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塵骨 第32章 《魂歸初見影,途遇故人風 》
月狐穀的晨露在草葉上滾動,聚魂陣的靈光漸漸斂去時,那道懸在陣心的白光忽然劇烈震顫。沈清辭的指尖剛觸到陣紋邊緣,就見白光如破繭之蝶般舒展——靈溪的魂體正一寸寸凝實,月白裙裾拂過獸皮的刹那,竟帶起了細碎的風。
「沈清辭……」她的聲音不再是意念傳音,而是帶著真實的氣音,輕得像羽毛落在心尖。左眼的金瞳雖仍蒙著霧,卻能清晰映出他怔忡的臉,「我……好像能站穩了。」
沈清辭喉結滾動,半晌才找回聲音:「彆動。」他伸手去扶,指尖觸到她手腕的瞬間,兩人都僵了。那觸感是微涼的,帶著魂體特有的虛幻,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真切。靈溪的尾巴虛影在身後輕輕晃了晃,三根尾巴尖蹭過他的手背,像在確認這不是夢境。
謝無咎捋著胡須直點頭:「聚魂陣果然有用!丫頭你彆急著動,老夫再給你施道『固魂咒』。」他取出一張黃符,硃砂筆畫的符文在晨光中閃著金光,「此咒能讓你魂體與周遭靈氣更契合,至少白天能離沈小子三丈遠。」
符紙燃儘的青煙繞著靈溪轉了三圈,她身上的白光凝得更實了些。沈清辭注意到她裙角繡的桂花圖案不再是模糊的影子,連花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那是他當年在清瀾穀給她畫的花樣。
「謝先生,」靈溪轉向老醫仙,屈膝行了個標準的人族禮節,金瞳裡漾著感激,「多謝您。」
「謝我做什麼?」謝無咎擺擺手,眼神往沈清辭那邊瞟,「要謝就謝某人,為了找還魂草連冥界都敢闖。」
靈溪的耳朵尖倏地紅了,轉頭看沈清辭時,卻見他已轉過身去整理行囊,耳根卻悄悄泛著熱。她抿著唇笑,尾巴在身後歡快地掃了掃,帶起的風捲走了聚魂陣殘留的靈力,散成漫天光點。
三日後,月狐穀的霧氣還沒散,沈清辭已背著簡單的行囊站在穀口。靈溪站在他身側半步遠,手裡攥著他給的凝神玉,玉溫透過指尖漫上來,讓她魂體的晃動感輕了許多。
「往南走三千裡,是落霞城。」沈清辭展開新繪的輿圖,指尖點在一處被硃砂圈住的城鎮,「城裡有個『萬寶樓』,據說能買到三界各地的訊息。先去那裡打探還魂草的下落,再做打算。」
靈溪湊過來看,發絲不經意間掃過他的手腕,兩人都頓了頓。她連忙退開半寸,指著輿圖邊緣的小字:「這裡寫的『迷霧海』是什麼地方?」
「是東洲與南溟之間的海域,」沈清辭解釋,「傳說海裡有座『蓬萊仙島』,島上住著上古修士,隻是從未有人證實過。」他捲起輿圖,「走吧,落霞城的『七星趕月』馬車每日辰時出發,再晚就趕不上了。」
靈溪點點頭,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她的腳步很輕,踩在草地上幾乎沒有聲音,隻有尾巴偶爾掃過樹葉,才會發出細碎的響動。沈清辭刻意放慢了腳步,餘光總能瞥見她小心翼翼避開碎石的樣子,像隻初入人間的小獸。
行至穀外的官道時,遠處傳來馬車軲轆聲。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正駛來,車廂兩側掛著銀鈴,車簾上繡著七顆銀星——正是落霞城的七星趕月車。
「等等!」沈清辭揚聲喊道。
馬車停下,車夫探出頭來,見是兩個布衣打扮的年輕人,臉上露出些許不耐:「兩位是要乘車?每人十塊下品靈石,概不還價。」
沈清辭剛要掏錢,靈溪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我不用占座位,就站在車轅邊就行。」她魂體本就輕,不需要太多空間。
車夫上下打量著靈溪,見她雖穿著樸素,卻難掩靈秀,眼神微動:「姑娘看著麵生,是第一次去落霞城?」
「是。」靈溪老實點頭。
「那可得小心些,」車夫咂咂嘴,「最近城裡不太平,聽說『血影教』餘孽混進去了,還有萬妖嶺的妖修在城外徘徊,城主府正到處抓人呢。」
沈清辭眸光一沉。血影教餘孽?難道墨淵死後,還有漏網之魚?
「多謝提醒。」他付了靈石,扶著靈溪上了馬車。
車廂裡已有三位乘客。靠窗坐著個穿青衫的書生,正對著窗外描摹風景;對麵是位挎著藥箱的女子,眉目間帶著幾分英氣;角落裡縮著個黑衣少年,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樣貌。
靈溪剛坐下,那書生就轉過頭來,拱手笑道:「在下柳文軒,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沈清辭。」
「靈溪。」
柳文軒眼睛一亮:「靈溪姑娘?好名字!如空穀幽蘭,清靈雅緻。」他轉向沈清辭,「沈兄看著像是修士?在下是天機閣的文書,這次去落霞城是為了編纂《東洲異聞錄》。」
「天機閣?」沈清辭有些意外。天機閣是遍佈五大陸的神秘組織,以收集情報、編纂典籍聞名,據說閣中甚至有記錄上古秘聞的玉簡。
「正是。」柳文軒從行囊裡掏出一本線裝書,「這是在下剛整理的《妖獸圖鑒》,沈兄若有興趣,不妨一觀。」
沈清辭接過圖鑒,剛翻開第一頁,就聽到靈溪輕呼一聲。書頁上畫著一隻九尾白狐,旁註「青丘天狐,異瞳者為尊,壽萬年,善魅惑、控靈」。
「這是……」靈溪的指尖輕輕點在狐眼處,那裡用硃砂點了顆痣,與她額角的金痣一模一樣。
柳文軒笑道:「靈溪姑娘認識?這是三百年前一位遊曆青丘的前輩畫的,據說畫的是青丘帝姬呢。」
靈溪的尾巴在裙後不安地蜷了蜷,沒敢接話。沈清辭不動聲色地合上圖鑒:「柳兄見聞廣博。」
這時,對麵的藥女忽然開口,聲音清冷:「在下蘇凝霜,百花穀弟子。聽聞落霞城爆發了怪病,特來相助。」她看了靈溪一眼,「姑娘臉色虛浮,像是魂體不穩,若不嫌棄,我這裡有顆『凝神丹』。」
靈溪連忙擺手:「多謝蘇姑娘,我有這個。」她舉起手心的凝神玉。
蘇凝霜見玉上流轉的靈氣純淨,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是……凝神玉?傳聞是流雲宗的鎮派之寶,怎麼會在姑娘手裡?」
沈清辭淡淡道:「風宗主所贈。」
車廂裡頓時安靜下來。流雲宗是東洲正道魁首,風清揚更是化丹巔峰的大能,能得他贈寶的,絕非普通人。那黑衣少年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馬車行至未時,忽然劇烈顛簸起來。車夫在外麵驚呼:「不好!是黑風豹!」
沈清辭迅速掀開車簾,就見三隻體型龐大的豹子正圍著馬車嘶吼,皮毛漆黑如墨,眼睛泛著紅光——是被魔氣侵染的妖獸。
「沈兄小心!」柳文軒雖隻是練氣中期,卻立刻掏出三張符籙,「這是天機閣的『縛妖符』!」
沈清辭接過符籙,對靈溪道:「待在車裡彆動。」他縱身躍下車,長劍出鞘的瞬間,驚鴻劍影已閃過三道殘影。
「玄冰刺!」他低喝一聲,地麵陡然升起數根冰刺,將一隻黑風豹的腿釘在地上。另一隻豹子撲來,他側身避開,指尖凝聚靈力,裂穹指破空而出,正中豹眼。
最後一隻豹子見同伴慘死,發出一聲怒吼,竟口吐黑風,直撲車廂!
「小心!」靈溪想也沒想就衝出車廂,九尾虛影在身後展開,金瞳驟然亮起,「狐火!」
一團微弱的白光從她掌心飛出,雖不及當年焚天訣的霸道,卻帶著至陽靈力,瞬間將黑風打散。黑風豹被白光掃中,發出一聲慘叫,轉身就逃。
沈清辭心口一緊,飛身擋在靈溪身前:「不是讓你待在車裡嗎?」
靈溪低下頭:「我怕它傷到你……」
這時,車廂裡傳來蘇凝霜的驚呼:「柳兄!」
兩人回頭,隻見柳文軒被那黑衣少年扼住了喉嚨,少年已摘了帽簷,露出一張蒼白的臉,嘴角噙著冷笑:「沈清辭,彆來無恙。」
「墨塵?」沈清辭瞳孔驟縮。這少年竟是墨淵的弟弟,萬魔穀的少穀主!
墨塵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抵在柳文軒頸間:「把鎮魂珠交出來,否則我殺了他!」
「我不知道什麼鎮魂珠。」沈清辭緩緩握緊長劍。鎮魂珠是冥府重寶,他當年做鎮魂使時曾執掌過,後來交還冥王,墨塵怎麼會知道?
「彆裝了!」墨塵眼中閃過瘋狂,「我哥就是為了它才死的!月姬傳訊說,珠子就在你身上!」
靈溪忽然開口:「你哥是墨淵?」她往前一步,金瞳裡怒意翻湧,「是你哥害死了我青丘的族人!」
墨塵嗤笑:「一群狐狸而已,死了又如何?」
「你找死!」靈溪周身的白光陡然熾烈,魂體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靈溪!」沈清辭按住她的肩,對墨塵道,「放了柳兄,我可以帶你去找鎮魂珠。」
墨塵狐疑地看著他:「你會這麼好心?」
「我沒必要騙你。」沈清辭語氣平靜,「但你若傷了他,我保證你走不出這片林子。」他周身靈力緩緩攀升,化丹後期的威壓讓墨塵臉色一白。
僵持間,蘇凝霜忽然從藥箱裡掏出一根銀針,趁墨塵分神的瞬間,精準地刺入他的麻筋。墨塵手一鬆,柳文軒趁機掙脫,沈清辭的驚鴻劍影已到眼前,劍尖抵住他的咽喉。
「不……」墨塵癱坐在地,眼中滿是絕望。
沈清辭沒有殺他,隻是廢了他的丹田:「回去告訴萬魔穀的人,再敢為禍人間,下次就不是廢丹田這麼簡單了。」
墨塵連滾帶爬地跑了。柳文軒捂著脖子咳嗽:「多……多謝沈兄相救。」蘇凝霜遞過一瓶藥膏,他接過來連連道謝。
靈溪看著墨塵消失的方向,尾巴依舊緊繃著。沈清辭走到她身邊,輕聲道:「都過去了。」
她轉過頭,眼眶微紅:「我想起我姐姐了……她就是被墨淵的黑魔掌打死的。」
沈清辭的心像被什麼攥住了。他從未聽過靈溪提起家人,原來她背負了這麼多。他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最終隻是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她的發頂——這一次,指尖真切地感受到了發絲的柔軟。
靈溪愣住了,隨即臉頰飛起紅霞,尾巴在身後悄悄搖了搖。
馬車重新上路時,夕陽正染紅天際。柳文軒拿出傷藥遞給靈溪:「靈溪姑娘剛才動用魂火,想必損耗不小,這是天機閣的『養魂散』,或許有用。」
靈溪接過藥瓶,輕聲道謝。蘇凝霜看著她漸漸凝實的身影,若有所思:「姑孃的狐火很特彆,不像是普通妖火。」
「她是青丘帝姬。」沈清辭忽然開口。
柳文軒和蘇凝霜都驚呆了。青丘狐族隱世多年,帝姬更是傳說中的存在,沒想到竟會以魂體形態出現在這裡。
靈溪咬著唇,沒否認。沈清辭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凝神玉傳來:「青丘已毀,她現在隻是靈溪。」
車廂裡再次安靜下來,卻沒了之前的疏離。柳文軒重新拿起畫筆,這次畫的是靈溪的側影,筆尖落下時,特意加重了她額角的金痣;蘇凝霜則在整理藥箱,時不時抬頭看靈溪一眼,眼中的探究漸漸變成了溫和。
暮色四合時,馬車終於駛入落霞城。城牆是用丹霞石砌成的,在夕陽下泛著溫暖的紅光,城門上方的匾額題著「落霞」二字,筆力遒勁,據說出自前朝書法大家之手。
守城的士兵檢查得很嚴,見沈清辭幾人帶著兵器,立刻上前盤問。直到柳文軒亮出天機閣的令牌,士兵才放行,卻還是叮囑:「最近城裡查得緊,晚上亥時後不準上街,尤其是城西的『鬼市』,據說有妖修在那裡交易活人。」
進城後,柳文軒提議:「萬寶樓在城中心的朱雀大街,我們先去那裡落腳如何?」
「我要去城主府一趟。」蘇凝霜道,「關於怪病的事,得先跟城主交接。」
「那我們就在萬寶樓彙合。」沈清辭道。
分手後,沈清辭帶著靈溪往朱雀大街走。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掛著燈籠,酒肆裡傳來猜拳聲,綢緞莊的夥計正站在門口招攬客人,一派熱鬨景象。靈溪好奇地看著這一切,尾巴在身後輕輕晃著,像個第一次進城的孩子。
「那個糖畫好看。」她指著街角的糖畫攤,金瞳亮晶晶的。
沈清辭買了一隻狐狸形狀的糖畫,遞給她。靈溪小心地舔了一口,眼睛彎成了月牙:「比清瀾穀的蜂蜜還甜。」
走到萬寶樓前,靈溪忽然停下腳步,看著樓頂上的匾額:「這樓……是用玄鐵和紫檀木建的?」
「姑娘好眼力。」一個穿著錦袍的中年男子從樓裡走出,拱手笑道,「在下是萬寶樓樓主周明遠。看二位氣度不凡,想必是來尋寶貝的?」
沈清辭點頭:「想打聽還魂草的訊息。」
周明遠臉色微變,將兩人請進樓內:「沈先生裡麵談。還魂草的事,說來話長。」
樓內比外麵看起來大得多,一樓擺放著各種法器,二樓是丹藥和符籙,三樓掛著簾子,隱約能看到珠光寶氣——想必是珍貴的靈材。周明遠帶著他們上了四樓的雅間,侍女奉上香茗後,他才緩緩開口:「還魂草確實存在,但三年前就已絕跡。」
「絕跡?」沈清辭皺眉,「謝先生說它生長在忘川河畔。」
「那是舊聞了。」周明遠歎了口氣,「三年前,冥界發生動亂,秦廣王的『枉死城』倒塌,壓毀了忘川河畔所有的還魂草。現在三界之內,唯一可能存在還魂草的地方,是北荒的『萬魂窟』。」
「萬魂窟?」
「是上古戰場遺跡,」周明遠取出一張地圖,「傳說裡麵封印著百萬亡魂,煞氣重到能腐蝕金丹修士的肉身。更可怕的是,窟裡住著『噬魂妖』,專以魂魄為食,靈溪姑娘若是去了……」
靈溪的手微微一顫,糖畫掉在了地上。沈清辭握住她的手,對周明遠道:「多謝樓主告知。不知北荒如何前往?」
「從落霞城往西北走五千裡,是『斷魂崖』,崖下有傳送陣,可直達北荒的『冰原城』。」周明遠看著沈清辭,「但沈先生要想清楚,萬魂窟比無妄崖凶險百倍,而且……」他壓低聲音,「最近有傳聞,血影教的餘孽正在北荒聚集,似乎也在找還魂草。」
沈清辭眸光一凜。血影教也想要還魂草?他們要救誰?
這時,雅間的門被推開,柳文軒和蘇凝霜走了進來,臉色都不太好看。
「沈兄,出事了。」柳文軒道,「落霞城的怪病,根本不是疫病,是有人在暗中用『血魂**』煉製丹藥,已經死了上百人了!」
蘇凝霜點頭:「我在城主府看到了死者的屍體,全身精血被吸乾,死狀和當年血影教屠村時一模一樣。」
沈清辭的拳頭緩緩握緊。血影教果然沒死絕,而且竟敢在落霞城如此放肆!
靈溪忽然站起身,金瞳裡閃過一絲冷意:「我能感覺到,城西有很濃的血腥味,和當年青丘被屠時一樣。」
「難道他們在城西?」柳文軒道。
周明遠臉色一變:「城西是鬼市!那裡魚龍混雜,正好方便他們行事!」
沈清辭看向窗外,天色已完全暗下來,朱雀大街上的燈籠卻比剛才更亮了,像是在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去城西。」他拿起長劍,聲音冷冽如冰,「正好,新仇舊恨,一起算。」
靈溪站到他身邊,九尾虛影在身後展開,雖仍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跟你一起去。」
沈清辭看著她,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點了點頭。他知道,阻止不了她。就像當年在斷魂崖,她明知會魂飛魄散,還是擋在了他身前。
柳文軒握緊了符籙:「我也去,天機閣的『探靈符』能找到邪修的蹤跡。」
蘇凝霜挎好藥箱:「百花穀的『清心散』能解血魂**的戾氣,或許能幫上忙。」
周明遠從櫃台下取出四枚玉佩:「這是『傳訊玉』,若遇險可互相聯絡。萬寶樓雖不參與正邪之爭,但也容不得血影教在落霞城放肆。」
四人走出萬寶樓時,亥時的梆子剛敲響。街道上的行人已寥寥無幾,隻有巡邏的士兵提著燈籠走過,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
靈溪走在沈清辭身邊,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香,混合著清瀾穀特有的竹香。她悄悄往他身邊靠了靠,直到兩人的衣袖偶爾相觸,才停下腳步,嘴角忍不住揚起笑意。
沈清辭能感覺到她的靠近,卻沒有躲開。指尖傳來的微涼觸感,像一股清泉,衝淡了他心中的戾氣。他側頭看了她一眼,正好對上她望過來的金瞳,裡麵映著燈籠的光,像落滿了星辰。
「小心腳下。」他低聲道,伸手扶了她一把。
靈溪的臉頰瞬間紅了,輕輕「嗯」了一聲。
前方的路口,兩個黑影正鬼鬼祟祟地往城西走去,腰間的令牌在月光下閃著紅光——是血影教的標誌。
沈清辭對眾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率先跟了上去。驚鴻劍影的身法讓他的腳步輕得像風,靈溪緊隨其後,狐族對血腥味的敏銳讓她總能提前避開巡邏的士兵。
柳文軒和蘇凝霜則跟在後麵,探靈符在柳文軒手中微微發亮,指引著邪修的方向。
城西的鬼市果然如傳聞中那般詭異。沒有燈籠,隻有各家店鋪掛著的慘白燈籠,照得人臉泛著青灰色。攤位上擺著各種奇怪的東西:乾枯的手指、發黑的心臟、刻著符文的頭骨……偶爾有穿著黑袍的人走過,彼此不打招呼,隻用眼神交流。
「就在前麵的『骨樓』裡。」靈溪指著不遠處一座用白骨搭建的小樓,聲音壓得極低,「血腥味就是從那裡來的。」
沈清辭示意眾人停下,獨自繞到骨樓後牆,指尖凝聚靈力,裂穹指悄無聲息地在牆上開了個小洞。他湊過去一看,樓內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隻見大廳中央擺著一個巨大的血池,池裡浸泡著數十個活人,個個麵色慘白,氣息奄奄。四個血影教教徒正圍著血池唸咒,池邊的祭壇上,躺著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正是血影教的聖女——血姬!
當年血影教被滅時,所有人都以為血姬已死,沒想到她竟躲在落霞城,用活人精血修煉血魂**!
「沈兄,怎麼樣?」柳文軒的聲音從傳訊玉裡傳來。
「裡麵有四個教徒,一個聖女。」沈清辭道,「血池裡有活人,我們得速戰速決。」
他退後兩步,對靈溪道:「你用狐火牽製血姬,我去救人。」
「小心她的『血影針』。」靈溪叮囑道,「那針淬了劇毒,中者會精血逆流而亡。」
沈清辭點頭,對柳文軒和蘇凝霜道:「柳兄用縛妖符困住教徒,蘇姑娘負責救治池裡的人。」
「明白!」
三人分頭行動。沈清辭率先破門而入,驚鴻劍影化作三道殘影,瞬間刺穿了兩個教徒的咽喉。剩下的兩個教徒剛要反抗,就被柳文軒擲來的縛妖符捆住,動彈不得。
「誰?!」血姬猛地從祭壇上站起,紅衣無風自動,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血紅色的長針。
「血影教餘孽,還敢為禍人間!」沈清辭長劍直指血姬,「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沈清辭?」血姬認出了他,臉上露出猙獰的笑,「當年沒能殺了你,倒是我的疏忽。不過沒關係,用你的仙骨來祭我的血魂**,正好能助我突破金丹境!」
她說著,數十根血影針破空而來,帶著濃鬱的血腥味。沈清辭施展驚鴻劍影避開,指尖凝聚靈力,玄冰刺從地麵升起,直逼血姬麵門。
就在這時,血姬忽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血池裡。池中的血水瞬間沸騰起來,無數隻血手從池裡伸出,抓向沈清辭!
「小心!」靈溪及時衝進來,九尾虛影展開,狐火如雨點般落下,將血手燒成灰燼。
「小狐狸,找死!」血姬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你的九尾內丹,比沈清辭的仙骨更適合獻祭!」她轉身撲向靈溪,血影針直取她的眉心。
沈清辭心口一緊,想也沒想就擋在靈溪身前。血影針沒入他的肩膀,劇痛瞬間傳來,他能感覺到一股陰毒的靈力順著血液蔓延,試圖撕裂他的經脈。
「沈清辭!」靈溪驚呼,狐火瞬間變得熾烈,竟逼得血姬連連後退。
「沈兄!」蘇凝霜連忙跑過來,取出一顆丹藥塞進他嘴裡,「這是『清血丹』,能暫時壓製毒性!」
沈清辭咬碎丹藥,強忍著劇痛,對靈溪道:「用焚天訣!」
靈溪點頭,金瞳驟然亮起,全身的白光彙聚成一團烈焰,雖不及當年在斷魂崖那般霸道,卻帶著青丘天狐的本源之力,瞬間將血姬籠罩。
「不——!」血姬在狐火中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漸漸化為灰燼。
隨著血姬的死亡,血池裡的血水慢慢平息,被困的活人終於得救。蘇凝霜連忙上前為他們療傷,柳文軒則解開了教徒的束縛,廢了他們的丹田。
沈清辭靠在牆上,肩膀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靈溪走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為他處理傷口,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都怪我,要不是我……」
「不關你的事。」沈清辭打斷她,聲音有些虛弱,卻帶著暖意,「能再看到你的狐火,很好。」
靈溪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滴在他的傷口上,竟帶著一絲清涼的感覺,緩解了不少疼痛。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沈清辭,我們去北荒吧。不管萬魂窟有多危險,我都陪你去。」
沈清辭看著她,心中那道名為「克製」的堤壩,似乎在這一刻悄然崩塌。他伸出手,輕輕擦去她的眼淚:「好,我們一起去。」
窗外的慘白燈籠依舊亮著,但骨樓裡的血腥味,似乎已被兩人指尖傳遞的暖意衝淡了許多。
柳文軒看著相擁的兩人,悄悄拉了拉蘇凝霜的衣袖,示意她一起出去。蘇凝霜看著靈溪額角的金痣,忽然想起百花穀的古籍上記載的一句話:「青丘天狐,為愛獻祭者,魂歸時,必攜月華而來。」
她看著窗外的滿月,嘴角忍不住揚起一絲笑意。或許,這段跨越種族的愛戀,終將能跨過所有阻礙,迎來屬於他們的江南煙雨。
而此刻的沈清辭和靈溪還不知道,北荒的萬魂窟裡,等待他們的不僅是噬魂妖和血影教餘孽,還有一個關於沈清辭身世的驚天秘密——他的仙骨,並非天生,而是來自上古時期一位為救狐族而犧牲的仙君。
這場始於清瀾穀的緣分,早已在千年前就埋下了伏筆。而他們即將踏上的北荒之路,不過是這漫長宿命的又一個開端。
夜還很長,但隻要彼此相伴,再長的路,也終有走到儘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