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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侍衛是仇敵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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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年未見,當初那個哭的雙眼通紅卻緊咬雙唇不讓淚落下的少年已然長大。卻不想再相逢時,卻已是物是人非。

章淼搖頭輕歎,憐愛的念頭剛剛湧上,轉瞬又被潮般襲來的後悔和自責所取代。如若揭開籠罩真相的那層麵紗,驀然發覺背後所等待的是父親身死顏府敗落的殘忍真相,屆時他是後悔,亦或懷念當初懵懂無知的自己?

不,他所遭受的已然太多,若由她親口說出,無異於撕開那已然結疤的傷處,再將血淋淋的真相剖出。

一縷清風拂過,捲起一陣花香。珠簾在風聲中互相碰撞,以至叮咚作響。縱使清風有情,卻撫不開章淼眉間的愁雲。

思慮許久,章淼雙手捧杯緩緩渡了口茶,方纔鼓起勇氣開口:

“公子所說不錯,從前我確實同顏士大人結為夫妻,過渡過一段時光。公子剛才話間提及,公子曾受過重傷?可否冒昧一問,那傷是如何而來?”

章淼極力掩飾眼中的疼惜,理智告訴她現下的她已足夠幸福,不應再同罪臣之子惹什麼上關係,可無數情緒卻在心中歇斯底裡,叫她忍不住去問,去關心。

許是期待,許是緊張,殷切之間如玉的喉結不禁上下滑動。幾番掙紮猶豫之後,方纔緩緩道:

“說來也巧,在下當初身受重傷萬幸被長樂公主所救,醒來後便丟了記憶。至於當初如何受傷,因何而傷,實在無從得知…”

章淼抿唇,心中那塊懸石略略得以放下。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掙紮與痛苦的痕跡在她臉上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平靜的蒼白。最終,她鬆開了一直緊攥已然麻木的指尖,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服自己,就這樣吧,就如此忘掉罪臣之子的身份,開啟一段新的生活。

這是最好的選擇。

“如今公子平安便好。不過公子所問這事,妾實在愛莫能助。當年妾雖執掌上下,卻並未見過公子。聽聞失憶之人偶會記憶錯亂,恐怕公子記錯了也未可知…”

理智的弦驟然斷開,巨大的失望瞬間席捲而來,將如玉整個人悉數吞沒。如玉臉上的血色如潮水般驟然褪去,無言間他灰敗的臉色訴說著孤注一擲後卻一無所獲的茫然和失落。

如玉原以為終於能尋到一個結果。

他已然竭儘全力,幾乎沒放過任何一絲蛛絲馬跡,方纔能走到今天這裡。他以為所有困惑終將於今日了結,終於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可惜,一切終歸是自己的妄想。

“抱歉…是在下冒昧打擾了。多謝孫夫人慷慨直言,在下告辭。”如玉嗓音乾澀,他嚥下曾經所抱有的一絲渺茫期望,失魂落魄便要離開。

不料轉身前,章淼卻開了口:

“公子且聽我一言,”章淼擡眸,語氣溫和又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妾看得出來,公子玉樹盈階,是個好孩子。如若公子的母親還在,斷不願瞧見公子這般悲傷。”

“逝去的從前,或許輝煌,或許不堪回首。來時的路已將公子從昨日帶到了今日,未來的路卻還在前方。妾雖與公子萍水相逢,卻也真心祝願往後公子能昂首闊步,再鑄榮光。”

章淼遠遠向如玉舉杯,她遺憾並未能親眼見證這個孩子的成長,此時此刻卻真心希望他能忘卻過去,無憂無慮邁嚮明日的太陽。

如玉回眸,對上了章淼那雙清澈的眼。一股熟悉感莫名侵襲上來,無端叫他鼻子有些發酸:

“多謝夫人指點,在下甚有感觸。時日不早,在下不便再打擾,咱們就此彆過,有緣再會。”如玉拱手離去,他幾乎沒有一絲猶豫,未再回頭。

章淼目送如玉離去,一層水霧卻悄然漫上了眼睛。剔透的淚珠瞬間暈濕了睫毛,模糊了視線。她如今是孫夫人,如玉也就此忘卻前塵。這樣不相乾的兩人,恐怕再無交集的可能。

如今一彆,便是永彆了。

墨色的天空烏雲不斷翻滾,隱約傳來陣陣雷鳴,快下雨了。

豆大的雨珠驟然落下,交錯的花枝也在風雨中顫抖。花園內稀鬆的土地被與水砸出數個大小不一的水坑,水光斑駁之間,依稀映出一個破碎的人影,

黎昭華原在簷下觀雨,遠遠便瞧見一人立於雨幕之中,她撐傘走近一瞧,果然是如玉。

“這麼大雨,怎的不打傘?”黎昭華如玉濕漉漉的模樣嚇了一跳,握著傘的手也不禁向如玉的方向傾斜了幾分。

如玉自己也記不清究竟在雨裡走了多久,他高高束起的墨發已悉數被雨滴沾濕,連纖長的睫毛也掛了幾顆水珠。

“這是去哪了,怎麼淋成這樣?”黎昭華半是擔憂,半是嗔怪,當即便拉過瞭如玉的手,“手怎的也這般冰?你前些日子還險些中了暑熱,這麼大雨也不知道撐把傘,等下著了風寒便好了。”

交談間二人已至廊下,黎昭華順手擱置了雨傘,掏出了絹帕:

“你瞧瞧你,雨落了一臉也不知道擦,跟個花貓似的。”

帶著指尖些許溫度的絹帕輕輕落下,輕而易舉便擊碎瞭如玉強撐無事的偽裝。他心間忽而湧過一股暖流,順勢低頭將額頭抵在黎昭華肩上:

“殿下,借我靠一會。”

如玉蒼白的嘴唇一張一合,俯仰間溫熱的氣息噴灑而出,悉數落於黎昭華頸側。她強忍住癢意,右手繞至如玉背後,如哄小孩一般輕拍了幾下他的背脊:

“可是遇到了什麼人?什麼事?若你不想講也無礙,待你什麼時候有心情了,再與我聽便是。”

黎昭華敏銳察覺到如玉今日的反常,言語間卻並不作勉強。

她越是溫柔,如玉心裡的悲傷便越發變本加厲。他貪婪的感受著黎昭華溫暖的懷抱,多希望時間能定格此刻。

“殿下,我今日見了顏士曾經的夫人。”沉溺片刻,如玉終於緩緩開口。經雨一淋,他的嗓音嘶啞的不像話。廊外闌風長雨,他埋頭於黎昭華頸間,未曾看見對方眼裡轉瞬即逝的訝異。

黎昭華動作驀然一滯,她顯然沒料到竟有此回答。

雨水順著屋簷彙聚成潺潺水流,又順著屋簷間的縫隙傾瀉而下,一片恍惚間,彷彿隻餘雨聲滴答作響。

她依然用手指為如玉梳理被雨沾濕的頭發,她的動作很慢,很輕,像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動物。指尖處傳來絲絲縷縷的熱意,像是要撫平他心中的悲傷。

此刻還有機會,也許她能藉此機會,向如玉坦白一切。

許是太過貪戀這片刻的溫柔,許是害怕坦白後二人將不複從前,黎昭華幾番張口,卻未能吐出隻言片語。

黎昭華此刻甚至卑劣地祈禱如玉未曾察覺。曾經的罪臣之子已死,活下來的是貼身侍衛如玉。假若他依舊一無所知,那便能永遠留在自己身邊,永遠做她獨一無二的如玉。

日子若能這般平靜地進行下去,也不失為一種幸福。

此刻理智和情感不再涇渭分明,黎昭華的心不斷被名為自私的愛欲和失去現有幸福的恐懼所拉扯,幾乎要將她一顆心扯得支離破碎。

最終私慾占了上風,黎昭華霸道地單方麵決定,要將對方一瞞到底。

長久的沉默以後,黎昭華垂了眼眸,語氣略顯遲疑,終於試探著開了口:

“喔?她可曾對你說了什麼?”

對方給予答複之前,猶如在沉默中等待宣判。黎昭華的指尖不自覺纏繞上瞭如玉的發尾,一圈一圈打著發絲打轉。

一聲近乎不可聞的歎息過後,如玉輕輕搖了搖頭:

“臣原以為同之前那位禦史大夫冥冥中或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可那位夫人卻說不認識臣。或許,這也是天意。”

黎昭華長舒了一口氣,原先緊繃的心神終於在此刻驟然鬆弛下來。她輕輕替如玉擦拭還在此刻還在滴水的發尾,語氣又恢複了往日的輕快:

“重重巧合堆疊,或許便是天意。那位夫人可還說了什麼?”

如玉濃密的睫毛上下翕動,在心中醞釀了許久的不安,終於在此刻噴薄而出:

“殿下,如若臣不是殿下的貼身侍衛,也不是顏府若乾侍從裡平平無奇的一位,那臣是誰?”

黎昭華雙手扶住瞭如玉的雙肩,對上瞭如玉深邃的眸:

“你或許不記得自己是誰,但一個人的本質如何,即便失憶也無從掩蓋。”黎昭華字字鏗鏘,近乎一字一頓,“我見過無數王孫公子,文人墨客,他們或為名利,或為家族,一言一行都像是戴著精心雕琢的麵具,叫人很難看清他們的真心,而你不同。”

“你會為流浪者駐足,能看見他人心中所求。你並不曾目中無人,亦不曾對他人所傲慢,你的特彆,不在於你曾是誰,而在於你渾金璞玉一般的品質。除卻身份品階,衣著裝飾等一切浮華外物,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的你比誰都更加真實,也更加珍貴。”

這些溫柔的話語彷彿帶著溫度,輕柔地撫平瞭如玉心中陳舊的傷。起碼這一刻,他能確切感受到自己有被什麼人毫不猶豫地肯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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