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九界圖 第9章 風波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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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在仙都緩緩沉降，天穹如墨，星光稀薄，雲層低垂著沉默。試煉過後的餘韻未散，疲憊與警覺在人心間靜靜醞釀。牧雲蒼行走在外院鬆影之間，四周是簡陋卻暫安的牧家眾人，有的席地，有的倚牆，雖極力收斂聲氣，但憂慮仍在夜風中悄然蔓延。他收回視線，將一縷靈氣湧入掌心，警覺地環顧四周。
籬牆外，一團陰影搖晃，腳步壓低在青石小路。餘峰野高大的身影自黑暗中踱步躍出，手中拎著酒罐，一路大大咧咧，卻眼尾帶著鋒芒。剛行至角落，便被人喚住。
“峰野，這般深夜，還這般高調？”來人身著鐵青短衫，眉骨堅毅，正是舊日通鄉魏鈞。
“魏兄！”餘峰野一愣，不待多問，便被拉入一旁隱處。
魏鈞目光複雜，低聲道：“你如今已入天燭宗，何必還與我們這些閒雜人等扯上關係？有小門小派看你不順眼，怕是今夜過後，又要多事。”
餘峰野冷哼一聲，將酒罐拈得更緊，“混到仙都，還不是個外人？咱們自已不照應，誰幫？魏兄，有什麼事直言。”
二人言語間，腳步聲漸近，幾名身穿青篆衣袍、腰間繡有“靖武”字樣的小宗門弟子圍上前。
“餘峰野，聽說你出身荒村，這般牛氣，倒也敢與我們作對？”領頭少年嘴角一勾，語帶挑釁。
餘峰野眸色一冷，抬頭一笑，步步逼近：“作對？從冇見過這麼多記嘴狐腥的小門弟子湊在一處裝大人。”
雙方劍拔弩張，空氣彷彿僵凝。魏鈞悄然把手一伸，護在餘峰野身前。
遠處燈影晃動，牧雲蒼已將異狀察覺，他目光一閃，穩步靠近，將雙手負後，低聲招呼：“峰野，無事罷？”
餘峰野心領神會，朝牧雲蒼咧嘴一笑，眉宇間儘是桀驁。
那靖武門弟子望見牧雲蒼，上一刻還傲然，神情卻隱約含著試探。他們當然知曉牧雲蒼隻是區區小家族餘孽，可偏偏近來風頭極盛，久受關注。短暫對視後，帶頭人硬生生按下火氣，壓低聲音：“仙都夜禁森嚴，爾等還是安分些好——免得連自保之力都無！”
餘峰野哈哈一笑，聲音炸開院落夜色：“都說修仙問道，何懼威壓。靖武門麼？不過是仗勢欺人，自取其辱！”
空氣陡然緊繃，夜風攜起肅殺。燈火下，人影攢動，一場衝突眼看便要爆發。
就在僵持邊緣，一道脆響突兀傳來。
“都住手。”沈清盈白衣如雪，悄然而至。她身形纖細，步伐極靜，卻一到場，寒意驟然瀰漫。
靖武門諸人下意識收斂氣焰。沈清盈望向牧雲蒼，眼底微光沉凝，片刻後語氣平靜：“夜間喧嘩，若惹出執法堂巡視，恐怕你們誰也討不了好。退後——但記住今日之辱，下次你未必還能仗人。”
靖武門弟子眸光一黯，終是輕哼一聲，帶人離去。
餘峰野嘖聲道：“這女子，倒還真有點威勢。”魏鈞急忙拉他，小聲道彆遁走。牧雲蒼頷首謝過沈清盈，複又繃緊神色：“方纔多謝。不知你為何特意阻止？”
他隱約覺得沈清盈到來決非偶然，且她始終留意著自已一舉一動。
沈清盈移目遠望，聲音輕微，“外院近兩日多有陌生人徘徊，你與牧家之事已被暗中調查。有些事，我不能明說，但你要多提防景雨亭——他已遣人跟蹤你。”
牧雲蒼雙眼驀然收緊，似乎意識到更深層的威脅。
“多謝提醒。”他正欲再問，沈清盈已微微後退，將白色羅袖一攏，目光複雜，“你若能自保，便彆輕信任何表麵恩惠。”
夜風拂麵，沈清盈轉身欲離，忽聽遠處腳步急促。一名身著門內執事長袍的弟子氣喘籲籲趕來，匆聲道：“外院可有牧雲蒼、餘峰野？景長老有令，你等速至會堂。”
沈清盈額心一跳，冷目望來：“為何此時傳喚？”
執事神色窘迫，“有外敵夜闖，據報所竊之物與牧家舊案相關。長老們命即刻問話，查明真偽。”
氣氛頓時緊繃。牧雲蒼與餘峰野對視一眼，隻覺大禍將臨。
而此時，溫毓和緩步自側門走來。月光下他眉目陰柔，唇角含笑，手中摺扇忽開忽合。
“諸位，不若先到偏廳一敘？”溫毓和淡淡道，似乎對變故毫不在意。
被帶往偏廳途中，牧雲蒼趁眾人疏忽，微微側身，卻見溫毓和悄然遞來一拚幽藍玉片，邊角刻有微不可辨的符文。
“仔細研讀，”溫毓和低聲囑咐，“你家舊案，並非表象那般簡單。即便在仙盟高處，也不全然一心。”
牧雲蒼匆匆收下，心頭雪浪翻湧。但此刻無暇細思，已被押至會堂門口。
會堂內燈火森然，景雨亭端坐高台之上，神色威嚴，目光像兩道利劍。左右分列數名長老，氣息肅冷。
“牧雲蒼。”景雨亭斜睨而下，聲音如鉛注石池，幽深難測，“近夜有人潛闖內堂，道袍留有牧家舊紋。你可有辯解？”
牧雲蒼鎮定片刻，沉聲道：“自家門事慘烈，餘眾不足為盜。我等在外院，人證俱在，長老可下查證。”
堂上氣氛如凝冰。沈清盈立於偏席，見牧雲蒼處境不妙，低聲請命：“景長老，試煉未久，牧氏眾人多有傷殘，怎會閒暇夜闖藏庫？是否應查驗外圍門禁之失？”
景雨亭冷笑：“沈清盈，你近日倒是多有言語。為新弟子辯白，莫非私情蓋過公義？”
沈清盈微垂睫羽，語氣清冷：“問道求真，本就是修行根本。若長老忌私情、重公義，自應自證清白。”
堂上有人低語，權謀機鋒暗湧。景雨亭目光逼人，卻見溫毓和搖扇而笑。
“牧雲蒼與眾俱在外院，自有證據。”溫毓和不急不緩道，“反倒是守院弟子是否儘責，還需細查，慎言所因。”
他幾句話將火引向遍地，堂上僵局略緩。
鐵窗外忽有異響，一道靈光劃破夜幕，警鈴大作！
“是外敵！”守院弟子驚呼。
堂上眾人瞬息而動。
景雨亭閃身而出，長袖捲起風雷。沈清盈素手執劍，與牧雲蒼一通奔向院外。餘峰野虎吼一聲，率牧家舊眾結陣斷後。
院牆已破，一夥蒙麵來襲者裹帶煞氣，手持奇異法器，與守衛廝殺。領頭者影影綽綽，卻有牧家祖上印記懸於胸前。牧雲蒼心頭驟震，憤怒與疑問一併上湧。
沈清盈轉身擋下飛擲法符，低聲道：“你我聯手，莫管內情，先保人命！”
牧雲蒼緊隨其後，袖中擲出小巧靈符。光芒乍現，直擊來敵，餘峰野纏鬥其後，魏鈞等散修亦聚攏相助。風中怒吼與劍影交雜，夜色下人性與恩怨儘在一線。
片刻間，外敵見勢不妙，鋌而走險，以秘符引燃院中靈石。爆鳴之後，眾人合力驅敵。院落迴歸寂靜，夜風中火光微熄，空氣殘留嗆人血腥。
風波漸平，景雨亭麵色陰沉，強壓怒意，冷聲叱責守院不利。沈清盈麵有憂色，卻倔強站在牧雲蒼身側。
牧雲蒼與她並肩站立，數息後低聲道：“多謝今日之助。隻是……若非親曆這般紛亂，如何知仙門安寧皆是表象？”
沈清盈回望，語氣複雜：“你我家族，原都以修清高正道自詡。入得仙門，才知是非不過一線。你要走的路，不會比我容易。”
兩人相對默然，彷彿塵灰落定，彼此心事又起波瀾。
不遠處，溫毓和倚欄而立。夜光下，他摺扇合上，神情似喜似憂。
“蒼生大道，本就無常。”他輕聲自語，隨手一彈，那幽藍玉片隱入夜色漣漪裡，誰知將引發怎樣的風暴。
夜風逐漸平複，院內餘火剩燼，眾人疲憊卻無眠。牧雲蒼握著掌心的玉片，眸色沉靜如淵。他隱約猜到，這一夜的動盪，不過是仙門安寧外衣下，破綻乍現的開端。
山雨欲來，命運幽深。明晨初露曙光之前，他們都將是風暴眼中存亡難測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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