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會求饒 002
】
7
頭天和梔梔瘋得太晚。
第二天我幾乎是強撐著出席許家爺爺的宴席。
我把準備好的禮物放在案幾上。
第一份,是玉如意,祝爺爺萬事如意。
第二份,是那隻訂婚時爺爺親自給我戴上的玉鐲。
今日我原物奉還,意思再清楚不過。
我站在許爺爺身後給他按肩。
「爺爺,求您準了我和許南廷的退婚請求。」
許爺爺急了。
「是不是那小子又逼你?」
我搖頭,輕聲卻堅定。
「是我自己。真心耗儘,這段婚約沒有意義了。」
「英國的專案我會負責好,絕不讓兩家利益受損。」
許家爺爺看著那玉鐲,最終長歎一聲。
「是許家對不住你。」
他沉吟片刻,補充道。
「英國那個專案,你全權負責,許家這邊在原有基礎上,再讓五個點利潤給你個人。算爺爺一點心意。」
「謝謝爺爺。」
我微笑著,沒有推辭。
這是我應得的。
飛機還有兩小時起飛,我敬了茶,提前離場。
車啟動時,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座深宅。
我和許南廷在這裡共同長大,從兩小無猜到一往情深。
如今曲終人散,隻我一個人退場。
轉角時,恰見許南廷的車駛入院落,副駕上依稀坐著那個溫泉妹。
我們錯身而過。
許南廷,祝你得償所願。
也祝我,前程萬裡。
8
許南廷匆匆趕到宴廳,卻尋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湊到爺爺跟前,假裝平靜地試探。
「安祈那丫頭送了什麼?」
爺爺手裡把玩著玉如意。
又推過另一個錦盒。
盒中躺著一隻孤零零的玉鐲。
她視若珍寶的東西,如今被她親手退了回來。
許南廷有些心慌。
「她人呢?」
許爺爺抿了口茶,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走了。她說願意放你自由,婚約不作數了。」
許爺爺斜睨了一眼溫泉妹。
「這下你總該開心了。」
許南廷呆立在原地。
第一反應是洶湧而來的疲憊。
他想起自己近乎笨拙的改變,喝醉也不忘找她,學著為她做飯,甚至親自決定婚紗款式……
他做了那麼多,讓步至此。
她卻還在鬨。
一股被戲耍的怒火頂了上來。
以安祈的性格,此刻大概正在飛往英國的航班上。
於是他發泄般給梔梔發去資訊。
【耍我很有意思?】
【看我像個傻逼一樣忙前忙後,為她改變,你們很有成就感?】
梔梔沒回任何一個字。
而是甩過來一段監控視訊。
來自婚房不遠處的便利店。
模糊的畫麵裡,安祈失魂落魄地走著,根本沒注意到身後踉蹌的身影。
那人猛地撲上去,揪住她的頭發就往草叢裡拖。
安祈拚命掙紮,哭聲破碎。
「求求你,放開我,我的肚子好痛……」
背景音裡是路人驚恐的尖叫。
「快報警!那個瘋子又在打女人!」
安祈絕望地躺在地上。
一遍遍劃開手機界麵。
嘴裡溢位血沫和無意識的哀求。
「許南廷……接電話……求你……救救我。」
畫麵最後,是她身下的深色液體一點點洇開。
以及她躺在那裡,睜著眼,卻像死了般一動不動的身影。
……那時候他在乾什麼?
他在溫暖如春的婚房內,和彆的女孩碰杯。
一邊拒接安祈的電話,一邊說。
「彆理她,裝可憐罷了。」
視訊結束,螢幕陷入黑暗。
映出許南廷血色儘褪的臉。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原來她的平靜、冷漠、心如死灰,都有跡可循。
9
安祈走後。
許南廷依舊沉溺在聲色犬馬裡。
他帶著各色美女出入,玩得比誰都開心。
誰不說離了安祈他更自由?
隻有許南廷自己知道,他是個懦夫。
他不敢去找她。
隻是悄悄註冊了無數個小號。
日夜不停地重新整理她的動態。
隔著冰冷的螢幕,看著她在泰晤士河畔大笑,風把發絲揚到她臉上。
她像一顆被拭去塵埃的明珠。
離開他之後,不再囿於廚房與情愛,變得閃閃發光。
這讓他不甘。
並沒由來的有些恐慌。
他正在一點一點從她的生活中消失。
而她,對此毫不在意。
某天。
一個穿著打扮與安祈相似的姑娘爬了他的床。
在昏暗的光線下,他幾乎就要心動。
可是同時,她絕望拍門的身影、監控下大灘的血跡、他們失去的第一個孩子……所有畫麵轟然湧入腦海。
他恍然意識到。
他被困在回憶裡,反反複複地愛著同一個人。
他叫那姑娘滾開。
點了支煙,撈過手機。
演算法把安祈點過讚的視訊精準推到他主頁。
他點開評論區。
一眼就看到她的留言。
【真的會有人一直記得十七歲的心動嗎?】
10
許南廷吐出一個煙圈。
她大概在為自己的衝動離開感到後悔吧。
他幾乎是立刻篤定了這個想法。
不然怎麼會提起十七歲。
那是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時候。
安祈一直是彆人嘴裡的笨姑娘:
「隻會追在許南廷身後,一刻都不放鬆。」
他時常從令人窒息的家族宴會上溜號。
偷偷摸摸鑽進學校落了灰的琴房。
指尖下流淌的,是被長輩斥為「不入流」的旋律。
安祈總會跟出來,安靜地趴在窗戶上,笑著叫他再來一曲。
她彎彎的笑眼像一把柔軟的鉤子。
勾得他心猿意馬。
那時他以為,他們會永遠活在那樣明亮的夏日裡。
可是後來現實如潮水般湧來。
把他們共享的、盛大又隱秘的世界淹沒。
她的愛和家族責任、聯姻價值劃上了等號。
他拚了命想掙脫,把所有尖刺都對準了她。
可是。
可是。
可是她遞過來的從來不是枷鎖。
而是她的一顆心。
他按滅煙頭,卻按不下心口的酸脹。
他沒再猶豫。
安祈走的第四個月,他訂了最快到她那裡的航班。
10
分部公司樓下,我看到了許南廷。
他拎著幾個超市購物袋,裡麵是青菜食材和火鍋底料。
和他周身混不吝的氣質顯得格格不入。
他自然地和我並肩走著,彷彿我們之間沒有過撕心裂肺的爭吵。
許南廷隨意開口問道:
「在這邊還習慣嗎?」
我看著手機。
「嗯,還行。」
「這邊中餐不正宗。」他晃了晃手裡的袋子,「給你做火鍋吃去。」
「不用。」
我頭也不抬。
「家裡有人做飯。」
他眉頭蹙起。
「請保姆了?這邊有些華人專坑自己人,你腦子簡單,彆被騙了。」
我停下回資訊的手,抬眼看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你怎麼跟我男朋友說一樣的話?」
沒等他反應,我便把手機螢幕轉向他。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都是我愛的口味。
我晃了晃手機。
「他說住家保姆不安全,所以都是他下廚。」
許南廷呼吸一滯。
「安安,」他聲音發緊,「不必特意找個人氣我。」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為什麼要找人氣你?」
公寓樓下。
他還在身後沒完沒了地說著注意事項。
我沒掏鑰匙,直接按響了門鈴。
門從裡麵開啟。
一個很高的男人站在門後,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外麵鬆鬆地套著一條圍裙。
他手裡端著一杯雞蛋紅糖水,看見門外的許南廷,頓了頓,眼神裡帶著一絲詢問。
「安安,有客人?」
我側身進門,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紅糖水。
含糊應道。
「嗯......」
許南廷準備好的所有說辭,瞬間卡死在喉嚨裡。
他的安祈。
在彆人的臂彎裡,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他。
稱他是——
「許南廷,很久沒見的普通朋友。」
11
許南廷來分部上班了。
沒人有異議,他代表許家,天經地義。
隻不過我搬到了二樓,懶得跟他打交道。
辦公室裡,我正在審閱一些報表。
許南廷衝了一杯豆子芝麻茶放我桌上。
又是熟悉的老一套。
好像隻要他裝作無事發生,所有破事都能一筆勾銷。
他像隻鴕鳥,對真實發生的事從來不管不顧,隻在乎自己的情緒。
喜歡我時,連不愛吃的路邊攤也要違心誇讚。
厭惡我時,不分場合也要讓我出醜。
全世界都得圍著他的心意轉。
我低頭看檔案。
他在邊上沒話找話。
「安安,你要花生還是青豆?」
「對。」
「這邊專案交給彆人,你回家躺著收錢吧。」
「不會吧。」
「昨天那個做飯的不靠譜,我幫你辭了?」
我頓了頓,認真回答。
「他很好。」
我的男朋友是真的很好。
我們相識在一個狼狽的下雨天。
我在高速上拋錨,等保險公司拖車要兩個小時。
他的車停在後麵,下來詢問情況。
沒有過度熱情,隻是幫我確認救援流程,然後拉開車門。
「雨大,不介意的話,可以上車等。」
全程保持著讓人舒適的距離。
主辦方催得急,我開出豐厚報酬,小心詢問他能不能送我到目的地。
他隻看了一眼我的導航,笑出聲來。
「如果你要去這裡,我們倒是可以同行。」
下車時,我們甚至沒有交換聯係方式。
五分鐘後,卻又在行業峰會現場重逢。
他是台上受邀的主講人。
我是台下提問的競標方。
他隻用了一刻鐘,就抓住了我方案最核心的價值,並理順了落地的關鍵。
我們在滿座掌聲中對視了一眼。
有時候,命運會讓你迫切想要靠近一個人。
周衍就是這樣的人。
能在談判桌上把對手逼到牆角。
也能挽起袖子給我做一桌正宗的湘菜。
他給的,是分寸之內的關心,和界線之外的尊重。
和許南廷糾纏時,我總覺得愛情大概就是那麼傷人的玩意。
可離了許南廷,我才發現外麵根本沒下雨。
成年人的愛情,根本不需要歇斯底裡地自證,也無須刨根問底地審查。
說起周衍,我眼裡有光。
許南廷終於繃不住了,一把按住我正要翻頁的檔案。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回到以前?」
我抽回手,終於認真地看了他一眼。
「以前?」
「以前指的是什麼時候?五歲、十五歲、還是二十五歲你爛掉的時候?」
「哪一個纔是你嘴裡的以前?」
我拿起報表走到門口,握住門把手時頓了頓。
「許南廷,人生是不斷流動的河流,你自己都不能像十八歲那樣純粹,憑什麼要求我永遠停留在原地當傻逼?」
門在身後合上。
許南廷僵在原地。
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他反複咀嚼、視若珍寶的從前。
她竟然棄如敝履,一點都不想要了。
12
我聘請周衍作為公司的技術顧問。
他和他的團隊專業能力有目共睹,他擔得起。
可是許南廷不樂意。
總做出一些荒唐的事。
會在我和周衍兩個人討論方案時,擠進會議室,一次又一次打斷我們的對話。
會在會議上,忽然遞給我一盒布洛芬,當著周衍的麵,大聲說:
「要來姨媽了吧,你總痛經。」
厭煩的同時。
每一件事,都會勾起我的回憶。
形成讓人難堪的對照組。
照出我過去的影子。
一次次提醒我,原來那個拚命想擠進許南廷世界的自己,那麼難看,那麼讓人窒息。
你看,人甚至不能共情從前的自己。
某天,我和周衍在露台短暫休息。
高強度的忙碌後,專案取得了重大進展,我們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許南廷又跟了過來,拿著一份漏洞百出的報告,堅持要我看。
周衍隻掃了一眼第一頁,對許南廷說:
「這一頁就有三處基礎資料錯誤,許總,建議你讓人複核後再提交。」
周衍明明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許南廷卻像被扇了個耳光。
臉色一陣青白。
此刻所有壓抑的怒火都湧了上來。
「周顧問,」許南廷笑,「靠討好女人上位,感覺不錯吧?」
周衍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對專案有疑問,我們可以進去談談。」
「少來這套!」
許南廷猛地提高音量,引得不遠處幾個同事側目。
「你心裡清楚,要不是安祈,你連這個門都進不來!」
周衍微微頷首。
「這一點我不否認,安總知人善任,我的團隊能力也匹配,有什麼問題?」
許南廷冷笑一聲,逼近。
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惡意說道。
「沒問題。」
「不過,你知道她和我訂過婚嗎?知道她為我掉過一個孩子嗎?」
「我們之間,有你永遠也插不進來的過去。」
13
許南廷話音落下。
我耳邊一片嗡鳴。
彷彿又回到那個冬夜。
刺骨的寒風,緊閉的房門,身下不斷洇開的溫熱……
所有被刻意遺忘的細節,裹挾著巨大的無助感,將我淹沒。
我看著許南廷扭曲的臉。
忽然覺得一陣惡心。
他就那麼輕易地,選擇我最深的傷痛,作為攻擊另一個男人的武器。
那個在琴房內對我笑的人,會和我分食同一根澱粉腸的人,在教室門口等我做值日的人。
那些令我怦然心動的畫麵。
在這一刻,被他親手砸碎。
少年的麵容和眼前這個人重疊。
可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將他們聯係起來。
心裡被尖銳的窒息感填滿,我開始按照心理諮詢師教的方法,深呼吸。
一秒,兩秒,三秒……
氧氣緩慢地流入胸腔,為我蜷縮刺痛的心,撐開一絲喘息的空間。
周衍覆住我顫抖的手背。
眼神裡沒有許南廷預想中的震驚或退縮。
隻是清晰道。
「那是你的錯,不是她的。」
「你把它當談資,我隻覺得,那是她需要被好好保護的理由。」
13
我請假在家。
周衍和我說話也小心翼翼的。
我沒想隱瞞這段過去。
隻不過以這種方式被揭開,我覺得很窘迫。
我以為我早已平靜。
可那平靜建立在「無人提及」的基礎上。
一旦被當眾撕開,立刻不堪一擊地塌陷。
我厭惡這種失控的軟弱。
又下雪了。
我窩在沙發裡,被拉進那個冬夜,一遍遍淩遲。
周衍說有個雪場很好。
我任由他幫我換好雪服,拉進雪場。
坐在纜車上,風呼嘯而來。
周衍說。
「如果覺得冷,我們就回去。」
我木木地聽著。
心裡已經預設,我們到這兒就要結束了。
站在雪道頂端。
俯瞰茫茫雪場。
周衍往下滑,站在緩坡處朝我喊。
「安祈,你是拿過冠軍的,讓我看看!」
我回過神來,有些詫異,他怎麼會知道。
但很久沒滑過雪了。
許南廷不喜歡,說那是「找死的危險運動」,他寧願在溫泉裡泡著。
心頭發癢,我躍躍欲試。
從雪道俯衝下來的那一瞬間。
是久違的自由。
冷冽的風不管不顧地吹在臉上,像一把快刀,一遍又一遍斬斷身後粘稠的煩惱。
我一趟又一趟滑著,不知疲倦。
周衍撐著運動相機一直跟在我身後。
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直到我終於累得在雪道儘頭停下,撐著地麵大口喘氣。
他滑到我身邊,把相機遞到我眼前。
畫麵裡,是我在雪道上躍起的身影。
「安祈。」
「你看,你本來就會飛。」
「那個冬天沒能殺死你,它隻是讓你蟄伏了一場。」
「現在,不要往回走。」
我仰頭。
護目鏡裡不爭氣地掉下眼淚。
原來變成平靜的人,要流這麼多眼淚。
現在,好像終於流到了頭。
就這樣往前走吧。
14
那天,我把所有的事向周衍和盤托出。
沒有刻意渲染,也沒有迴避細節。
他沉默地
????
聽著。
隻摸了摸我的頭。
「辛苦了。」
我整理好心情,回到職場。
許南廷對我和周衍的同進同出愈發不解。
他攔住我,語氣艱澀。
「安安,那天我不是故意……」
我平靜地看向他。
「謝謝你說出口。」
讓我可以從虛假的麻木裡脫出。
勇敢地穿越情緒反撲,去體驗,去感受,去釋放。
去抵達真正釋然後的平靜。
許南廷眼裡的恐慌幾乎要溢位來。
他約我晚上在最近很火的網紅餐廳見麵,說要好好談談。
巧合的是,周衍犒勞團隊,聚餐也定在那裡。
幾杯酒過後,氣氛升溫。
同事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打趣著周衍心思不純。
周衍笑了笑,從容起身,在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
「安總,等專案結束,要不要抽空結個婚?」
大家都開始起鬨。
我這才反應過來。
這哪裡是聚餐,分明是周衍請來的僚機。
與此同時,服務員正推著許南廷那件重工婚紗,踉蹌地穿過餐廳。
許南廷西裝革履地跟在後麵。
婚紗的裙擺掃過桌角停在我跟前。
而我的無名指上,已經戴上了另一枚戒指。
許南廷的表情一寸寸裂開。
再也維持不住體麵。
15
當晚,他醉酒出現在我公寓樓下。
一遍遍按門鈴。
「安祈!」
他隔著門喊,「你不是問我,會不會一直記得十七歲的心動?」
我有些莫名其妙。
拉開門,夜風裹著酒氣湧進來。
「我什麼時候問過你?」
他慌忙掏出手機,顫抖著劃到評論區。
原來是我之前在某部青春片預告下,隨手評論的一句感慨。
【真的會有人一直記得十七歲的心動嗎?】
那時我在心裡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會。
不然我和許南廷何至於從青梅竹馬走到相看兩厭。
許南廷這副瘋魔的樣子讓我想起從前。
他不理我的時候。
我也曾病態一般視奸著他的動態。
試圖從蛛絲馬跡裡推測出他的行為軌跡和所思所想。
那時他皺著眉,當著我的麵,把我賬號一個個拉黑。
「你能不能彆像個神經病一樣?偷窺彆人生活很有趣嗎?」
我看著他現在狼狽的樣子。
忽然覺得,命運真是個蹩腳的編劇。
把許南廷拙劣地複刻成他最討厭的模樣。
我笑了笑。
「這不過是隨手評論的一句話,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眼裡的光一點點熄滅。
幾乎懇求地對我說。
「安安,求你,能不能彆這樣?」
「能不能再對我說一遍,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會愛我......」
周衍轉頭看我,眼裡全是對許南廷的擔憂。
我甩上門,隔絕門外的一切。
「彆理他,裝可憐呢。」
門鈴徒勞地響了幾聲,最終沉寂下去。
我拉著周衍窩在沙發裡,將平板上的地圖放大。
「彆管那些了。」
「瑞士的雪季好像正好。」
15
我和周衍決定回國辦婚禮。
梔梔接過捧花。
笑著對周衍擠眉弄眼。
「真讓你小子追到手了。」
「怎麼我這媒人沒有大紅包啊?」
周衍居然撓了撓頭。
沉穩從容的氣質瞬間消失,像個被抓包的毛頭小子。
我驚訝地看向梔梔。
她把我拉到一邊,壓低聲音。
「這小子可覬覦你好久了!」
「比我們高一級,追了你很久,不過那時你眼裡隻有許南廷,他送的零食都進了我肚子。」
「得知你分手後,總是旁敲側擊地問我你好不好。」
「你栽在姓許的坑裡,能好嗎?」
「所以你去倫敦的時候,我【不小心】把你的動向告訴他了,想著在那邊也有個照應......」
我猛地愣住。
記憶裡有個模糊的身影慢慢清晰。
周衍走過來,伸手將我攬住,耳根微紅。
「差點以為真要守著這點念想過一輩子了。」
他低頭看我。
「幸好,最後還是讓我等到了。」
16
那晚之後,許南廷消失了許久。
再聽到他的訊息,是在社會新聞上。
華裔男子雪夜醉倒在街頭,差點因為失溫死去。
人救回來了,魂卻沒了。
不吵不鬨,隻是整天看著窗外,眼神空洞得嚇人。
整日抱著件婚紗。
喃喃道。
「我把安安弄丟了。」
許家終於徹底放棄。
他們把許南廷接回家,從旁??過繼了個聰明的孩??。
他們終於給了許南廷夢寐以求的??由。
可以玩??樂,可以浪跡天涯,再沒??會管他。
可他覺得,沒意思透了。
某天,他聽說秋葉原開了家可以定製??偶的商店。
他走進去。
掏出一張照片。
安祈和周衍的婚紗照被他粗暴地裁剪過。
隻剩下安祈笑著的部分。
他用這張殘缺的單人照。
定製了??個等????偶。
然後,他給那個不會說話、不會動的「安祈」,小心翼翼地套上了那件已經有些臟了的重工婚紗。
從此,他開著房??,帶著他的「新娘」走??停停。
在海邊給??偶戴上草帽。
在餐廳為??偶預留一個位置。
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北海道的某個雪場。
他喝光了??上所有的酒。
抱著他的新娘,??進了深夜的暴??雪中。
被工作人員發現時。
他緊緊摟著那個穿婚紗的??偶,嘴角甚至帶著??絲如願以償的笑意。
警方在他的房車??找到一本??記。
整頁整??都寫滿了重複的「對不起」。
最後????,隻有一行字。
「現在,我們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