洪流。衝鋒的途中不斷有敵軍從黑暗中撲來，隨即又被楚青斬於馬下。
楚青的身形化作了一道鮮明的旗幟，為將士指明瞭要去往的方向。
“殺——！”
楚青麾下的大耀將士們按下心中奔湧的熱流，化悲憤為熱血，緊隨著那一往無前的身影直逼敵陣。
眾人衝鋒陷陣的身影決絕，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彙聚的人流洪水一般迅速衝亂了匈奴人臨時聚成的方陣，一時間甲冑碰撞之聲混著刀劍相接的爆鳴撕破了平靜的夜，今夜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楚青的身影出現於何方，剩餘的將士便拚死跟上。匈奴人幾乎被這凶猛的攻勢打得措手不及，在一片混亂中節節敗退。
匈奴單於見形勢不妙，當機立斷一聲令下，領著剩餘的匈奴殘軍果斷撤退。
匈奴敵軍如潮水一般迅速褪去，可楚青卻不願輕易讓他們如願：“將士們！追！”
代表追擊的三聲號角響徹雲霄，楚青勢必要將這場戰爭畫上句號。
風聲不斷在耳邊呼嘯，單於身騎通身烏黑地天馬縱馬狂奔。以前隻有他們驅逐彆人的時刻，現下喪家之犬一般四處奔逃這還是頭一次。
“咳——”
單於恨恨咬牙，連呼吸似乎都不太順暢。該死的大耀人竟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在單於看來，論對邊疆地形的瞭解，這些大耀人遠遠比不上他，隻要能甩掉煩人的追兵，那他們匈奴便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他高高揚起的馬鞭又重重落下：“駕——”
隻要出了這片窪地，十裡開外便是易守難攻的山區。一旦進了山，大耀人便再難拿他們如何了。
單於心中的算盤撥的劈啪響，幾乎沒曾留心周圍的動向。直至下屬顫抖著出聲，纔打斷了他沉浸的思緒：
“單於對麵山坡上好像有人影”
“籲——”馬匹嘶鳴，單於一行人止了腳步。他定睛看去，漆黑的夜幕之中似有什麼在隨風飛舞。
“不好！有埋伏！是大耀人的軍旗！”
待看清的瞬間，單於臉色大變，當即便欲調轉行軍方向，從西側逃脫。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西側的山坡之上密密麻麻站滿了大月支部落的軍隊。繡著白虎圖騰的大月支軍旗格外顯眼，單於不甘心的向東看去，就連笮夷部落竟也出現在了此處。
單於此時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竟徹底落入了大耀人的陷阱之中！
“殺！——”薑無恙一聲令下，早早埋伏於此的大耀軍隊應聲而動，同兩部落的將士呈包圍之勢開始收網。
薑無恙同阿圖那一騎絕塵，率先發起衝鋒。頃刻，黑壓壓的人群如山一般向壓向了匈奴殘餘軍隊。
大耀將士勢如破竹，須臾便將匈奴人的陣型衝了個七零八落。此時緊隨其後的大耀主力軍隊也及時趕到，兩軍相遇，終於要在峽穀口決一死戰。
匈奴的戰士及善騎射，即便在馬上也如履平地。隻見為首的單於反手抽出一支羽箭，搭弓扣弦一氣嗬成，行雲流水間便將幾名大耀將士射於馬下，幾乎箭無虛發。
楚青心道不妙，可他不避反進，冒著箭雨貼了上去。隻要距離夠近，弓立馬便失去用武之地。
一隻羽箭幾乎擦著楚青的麵頰而過，他略一偏頭僥幸逃過一劫，可沒曾想第二支羽箭立馬接踵而至。楚青心下一橫，猛地一個側身，幾乎懸於馬腹之下。
千鈞一發之際，如玉扔出幾記飛刀，替楚青擋掉不斷飛來的亂箭。楚青拋去一個感謝的眼神，轉而腰腹發力，躍起後穩穩落於馬上，狂奔數裡後終於如願逼近至單於身前。
楚青一馬當先，以身作則，在場眾人無一不被激得熱血沸騰，大戰一觸即發，戰場瞬間被點燃。借著大軍人數幾乎壓倒性的優勢，匈奴殘軍不過茍延殘喘了幾個時辰，便幾乎敗下陣來。
一場血戰過後，天光早已大亮。一片荒蕪的黃沙之上，幾乎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繡著狼狀圖騰的匈奴旗幟不知何時已攔腰折斷，被紛亂的人群踐踏得不辨原型。
“認輸吧！”
楚青冷峻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手握長槍將落單的單於逼到了岩壁前。
單於恨恨啐了一口，隨手拭去臉上的血跡：“你們大耀人最是狡詐！若沒有這些陰謀詭計，匈奴何至於此？”
原先沉默的黎昭華對上了對方的眼神，冷靜答道：“單於可曾聽過，兵不厭詐？”
單於恨得咬牙切齒，丟出一記眼刀：
“呸！你們和其他部落聯手算計我們！這樣的恥辱，匈奴人永世不忘！”
話畢，匈奴人特有的彎刀瞬間出鞘，雪白的刀壁映亮了單於因激憤而通紅的臉頰。
負隅頑抗嗎？楚青握槍的手緊了幾分，準備同對方做個了結。
“噗呲——”
雪白的彎刀沒入了單於脖頸間，滾落的血液瞬間在荒漠間綻開一抹眼紅：
“即便要死，我也不願死你們大耀人手裡咳匈奴人永不認輸”
出乎在場所有人預料，叱吒風雲數年的匈奴單於，竟然用一柄彎刀了結了自己。
片刻的寂靜之後，人群驟然爆發出勝利的歡呼聲。數十年被匈奴鐵騎踐踏的恥辱終於在今日得以終結，大耀，勝了！
象征著勝利的明黃色戰旗在風中肆意舞動，黎昭華擡眼望去，熱淚幾乎潸然而下。這一路走來，他們付出的實在太多。
她又是歡喜，又是悲傷。黎昭華無比慶幸自己還能活著站在這片土地上，還能親眼去見證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如若是輸，不止是他們會作了匈奴人的刀下亡魂，將來恐怕會有更多無辜的百姓要親眼見識這人間煉獄。
成王敗寇，不過如此。罷了，這苦難到黎昭華他們已然嘗過，他人不必再嘗。
黎昭華下意識便用眼神去搜尋如玉的身影，她環視四周，卻沒能搜尋到記憶裡熟悉的身影。她神情一滯，心中浮現出那個最壞的可能，臉上瞬間失了顏色。
悲傷之餘，遠處有人策馬而來。隔著被揚起的塵土，幾乎叫人無法辨認。
待那人立於楚青身前，黎昭華瞬間便被失而複得的欣喜淹沒，幾乎落下淚來。
是如玉，他還活著。
“啟稟楚將軍，卑職在山腳下發現了匈奴人所豢養的天馬，還請將軍示下。”
匈奴人的騎兵凶悍，他們所依仗的良馬功不可沒。楚青聽聞如玉找到了馬匹，心下大喜，當即便要親自去看看。
察覺到黎昭華投來的目光，如玉當即下馬請罪：“適才馬匹發狂，狂奔數裡，因此在下未能及時侍奉殿下左右，還請殿下責罰。”
隔著甲冑，黎昭華看不真切如玉的神色。恍惚之間，她突然意識到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自他們從長安出發，轉眼已過一年半有餘，如玉的容貌並未更改，可黎昭華卻難以將眼前沉穩堅毅的形象同印象中光風霽月的身影重疊到一起。
黎昭華心緒複雜，最終隻裝作雲淡風輕：“無礙，你無事便好。”
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卻吹不散天邊的滾滾陰雲。看樣子像是要落雪了。
西域的冬天來得格外早，餘下的，也僅剩些清掃戰場的掃尾工作。楚青也算略微能鬆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