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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304章 暗香浮動·舊敵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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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的晨霧像一層濕漉漉的紗,還未散儘,便將晉州商會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蘇晚已站在賬房裡,檀木算盤被她撥得劈啪作響,算珠碰撞的脆聲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泛黃的賬本在案上堆成小山,紙頁邊緣卷著毛邊,散發著陳舊的油墨與微潮的氣息。

虎子抱著新取來的契據從門外進來,木托盤上的茶盞被他走得晃出半圈水痕,溫熱的水汽氤氳而上。“蘇大夫,這是仁和堂三年前的藥材進貨單。”

蘇晚指尖頓在“黃芪”那欄,墨跡斑駁的契據上,供貨方寫著“晉州藥農合作社”,可數量卻標著“五萬斤”。她捏著紙角的指節泛白,指腹下的紙張薄脆得彷彿一用力就會碎裂——晉州旱了三年,地裡裂得能塞進拳頭,連草根都被饑民挖儘,哪來五萬斤黃芪?

“去查晉州三年前的年景。”她抬頭時,眼底像淬了冰,冷得能映出人影,“找商會老人問,這合作社是哪家在背後撐著,連管事帶賬房,一個都彆漏。”

虎子應了聲,剛要退下,門簾突然被風掀起一角,灌入的風帶著巷弄裡的塵土氣息。穿靛青布衫的夥計捧著銅盆進來添水,袖口不經意滑落,露出半截褪色的雲紋暗繡——那是趙王府獨有的纏枝龍紋,針腳細密,即便褪色也能看出昔日的精緻。

蘇晚的呼吸驟然一滯,指尖在算盤珠上留下淺淺的壓痕。

日頭移過西牆時,虎子渾身沾著楊絮衝進醫館,像隻剛從楊樹林裡滾過的小獸。他跑得太急,腰間的藥囊撞在門框上,幾味陳皮從囊口撒了出來,橘紅色的碎皮滾得滿地都是,帶著清苦的香氣。“蘇大夫!我送藥去西市,路過‘聽風樓’茶樓......”

“慢慢說。”蘇晚按住他發抖的肩膀,掌心能摸到他肩胛骨的震顫,瞥見他耳尖通紅,是真急了,“先喝口茶順順氣。”

虎子喉結滾動兩下,抓起桌邊涼茶灌了半盞,才壓低聲音:“二樓雅間有兩個男人說話,聲音壓得低,我端藥盤經過時正巧聽見......一個說‘王老頭就是個幌子,撐不了幾日’,另一個接‘真正要動的是她,留著是禍害’,還說‘彆等那女人查到底,月底前必須動手’......”

醫館後堂的藥爐“噗”地迸出火星,濺在青磚地上,燙出個小黑點。蘇晚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腕間的銀鐲——這是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內側刻著“懸壺”二字,被常年摩挲得光滑溫潤。她忽然想起今早商會老掌櫃欲言又止的眼神,那渾濁的眼珠裡藏著驚懼;想起顧昭昨夜說暗衛密檔裡那封五年前的奏摺,墨跡洇著水痕,像是被人哭過。

“去請顧統領。”她轉身對虎子道,聲音輕得像落在藥碾上的藥粉,“就說我在醫館等他,帶兩盞新沏的雨前龍井來。”

顧昭來的時候,暮色剛漫上青瓦,給灰黑色的瓦頂鍍了層淡金。他玄色披風沾著宮牆的落灰,邊角還掛著幾片乾枯的槐葉,腰間玉牌隨著步伐撞出細碎聲響,清越如玉石相擊。“查到什麼了?”

蘇晚將攤開的賬本推過去,指尖點在“晉州藥農合作社”的紅印上,印泥暗沉,帶著歲月的痕跡:“三年前晉州大旱,赤地千裡,這合作社卻能供出十萬斤藥材,且都是黃芪、當歸這類需水量大的滋補藥。”她又抽出一張泛黃的紙頁,是顧昭今早讓人送來的密檔摘抄,字跡是暗衛特有的蠅頭小楷,“你說的趙王府五年前奏摺裡,提到仁和堂每月往府裡供奉‘駐顏丹’,丹方裡的主藥......”

“正是黃芪,且需三年生的道地藥材。”顧昭接得極快,指節重重叩在案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趙王府被軟禁後,舊部散在民間,有的入了商隊,有的混進衙門。王德昌不過是他們推到台前的棋子,連仁和堂的賬房都是趙王府前典藥局的人。”

窗外傳來梆子聲,“咚——咚——”,已是戌時三刻,夜色像墨汁般濃稠起來。醫館外突然響起急促的叩門聲,“砰砰砰”,帶著慌亂的節奏。

虎子舉著燭台去開,跳動的燭火映出個穿醬色直裰的身影——竟是本該在大牢裡的周世忠。他官服換了粗布,布麵磨得發亮,鬢角沾著草屑,眼角還有未乾的淚痕,見了蘇晚便要跪,膝蓋剛彎到一半就被影十四攔住。“蘇大夫,我有話要說,關乎晉州藥材,關乎......關乎趙王府的秘藥!”

蘇晚後退半步避開他的視線,袖中握著從顧昭那拿的短刃,冰涼的鐵柄貼著腕骨:“太醫院的周大人,不在大理寺候審,卻穿著囚服跑到我這民間醫館,是想串供,還是想滅口?”

“我沒真想害你!”周世忠喉間發顫,像被掐住的鴨子,手指絞著衣角,把本就起皺的布麵絞成了麻花,“王德昌拿我兒子的命要挾,說我若不配合栽贓,就往他粥裡下鶴頂紅......那是我唯一的獨苗啊!”他突然抓住蘇晚的手腕,指腹帶著牢獄裡的鐵鏽味,“可我聽見那些人說,等風頭過了,要重建‘惠民藥行’——他們說的‘藥行’,根本不是賣藥的,是和趙王府當年的秘藥路子一條線!從晉州收劣質藥材,用硫磺熏過充貢品,再往裡麵摻慢性毒藥,控製服用的官員......”

蘇晚的手腕被攥得生疼,骨頭像要被捏碎,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後頸,激起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她盯著周世忠發紅的眼,那裡麵布滿血絲,混著恐懼與悔恨,想起今早暗衛回報,趙王府舊部近日在城西碼頭頻繁活動,夜裡常有貨船裝著蓋得嚴嚴實實的木箱進出。

“你走吧。”她抽回手,手腕上留下幾道紅痕,“從後門走,彆讓人看見。明日我會讓大理寺提審你,你說的這些,當著劉大人和大理寺卿的麵再說一遍,最好帶點證據,不然......”

“有證據!”周世忠急忙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裡麵裹著半張藥方,“這是他們讓我仿製的‘安神方’,裡麵摻了草烏,長期服用會讓人手抖健忘,我偷偷留了半張......”

周世忠走後,顧昭從後堂轉出來,手中握著方纔蘇晚落在案上的短刃,刃身映著燭光,閃著冷冽的光:“你信他?”

“半信半疑。”蘇晚將賬本收進樟木箱,鎖扣“哢嗒”一聲扣上,帶著沉悶的回響,“但他的話,和虎子聽見的、商會查到的,都串上了。”她抬頭看向顧昭,眼裡有火在燒,亮得驚人,“他們怕我查到藥材的根,怕我順藤摸出那條秘藥路子,更怕我把當年趙王府用毒藥控製朝臣的事掀出來。所以......”

“所以你要當餌,引他們主動跳出來。”顧昭替她說完,指尖輕輕撫過她發頂,帶起一縷發絲的輕顫,“我讓影十四帶二十個暗衛守在醫館四周,屋頂、牆角、後巷的狗洞都加了人,連藥渣堆都藏了兩個。”

子夜時分,醫館靜得能聽見更漏滴水,“嗒、嗒”聲敲在青石板上,格外清晰。蘇晚蜷在書房的圈椅裡,假裝翻看《千金方》,書頁翻動的聲音刻意放輕,實則豎著耳朵聽房梁動靜,連暗衛呼吸的節奏都記在心裡。

二更梆子剛響過,窗欞傳來極輕的刮擦聲,像老鼠在啃木頭——有人用鐵絲撬窗,手法算不上利落,帶著幾分急躁。她攥緊書頁,紙頁邊緣割得掌心微疼,心跳如擂鼓,撞得肋骨發顫。

黑影翻進來時帶起一陣風,裹挾著夜露的寒氣,月光透過窗紙照出他腰間的狼頭紋腰牌——那是趙王府死士的標記,銀質狼頭,眼睛鑲著黑琉璃。他直奔樟木箱而去,腳步輕得像貓,剛摸到銅鎖,房梁上突然躍下一道身影,影十四的劍鞘重重砸在他後頸,發出“咚”的悶響。

“綁起來,用浸過水的麻繩。”蘇晚起身,燭火在她眼底跳動,映出半明半暗的光,“彆傷了性命,我還有話要問。”

刺客被按在地上,嘴裡塞著粗布團,嗚嗚的悶哼聲裡滿是憤怒,眼睛瞪得像銅鈴,布滿血絲,死死盯著蘇晚。

蘇晚蹲下來,視線與他平齊,伸手扯掉他的麵巾——是張陌生的臉,左頰有道舊疤,從眉骨貫到下頜,像條猙獰的蜈蚣,疤痕邊緣微微凸起,是刀傷癒合後的增生。

“看來,你們等這一天也很久了吧?”她指尖劃過他臉上的疤,觸感粗糙硌手,語氣輕得像在說家常,“彆急,天亮了,有的是時間慢慢聊,從晉州的藥材,到趙王府的丹方,一樣樣說清楚。”

窗外傳來第一聲雞鳴,清亮的啼聲劃破夜空。影十四的刀在刺客眼前晃過,刀刃映出刺客扭曲的臉,冷光刺得他眯起了眼。

蘇晚轉身走向內室,袖中賬本的邊角硌著她的掌心——那上麵,“晉州藥農合作社”的紅印還帶著墨香,而紅印下方,隱約能看見被茶水洇開的小字,需湊近了纔看清:趙王府典藥局監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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