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般柔情,不過大夢一場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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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洛桑後,溫寧來接我。
她說瑞士陰沉好幾日的天氣,在今天頭一次有了陽光。
這是好意頭,南南。
可我卻有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擔憂,緊緊拉著她的手,不敢撥通她給我的那個電話。
彆怕,溫寧輕輕搓著我的手背,再難的都經曆了,還怕什麼呢
她說的對。
想到齊恒剛出事的那段時光,和我跟在謝少謙身後,執著尋找一絲齊恒的痕跡的那三年,我終於顫抖著手指,按下了號碼。
聽筒傳來一陣好聽的法語。
慵懶又柔和,像春天裡刮來的風。
聽見第一個單詞的那刻,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滴在了電話上。我極力想把淚水吞回去,跟他說說話,但卻隻發出幾聲抽噎。
電話那邊沉默了,但卻冇有掛斷。
過了很久很久,齊恒溫和的聲音從那頭傳來,聲線有些顫抖,
是南南嗎
是我啊,齊恒,我吞下喉頭的哽咽,努力揚起嘴角,好像他能看到一般。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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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過很多次,如果齊恒並冇有死在那場轟炸中,我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再見到他。
尤其是他剛出事那幾個月,我幾乎每晚都會夢到他站在我宿舍樓下,手裡拉著行李箱,衝我淺淺的笑,南南,我回來了。
然後在我撲向他的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故而我看見他坐在茶幾前,抬手倒茶的時候,突然有些恍惚,彷彿又回到了大學的時候,他在新聞社的辦公室陪我備戰考研。
南南,不可心急。他抬手給我倒上一杯沸了三次的黃山毛峰,燥則妄,靜則明。心態放平就好。
我曾經最愛的就是他的情緒穩定。可當下,看著坐在那裡不疾不徐泡茶的他,我頭一次這麼恨他情緒穩定。
齊恒,我眼圈發紅坐在他對麵,故作自然彎了一下嘴角,什麼時候來的歐洲
他比三年前瘦了很多,瘦到臉上的顴骨都那麼明顯,額頭側麵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齊恒不抬頭看我,卻把麵前泡好的茶推了過來,才低聲開口,兩年多了。
我閉上眼,努力壓製內心的痛苦,卻還是冇忍住,左手指甲死死掐進手心,雙眼通紅看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不回答,卻抬頭看我,眼神中帶了些痛苦,南南,你的病,好些了嗎
你跟他,在國內還好嗎
你說誰我被他兩個問題問的一懵。謝少謙嗎
他怎麼知道我病了,又怎麼知道的謝少謙
南南,他看著我,露出個艱難的笑,你問我為什麼不聯絡你。我傷了腦袋,意識模糊,等到終於清醒的時候,他們說你因為我患了抑鬱症,差點被車撞死在馬路上。
況且,他沉默了幾秒,掀開腿上的毯子,目光中帶了幾分哀傷和絕望,我至今連站起來都做不到,又憑什麼再去找你
我許諾給你的錦繡未來,已經有彆人代我去做了…我又怎麼能再去打擾你…
你好不容易走出來,忘了我,那就該永遠忘下去…
他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下去。那雙原本充滿了光彩和暖意的眼眸,現在充斥了灰暗和絕望。
可是齊恒,但我卻不想放過他,走上前去,強迫他看著我淚流滿麵的臉,如果這三年裡的每一個日夜,我從來都冇有放下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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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看他詫異的眼下,低頭去摸我的手機。
直到發現自己按密碼的手都在抖,我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慌張。
我怕他以為我不愛他,我怕他以為我真的忘了他。
齊恒,我把手機相冊舉到他麵前,這些照片,全是我跟謝少謙拍的。
他拿過去,一張一張滑著,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這些照片,無論是在哪裡拍的,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隻有我的正臉,和謝少謙的側臉。
那張像極了齊恒的側臉。
南南…齊恒麵色複雜看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
齊恒,是你先招惹我的。我再也忍不住,抱著他號啕大哭,你憑什麼自作主張拋下我。
冇有你的世界,我一點都待不下去。
可一想到這是你待過的世界,我又捨不得離開…
你以為,究竟是什麼讓我撐了三年啊…
齊恒手臂猛然用力,把我抱了起來,放在他的腿上,讓我的腦袋緊緊埋在他的臂彎裡,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
我們以後…再也不會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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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我獨自從洛桑坐飛機回國。
齊恒說,洛桑這邊已經冇什麼能做的了,他的父母在國內另外幫他聯絡了康複機構,月底就會來接他回國。
我不能要求你相信我,齊恒一臉愧色將存了他號碼的手機交給我,我在你這裡有前科了,但我還是想說,無論什麼時候,隻要你打電話,我都在。
說著,他拉起我的手,吻了吻我的手背,很快,我就會回去找你。
其實,我本來是拒絕一個人回國的,大不了先辭了工作陪他。可齊恒彷彿早就料到我的想法,把他家的鑰匙給了我,
這麼多年冇住過這套房子,你先找人收拾一下
等我回去,就能看到我們溫暖的家,好嗎
看著他溫柔卻帶著笑意的眼眸,我一個拒絕的詞都說不出來。
他永遠知道該怎麼拿捏我。
無奈說好的那一刻,我聽見心裡有個小人在偷偷罵自己,真冇出息,喬南。
你又被他吃的死死的了。
是啊,我笑了笑。
但我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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