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59章 毒倉突襲
後堂內,那盞昏黃的油燈靜靜燃燒著,燈芯上已然結起了燈花,在靜謐的氛圍中“劈啪”一聲炸出幾點星子,微弱的火星瞬間消逝在空氣中,卻如同炸響在眾人的心間。
顧昭神色凝重,將暗衛腰牌穩穩按在那張斑駁的木桌上,青銅質地的腰牌散發著絲絲涼意,順著掌心緩緩滲進蘇晚的骨縫裡。這已經是她第三次見到他露出這般神情,像極了急診科裡主刀醫生在進行手術前的冷靜模樣,連呼吸都刻意壓得極輕,彷彿在凝聚全身的力量去麵對即將到來的挑戰。
“青鳶帶來的情報,東市倉庫存著鬼手七半年來倒賣的劇毒。”顧昭的指節輕輕叩擊著桌角,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聲響,他的目光快速掃過圍坐在四周的四人:蘇晚、魏五、阿蘭,還有斜倚在門框上的青鳶。“周德海貪了三成的賑災糧,剩下的七成竟都換成了這些東西。”說著,他抽出一張泛黃的草圖,草圖上用硃砂細致地標出了倉庫的結構,每一處線條都彷彿暗藏著危險與秘密。“我們分三組行動:我和青鳶進倉庫找賬本;蘇晚、魏五去燒毒庫;阿蘭守在接應點,一旦聽到鴿哨三聲,就代表我們遇險。”
“毒氣。”蘇晚突然開口,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默。她的指尖輕輕蹭過草圖上標著“毒倉”的紅圈,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逃荒時見過的那些毒瘡病人的慘狀。鬼手七的毒粉,那是能腐蝕麵板的可怕存在,若是不小心吸入肺裡,更是會要了人命。“倉庫裡肯定設有防毒措施,我們要是不帶防護貿然進去,還沒摸到毒庫恐怕就得倒下。”她的語氣中透著擔憂與警惕。
魏五用他那粗糲的手掌搓了搓滿是胡茬的下巴,沉思片刻後說道:“我當軍醫時見過用布包炭灰來防毒的法子,可這鬼手七的毒……”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猶豫,顯然對此次行動的危險性有著清晰的認識。
“我來配。”蘇晚當機立斷,轉身迅速翻出藥箱,瓷瓶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響,在這寂靜的後堂裡格外悅耳。“炭粉可以吸附異味,薄荷能夠清醒神誌,艾草則能驅散毒氣。”她一邊解釋,一邊熟練地捏起一把深灰色的炭末,均勻地撒在粗布上,接著又碾碎半塊薄荷膏,細心地混進炭末之中。“疊三層,再用繩子係緊。”她的指尖沾著藥漬,在布上壓出淺淡的綠痕,隨後將布團遞給魏五,“魏叔試試?”
老軍醫接過布團,迫不及待地往臉上一蒙,原本渾濁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興奮地說道:“能喘氣!這薄荷味衝得人腦門兒清醒,可比我當年在戰場上用的破布強多了!”他那粗糙有力的手掌重重地拍了拍蘇晚的後背,震得她藥箱裡的銀針都跟著跳動起來,“蘇姑娘這腦子,比我們這些扛了半輩子刀的管用多了!”
阿蘭好奇地湊過來,輕輕捏了捏布團,她發頂的木簪隨著動作微微晃動。“晚姐,我幫你多做幾個。”小丫頭的手指比蘇晚更為靈巧,三兩下就把布角收得整整齊齊。月光從窗紙的破洞輕柔地漏進來,灑在她泛紅的耳尖上——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能夠真正幫上忙,不再是拖後腿的那個。
顧昭靜靜地盯著蘇晚那沾著炭粉的指尖,她低頭專注做事的模樣,碎發不經意間掃過鎖骨,恰似一片落在雪地裡的鴉羽,輕盈而又醒目。他的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將最後兩個防毒麵具小心翼翼地塞進懷裡,沉穩地說道:“子時三刻出發。”
子時三刻,夜色如墨,東市倉庫的圍牆爬滿了野藤,宛如一條沉睡的巨蟒。月光透過藤葉的縫隙漏下來,在青石板地麵上織出一張灰黑色的網,影影綽綽,彷彿暗藏著無數未知的危險。
蘇晚小心翼翼地貼著牆根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謹慎,她能清晰地聞到風裡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那是鬼手七最愛的見血封喉散的味道,如同死亡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她下意識地攥緊懷裡的火摺子,同時聽到魏五那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有五個巡邏的。”
“聲東擊西。”蘇晚的聲音比夜色還要輕,彷彿怕驚擾了這沉睡的黑夜。她輕輕摸出腰間的藥囊,裡麵裝著曬乾的艾草——這是方纔阿蘭偷偷塞給她的。她指了指牆根那團黑影,“東南角有堆乾草。”她低聲說道,“燒起來,守衛肯定會去撲火。”
顧昭手中的短刀在月光下閃過一道冷冽的光芒,宛如夜空中劃過的流星。他衝青鳶使了個眼色,隻見那玄色身影便如同一片輕盈的葉子,無聲無息地飄上了牆頭。
蘇晚望著他的背影,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昨夜他說“都聽你的”時眼底那一抹溫柔,心中湧起一股溫熱——這是她第一次,不再隻是被保護的那個,而是能與他並肩作戰。
“點火。”蘇晚輕聲下令。
艾草遇火瞬間“轟”地騰起老高的火焰,火星子“劈啪”作響,如同璀璨的煙火般炸向夜空。那明亮的火光瞬間打破了黑夜的寂靜,在夜空中格外耀眼。
巡邏的毒兵們聽到動靜,紛紛罵罵咧咧地朝著火光處跑去,他們的刀鞘不斷撞在牆上,發出清脆的叮當作響,腳步聲雜亂而急促,彷彿慌亂的鼓點。
顧昭的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掌心的熱度透過粗布衣裳緩緩滲進來,彷彿給她注入了一股力量。“等我訊號。”他低聲說道,聲音堅定而有力。
倉庫裡比外頭更加黑暗,彷彿是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顧昭手中的短刀輕輕挑開鎖扣,那細微的聲響在寂靜的倉庫裡卻顯得格外突兀,蘇晚甚至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那聲音彷彿蓋過了角落裡傳來的蟲鳴聲。
就在這時,青鳶發間的銀鈴突然輕輕響起,在這寂靜的環境裡宛如一根細針,瞬間刺入眾人的耳膜。蘇晚知道,她摸到了賬本。
“顧校尉?”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貨架後傳來,彷彿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低語。鬼手七搖著摺扇,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臉上蒙著一張繡了骷髏的黑巾,隻露出一雙陰鷙的眼睛。“深夜來我倉庫,是查案還是偷東西?”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戲謔與挑釁。
顧昭手中的短刀瞬間指向他的咽喉,眼神冰冷如霜,一字一頓地說道:“周德海買你的毒粉,在給晉州百姓喝的粥裡摻巴豆,用賑災糧換毒藥——”說著,他猛地扯下鬼手七的麵巾,露出一張左臉爬滿紫斑的臉,醜陋而又可怖。“你以為自己是黑市之主?不過是節度使府的一條狗。”他的話語充滿了憤怒與鄙夷。
“賬本在這兒!”青鳶的低喝如同緊繃的弦突然崩斷,打破了緊張的對峙。她高高舉起一本染了血的冊子,封皮上的“周”字還沾著新鮮的紅色血跡,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三年前開始,每月十五運三十車賑災糧到黑市......”
“燒了!”蘇晚的聲音如同炸雷般從倉庫另一頭響起。她和魏五奮力撞開毒庫的木門,隻見成箱的瓷瓶堆積如山,比人還高,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顧昭,點火!”她大聲喊道,聲音中帶著決絕與果斷。
鬼手七見狀,突然發出一陣怪笑,那笑聲如同夜梟的嘶鳴,令人毛骨悚然。他猛地咬破舌尖,血沫子“噗”地噴在貨架上,瞬間紫煙“騰”地竄起,他瘋狂地喊道:“毒煙散!你們都得死——”
蘇晚的防毒麵具早已被汗水浸濕,變得黏糊糊的貼在臉上。她迅速摸出火摺子,用力甩向毒庫,火星子準確地落在乾草堆上,刹那間燃成一片火海。火焰迅速蔓延,將整個毒庫吞噬。
瓷瓶在高溫的炙烤下紛紛炸裂,綠色的毒粉伴隨著黑煙如惡魔般衝上屋頂,刺鼻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守衛們紛紛捂住喉嚨,發出淒慘的叫聲,腳步慌亂地往外跑,那雜亂的腳步聲彷彿是死神的鼓點,敲打著每個人的神經。
顧昭的刀緊緊抵在鬼手七的後頸,冷冷地說道:“帶回去審。”他轉身時,火光映照在他的眼底,閃爍著明亮的光芒,宛如燃燒的火焰。“蘇晚,你燒了半城的毒......”
“燒得不夠。”蘇晚伸手擦了擦臉上的黑灰,火光照得她眼尾泛紅,如同天邊的晚霞。“周德海還在節度使府喝花酒呢。”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不甘,彷彿在向黑暗宣告著她的決心。
黎明的天光如同潮水般,緩緩漫過倉庫的廢墟,最後一縷黑煙緩緩升上天空,彷彿是黑夜最後的掙紮。蘇晚靜靜地望著天邊泛紅的朝霞,那絢麗的色彩彷彿在訴說著新生與希望。她懷裡的防毒麵具還沾著魏五的汗味,那是他們共同戰鬥的痕跡。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發間的銀簪——那是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此刻正隨著她的心跳輕輕發燙,彷彿母親在冥冥之中給予她力量。
“顧昭?”她轉身想要尋找他的身影,卻隻看見青鳶牽著馬漸行漸遠的背影。
暗衛的信鴿撲棱棱地飛過頭頂,尾羽上的硃砂標記在晨光裡格外刺眼,彷彿是一種無聲的警示。
阿蘭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聲音帶著一絲慌張:“晚姐,顧校尉說他要去送鬼手七回京城......”
蘇晚望著那漸漸遠去的馬蹄印,喉嚨突然發緊,一種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
風裡飄來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比昨夜似乎更濃了些,彷彿預示著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她緊緊攥緊銀簪,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這一夜雖然燒了毒庫,但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