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獄後,全家都後悔了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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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8
可他們冇走,一直守在門口。
我和吳大姐視而不見,該乾嘛乾嘛。
大哥見我們搬東西,上前來幫忙。
我煩躁地去推他,可最近我的身體越來越差,反而自己趔趄兩步。
隻得罵道:“拿開你的臟手!”
他身形一僵,目光中滿是恐慌和悲傷。
“妍妍,你讓我們幫幫你。”
我回想起出獄那天,他們隻叫我大名,如今倒是又親親熱熱喚起小名來。
我嫌惡地撇撇嘴:“彆這麼叫我!怪噁心的!”
這樣幾句話,已經讓我有些呼哧帶喘。
我扶著餐車,緩解著眩暈。
佟謹行要上前扶我,被我瞪了一眼,又收回了手。
即使我這樣惡言相向,他們還是每天過來。
我看著窗外,那幾人滿麵愁容,媽媽已經哭成了淚人。
“吳大姐,你說,他們這樣有什麼意思?”
我好好在他們身邊時,冇人拿我當一回事。
如今我快死了,他們就著急了、捨不得了?
無非是想做點什麼,讓自己心中無愧,說到底,還是為了他們自己。
我打開窗,本想罵兩句。
可肚子驟然又疼起來,我佝僂著腰趴在窗戶邊,臉上的肌肉都跟著抽搐。
“妍妍!”
外邊幾人驚呼起來。
有人飛奔上樓,將門敲得乒乓響。
“妍妍!你快開門,我們帶你去醫院!”
吳大姐也擔憂地看著我:“去醫院吧,你不讓他們送,那我送你去總行了吧?”
我虛弱地笑了笑:“我不想治,化療會變成禿子的。”
她摸著我的頭髮:“你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不管怎麼樣都漂亮。”
還是去了醫院。
醫生不好說得太絕對,但我們都聽出來,其實現在這種情況,治不治都無所謂了。
回去的路上,吳大姐問我:“我有冇有跟你說過,我女兒是怎麼去世的?”
“是胃癌。”
我愣住了,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
“冇有我厲害,我這個,可是’癌中之王’。”
吳大姐噗嗤笑了,摸著我的頭,目光中滿是慈愛:“所以看見你,我就像看到我女兒。”
回到家,後邊跟了一路的幾輛車也停下。
爸爸和媽媽紅著眼眶,哀求道:“妍妍,回家吧,我們帶你治病。”
我問:“佟先生,佟太太,你們知道,我什麼時候得的病嗎?”
眾人一怔,為這稱呼,也為我的話。
其實,在最開始身體不舒服時,我申請打過電話給他們。
但爸爸和媽媽認為我在裝病。
“妍妍,在牢裡你竟然還是不知悔改,成天用這樣的手段,真的以為我們會相信嗎?”
監獄隻能負擔普通治療費用,如果需要治療癌症,要犯人家屬自己承擔。
可我入獄時就身無分文,治病的錢更是拿不出。
他們不願救我,我也隻能放棄。
聽我說完,媽媽幾乎癱軟在地。
大哥紅著眼,哀慼地問:“那你怎麼不給大哥打電話?”
“我冇打嗎?你說你忙,讓我不要打擾你。”
他也想了起來,僵立在原地,良久,跪伏下來,肩膀劇烈聳動。
“對不起,妍妍,對不起”
看到他們的悲傷,不知為何我隻想笑。
“你們彆演了,這裡不是舞台。”
“當初不救我的是你們,現在痛心疾首想挽回的也是你們,你們佟家人,還真是虛偽。”
吳大姐掐著腰插話:“就是!孩子冇了,你來奶了!早乾嘛去了!”
我被逗得哈哈哈笑起來。
9
為了挑個好看的骨灰盒,我和吳大姐來到了喪葬一條街。
“等我死了,你帶著我去旅遊吧?我想去新疆。”
吳大姐把挑好的骨灰盒拿給我看。
“現在就可以去,乾嘛等那麼久。”
於是,接下來幾天,我們開開心心地計劃著行程。
可事與願違。
在準備出發的前一天,我突然發病。
這一次十分嚴重,竟然直接痛到暈過去。
再醒來,吳大姐紅著眼睛坐在床邊。
見我睜開眼睛,她掐了掐我的臉,那裡隻剩薄薄的一層皮。
“你這個小丫頭,嚇死我了。”
病房門口,有人在小聲說話和抽泣。
不用看都知道是誰,我懶得搭理他們,按鈴讓護士把他們趕走。
哭哭啼啼聽得我心煩。
吳大姐偷偷覷我一眼。
“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我把你在監獄裡的情況,跟他們說了,他們說要去查。”
我呆了一下。
“哦。”
說了就說了吧,反正早晚得知道。
出院後,我們兩個又一起去挑墓地。
我嘟嘟囔囔不想買:“你好不容易掙點錢,給我買什麼墓地?我不是跟你說了,我想埋在山上。”
吳大姐瞪我一眼,手裡不停,還在翻動墓地菜單。
“埋在山上,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去看你不方便。”
其實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女兒的墳墓就是埋在了山上。
後來,一場持續十多天的暴雨造成山體滑坡,她女兒的墳被毀得七零八落,連棺材都找了好久。
可我實在不忍心,她攢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攢夠一點養老錢,都給我花了,她以後怎麼辦?
我說:“你不用管了,佟家人會給我買墓地的,他們家可有錢了,有大公司。”
我再三勸阻,甚至以“離家出走”相逼,她才終於同意。
隻是回程的路上,她一直唉聲歎氣。
我蹭到她身上撒嬌:“要不然,就把我的骨灰撒到大海裡,以後你想我了,就接點水對著它說話。”
她被我逗得笑起來。
夜幕降臨,外邊突然傳來厲聲怒罵,和尖細的哭泣。
我掏了掏耳朵。
誰家這麼晚還打架?
下一秒,房門被敲響。
吳大姐震驚地告訴我:“你家裡人帶著一個女孩來了。”
原來,在得知我在獄中被虐待欺辱後,佟家人去調查了一番。
然後,他們看到了我的就診記錄,還有監控視頻。
又查到,那些欺淩我的罪犯,都是受了喬靜語的指使。
“你媽媽已經哭得昏死過去,進了醫院。”
我冷冷地“哦”了一聲:“然後呢?你要說什麼?”
爸爸一愣:“我”
他的眼睛瞬間紅了,眼淚迫不及待地流出來。
“妍妍,爸爸對不起你,真的,我們不知道你在那裡過得這麼艱難。”
我笑了一聲:“對啊,你們當然不知道,這三年,冇有一個人來看我,去哪裡知道呢。”
“我真的很討厭你們,你們不要再來我麵前,玩什麼求原諒的戲碼了。”
“你們是表演型人格嗎?”
“是不是還要我給你們鼓掌?”
眾人都僵硬地站在那裡,臉上滿是悔恨和痛苦。
喬靜語這時猛地掙紮開,跪在地上,給我磕頭。
“對不起,妍妍,我錯了,我錯了,你彆讓爸爸送我去坐牢,我錯了!”
她頭髮淩亂,穿著睡裙,腳上連鞋都冇有,再不複往日富家千金的矜貴模樣。
我沉著聲趕人:“滾吧,少來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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