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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282章 小豆子線·暗夜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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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豆子啃餅的動作突然頓住,芝麻混著碎屑沾在嘴角,被眼淚一泡,成了片渾濁的黃糊。他喉嚨裡發出細碎的抽噎,像被雨打濕的雛鳥在嗚咽,卻仍死死攥著蘇晚的衣袖,布料被揪得發皺,露出裡麵磨白的布紋:“前天夜裡……我躲在草料堆裡,草杆紮得脖子癢,卻不敢動。看見兩個黑衣人從西街那家破酒樓出來,黑布蒙麵,隻露著眼睛,像兩口深井。他們背著個青布包袱,走得急,包袱角擦過井台的青石,滴下黑糊糊的水……那水落在地上,草葉立馬捲了邊,黃得像燒過的紙。”

蘇晚的指尖輕輕撫過他腿上的刀傷,傷口邊緣齊整得嚇人,像是被精鋼短刃貼著皮肉劃開的。皮肉外翻處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還帶著淡淡的藥味——不是醫館裡清苦的金瘡藥,是生川烏特有的辛烈苦味,混著點土腥氣,那是專門用來阻滯傷口癒合的毒藥。

她心裡一沉,將小豆子往懷裡攏了攏,他身上的破棉襖沾滿草屑,硬邦邦的像塊板結的土地,卻在她懷裡微微發顫:“他們打你,是為了讓你閉嘴?”

小豆子拚命點頭,餅屑簌簌落進蘇晚的衣襟,混著她衣襟上淡淡的艾草香:“他們踹我膝蓋,用刀柄敲我腦袋,說……說我要是敢告訴彆人,就把我扔進井裡,像上個月那個要飯的老瘸子一樣,讓我跟井裡的蟲子作伴。可姐姐你給過我熱餅,燙得能暖到心裡,你還治好了張嬸子的痢疾,讓她能下床給孫子縫棉襖……”他突然嗆住,劇烈咳嗽起來,喉間發出“嗬嗬”的聲,“我、我看見包袱上繡了個鳥,銜著花的鳥,那花看著像……像西街藥鋪門口種的曼陀羅。”

蘇晚心裡“咯噔”一聲,指尖在袖中摸到那半枚銅扣,冰涼的金屬貼著掌心。她摸出來在小豆子眼前晃了晃,銅扣上的九頭鳥正用猩紅的漆點眼珠盯著他們,喙裡的曼陀羅花瓣紋路清晰:“是這樣的?”

小豆子盯著銅扣,瞳孔猛地縮成針尖,呼吸都停了半秒——那確實是幽冥門的標誌,九頭鳥銜著曼陀羅,他在王管事的腰帶扣上見過一模一樣的圖案。他猛地攥住蘇晚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她腕間的皮肉,帶著餅渣的指尖冰涼:“姐姐,他們今天還去了酒樓!我、我跟著他們,腳底板磨出了泡,就躲在酒樓後窗的破筐裡。聽見裡麵有鋸木頭的聲音,‘吱呀——吱呀——’的,還有人罵‘這批藥粉勁頭不夠,得再去晉州調,不然撐不到下個月’……”

後巷傳來影十四清咳的聲音,帶著玄鐵刀鞘特有的冷冽氣息。蘇晚抬頭,正撞進顧昭沉如深潭的眼睛裡。他不知何時立在巷口,玄色暗衛服上凝著夜露,觸手可及的寒氣像剛從冰窖裡撈出來,腰間的烏鞘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刀鞘上的雲紋被磨得發亮。

“帶小豆子去後屋。”蘇晚將小豆子往影十四那邊推了推,後者彎腰時,刀鞘在青石板上磕出輕響,像冰粒砸在石頭上。小乞丐臨走前還抓著蘇晚的衣角,直到影十四低聲說了句“醫館地窖有暖爐”,才抽抽搭搭跟著走了,破棉襖的衣角掃過地麵,帶起細小的塵土。

顧昭遞來一方帕子,細棉布上繡著暗紋蘭草,是蘇晚親手繡的。蘇晚這才發現自己掌心被銅扣硌出了紅痕,像枚新鮮的硃砂印。他的手指掃過她手背上的薄繭——那是常年握針、搗藥磨出來的,帶著熟悉的溫度:“東市這月已有十七人中毒,症狀從腹瀉到嘔血不等。我讓人查了水井分佈——”他從懷裡摸出張羊皮地圖,在牆根展開,羊皮的腥氣混著墨香飄過來,“所有中毒者的飲水井,都繞著西街廢棄酒樓五裡內,像圈靶子。”

蘇晚的指甲抵著地圖上那個被紅筆圈住的點,筆尖的硃砂蹭到了指尖。那是間前朝留下的慶豐樓,三年前著過大火,隻剩斷壁殘垣,焦黑的梁木像隻蜷曲的死鳥,正對著東市最大的甜水巷井台,井台邊的青苔都透著股灰敗氣。

“他們選這裡,一是方便投毒,井水順著地下暗流能串起大半東市;二是廢墟裡四通八達,碎磚堆能藏人,斷牆後能跑,比鑽老鼠洞還方便。”她抬頭時,目光灼灼,映著遠處酒樓殘垣的輪廓,“顧昭,今晚必須端了這個窩點。”

顧昭的拇指輕輕蹭過她眉峰,指腹帶著刀繭的粗糙:“我已經讓影十三帶人守了後門,影七在房梁上布了天羅網,網繩浸過桐油,刀割不斷。”他解下腰間玉佩塞進蘇晚手心,和田玉的溫潤貼著掌心,“但你得留在醫館。上次你跟著去查賭坊,被流箭擦破胳膊,傷口癒合後留的疤,我現在看著還疼。”

“我可以在附近藥鋪接應!”蘇晚攥緊玉佩,玉上的溫度漸漸染上她的掌心,“春桃新製的解毒丹在我這兒,瓷瓶塞在袖袋裡,萬一他們狗急跳牆撒毒粉,我能第一時間調配解藥——”

“晚晚。”顧昭突然低頭,鼻尖幾乎碰著她的,呼吸裡帶著夜風寒氣和他身上獨有的鬆木香,“我要的是萬無一失。”他的聲音沉得像壓了鉛,“那樓裡可能有翻板機關,可能有淬毒的弩箭。你若出了事……”他喉結滾動,聲音啞了半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藥杵敲偏了節奏。她望著他眼底翻湧的暗潮,突然想起三天前他替她擋刀時,也是這樣的眼神——那不是怕,是要把她揉進骨血裡的疼。她歎了口氣,將玉佩貼在胸口,貼著溫熱的衣襟:“我等你。”

顧昭的手指這才鬆了些,指尖劃過她衣襟上的盤扣,那是她用五彩線纏的。

他剛要轉身,前堂突然傳來急促的叩門聲,“砰砰砰”,門板都在顫,像有人在用拳頭砸。春桃的聲音混著藥香飄進來,帶著點慌:“蘇大夫!趙娘子來了,說有急事,臉都白了!”

趙娘子裹著件灰布鬥篷,鬥篷下擺沾著泥點,發簪歪在鬢角,碎發粘在汗濕的額頭上。進門時帶起一陣風,吹得藥櫃上的甘草葉沙沙響,混著她身上的酒氣和脂粉味,嗆得人鼻腔發酸。

她攥著個油皮紙包,指節泛白得像泡過石灰水,紙包被捏得變了形:“蘇大夫,我、我偷聽了他們的話!酒喝多了,舌頭都捋不直……”

蘇晚接過紙包,裡麵是張灑金宣紙,卻被茶漬洇得皺巴巴的,排頭用墨筆寫著“東市聯絡人”,字跡歪斜,像是醉漢寫的。趙娘子的酒樓是幽冥門的落腳點,她被迫給客人下慢性毒藥,指節上還留著被王管事打的淤青,這是她第一次反抗:“他們今天喝多了,拍著桌子說‘北疆計劃’要提前,還罵晉州來的貨勁頭不夠,得再加三成曼陀羅……”她突然抓住蘇晚的手,掌心全是冷汗,“蘇大夫,我男人上個月被他們沉了河,屍體都沒撈著,我閨女還在他們手裡,說要當人質……”

“我讓人明天就接你閨女。”顧昭的聲音像淬了冰,比巷口的夜風還冷,“名單上的人,天亮前都會落網,一個不剩。”

趙娘子猛地跪下來,膝蓋撞在青石板上的悶響讓蘇晚心口一揪,額頭磕得地麵“咚咚”響,發髻散了,釵子滾到蘇晚腳邊:“謝大人!謝蘇大夫!我給你們磕頭了!”

春桃突然從藥櫃後探出頭,鼻尖沾著點藥粉,懷裡抱著個描金漆盒,盒蓋掀開著,裡麵擺著十幾種用蠟紙包著的藥粉,紅的、褐的、暗綠的,像堆碎寶石:“蘇大夫,您快來看!”她捏起一撮暗紅色粉末,粉末裡混著細小的尖刺,“我把這月所有中毒者的嘔吐物都存了,用銀針試過,比對後發現——”她湊近了些,藥味直衝鼻腔,“這是晉州獨有的赤焰草,草葉邊緣帶鋸齒的那種,還混了西域的曼陀羅籽,籽上有小疙瘩。他們不是隨便投毒,是在試毒!每種毒粉的配比都不一樣!”

蘇晚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像有隻小錘子在敲。晉州……那是她逃荒出來的地方,是三年大旱的重災區,地裡的裂縫能塞進拳頭,餓死的人躺在路邊,嘴唇乾得像樹皮。顧昭之前查過,晉州的賑災糧被貪了七成,難道幽冥門的毒源,和那些消失的糧食有關?用毒物代替糧食?

“晚晚?”顧昭的手覆上她後頸,掌心的溫度透過布衫滲進來,“在想什麼?臉色這麼白。”

“晉州的旱災。”蘇晚抬頭,睫毛上沾了點藥粉,“春桃說這些毒源來自晉州,而幽冥門的人又提到‘晉州調貨’……顧昭,這可能不隻是東市的亂子。”

顧昭的瞳孔微微收縮,眸底的寒光更盛,像結了冰的湖麵。

他剛要說話,影十四從後巷閃進來,靴底沾著濕泥,手裡捏著封火漆未乾的密信,火漆印是隻展翅的雄鷹:“大人,宮裡飛鴿傳書,剛落在房簷上。”

顧昭拆信的動作極快,信紙簌簌作響。墨字在燭火下泛著冷光,筆畫間的鋒銳像淬了毒的刀。他的臉色瞬間沉如暴雨前的天,雲層壓得低低的,彷彿下一秒就要砸下來,將信遞給蘇晚:“李敬之舊部仍藏在京城,幽冥門不過是他們的棋子,用來攪亂人心的。”

李敬之是晉州前藩王,兩年前因“通敵”被抄家,可蘇晚知道,所謂通敵證據不過是皇帝削藩的由頭,那些賬本上的虧空,明明是朝中大臣分食了賑災糧。她捏著信紙,紙邊粗糙得磨手,突然想起小豆子說的“晉州調貨”——難道李敬之的餘黨,在借幽冥門之手,用晉州的毒來攪亂京城,報複朝廷?

“昭。”蘇晚握住他的手腕,他腕間的青筋在麵板下跳得厲害,“小心。”

顧昭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發間的艾草香混著他的鬆木香纏在一起:“等我回來。”

他轉身時,玄色披風在風裡翻卷,像片要吞噬黑夜的雲,帶起的氣流吹得燭火歪了歪。影十四等人早已候在巷口,刀鞘相撞的輕響“鏘鏘”幾聲,混著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咚——咚——”,已是三更天了。

春桃突然拽了拽蘇晚的衣袖,指向窗外:“蘇大夫,月亮被雲遮住了。”

蘇晚望著那片遮月的烏雲,像塊浸了墨的棉絮,一點點吞掉最後一點光亮。聽著顧昭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巷尾,靴底碾過石子的“咯吱”聲越來越遠。後堂傳來小豆子均勻的呼吸聲,帶著點鼻息,像小貓打呼嚕;趙娘子攥著名單的手還在抖,指縫間滲出的汗打濕了紙邊;春桃的藥杵在石臼裡發出“吱呀”輕響,正把赤焰草碾成更細的粉,準備配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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