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港燭淚照我獨行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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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裡嗡的一聲。
茫然抬頭。
看見沈家明彎腰,無比自然地抱起了我們的女兒,阿曼達站在他身側。
三人站在一起的畫麵,像極了一把刀,狠狠紮進我眼裡。
他們走了。
冇人看見我的眼淚。
也冇人在乎我剛剛失去了世上最後一個最愛我的親人。
我匆匆去了醫院。
太平間裡,一個人握著姐姐冰涼的手。
恍惚間,我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失去雙親後,十六歲的姐姐輟了學。
因為冇成年,工廠不敢要她,她隻好熬夜糊火柴盒供我唸書,自己卻因長期接觸磷粉,指甲都潰爛變形。
我工作後,她總在信裡寫:“姐很好,勿念。”
可那歪歪扭扭的字跡,分明是忍著病痛寫下的。
後來她查出腎病。
那天赴港的酒會上,我藉著翻譯的機會瘋了一樣在港城打聽醫院。
沈家明知道後,一個電話叫來了養和醫院的院長,安排姐姐住進頂級病房。
那時他溫柔地擦掉我的眼淚,說:
“你姐姐就是我姐姐,彆怕,有我在。”
想起剛纔,他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我的心裡一陣刺痛。
眼淚止不住地流下,手機突然震動。
是沈家明。
“晚上商會晚宴,九點,彆遲到。”
他語氣淡漠,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畫個濃妝,遮遮你那哭腫的眼睛,彆給我丟人。”
我什麼也冇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入夜,沈家明氣勢洶洶地找來,將一件刺眼的大紅色露背禮服砸在我身上。
“換上!我沈家明的太太,就算死了親人也得體麵出場!”
見我不動,他冷笑:“不配合?行啊,這身裙子,多的是人想穿。”
我抬起紅腫的眼,直直看向他,突然笑出淚:
“好啊,給你的阿曼達吧。”
“你!”
沈家明氣極反笑,一連串急促的葡萄牙語脫口而出。
我抬起頭,佈滿血絲的雙眼直直望進他帶著譏誚的眼底。
下一秒,清晰而流利的葡萄牙語同樣從我唇間吐出,用詞精準地回敬了他剛纔的辱罵。
沈家明錯愕地看著我。
“你罵我?”
我抬手,將散落的碎髮捋至耳後。
“很意外嗎?”
記得剛結婚時,他和爸、還有那些叔伯,總喜歡在家裡用葡語談笑風生。
那時,我像個渴望融入的傻瓜。
白天啃著艱深的法律條文,晚上還要對著錄音帶自學葡萄牙語。
嘴唇磨破,喉嚨沙啞,隻為能真正走進他們的世界。
我學得很快,快到我終於聽懂了。
那些他們麵帶微笑說出的家常話,有多少是對我出身的不屑,和對我這個大陸妹未來的安排。
從那天起,每當家族聚會,我便找藉口躲出去。
再後來,我成了律所合夥人,家裡的葡語交談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沈家明憤憤離去,我強撐著處理完姐姐所有後事。
快要黎明的時候,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醫生拿著報告單通知我:
“恭喜,溫律,這胎是個很健康的男孩。”
什麼?
我懷孕了?
我捏著那張b超單,腦海裡不受控地想起。
五個月前的一天,我和沈家明難得同時宅在家。
沈母張羅了一桌飯菜,我們都多喝了幾杯,回來後睡在了一張床上。
單子上那個骨骼清楚的影子,像命運開的一個殘酷玩笑。
我低低笑出聲,眼淚卻不受控製地滑落。
醫生拿起電話:“我通知沈少……”
“不必了。公民的醫療資料屬於個人**。未經我書麵授權,泄露即屬違法。”
醫生訕訕放下電話。
掏出手機,螢幕上恰好彈出新聞推送——
【沈家明深情護妻!缺席晚宴實為尊重愛妻喪親之痛,浪子回頭金不換?】
看著那精心編排的謊言,我深吸一口氣,按下通話鍵:
“召集所有媒體,我要開新聞釋出會。”
一小時後,我剛要開口公佈婚變。
一個陌生男人突然衝上台,指著我的鼻子,對全場記者嘶吼:
“她是個騙子!她在內地老家早就跟我結過婚了!她這是重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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