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181章 禦藥房驚魂夜
卯時三刻,天色還未完全透亮,晨霧如一層輕紗,彌漫在禦藥房朱漆門前。蘇晚靜靜地佇立在門前,懷裡緊緊抱著木匣,那木匣的重量彷彿壓在了她的肋骨上,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微微的疼痛。匣子裡裝著泡在酒精裡的小白鼠,那酒精的味道透過匣縫隱隱傳來,混合著細針管的金屬氣息,還有記錄用麻紙散發的古樸味道。這些在現代急診科再熟悉不過的
“老夥計”,此刻就如同她手中最鋒利的刀,承載著揭開真相的使命。
吳侍郎身著玄色官服,邁著沉穩的步伐,官靴率先跨過門檻,那寬大的袍擺掃過青石板上殘留的水痕,發出輕微的摩挲聲。“蘇姑娘,跟緊了。”
他回頭叮囑道,眼角的皺紋裡還凝著晶瑩的晨露,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禦藥房分前堂後閣,藏藥閣在最裡頭,鑰匙在陸大人那......”
話還未說完,門內突然傳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
周文從廊下匆匆轉出來,他的月白衫子下擺沾著些許草屑,顯然是來得十分匆忙。看到蘇晚的那一刻,他的喉結不由自主地動了動,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袖口,顯得侷促不安。“蘇...
蘇姑娘,我、我來幫忙。”
少年的聲音微微發顫,卻又努力硬撐著挺直腰板,試圖展現出自己的勇氣。蘇晚注意到他腰間掛著個銅鈴鐺,那是太醫院弟子的標記,此刻正隨著他略顯急促的呼吸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
“叮鈴叮鈴”
聲,撞在一旁的藥囊上。
“周小哥來得巧。”
吳侍郎伸手遞過一塊銅牌,那銅牌在晨霧裡泛著冰冷的光澤。“這是陛下特批的驗藥令,你拿好。”
周文伸手去接,手卻不受控製地一抖,銅牌差點掉落在地上。蘇晚趕忙伸手扶住,觸碰到他掌心滿是冷汗,她輕聲安慰道:“彆怕,我們隻是查藥。”
一行人穿過兩重月亮門,藏藥閣那青瓦的輪廓終於在廊角隱隱顯露。蘇晚一邊走著,一邊默默數著台階,當數到第七級時,她留意到磚縫裡嵌著半片碎瓷,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黯淡的光澤。這是顧昭昨夜派人留下的暗號,看到它,蘇晚知道外圍已經布好了暗衛,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安心。她微微垂眸,目光掃過藏在袖中的短刃,那短刃是顧昭親手磨製的,刀鞘上似乎還留存著他掌心的溫度,彷彿給予她力量。
藏藥閣的門在輕輕一推之下,“吱呀”
一聲緩緩開啟,一股陳舊的黴味夾雜著藥材濃鬱的苦香撲麵而來,那味道瞬間彌漫在鼻腔之中。吳侍郎熟練地摸出火摺子,輕輕一晃,“噗”
的一聲,火焰騰起,照亮了牆上密密麻麻的木架。每個格子都貼著黃紙標簽,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些標簽彷彿帶著神秘的氣息。“血蓮子在最裡層,按例每月要銷毀過期藥材。”
吳侍郎指了指牆角的賬本,“蘇姑娘先核對數目。”
周文迅速搬來一條木凳,蘇晚踩了上去,微微踮起腳尖,指尖輕輕拂過最上層的陶罐。陶封上的硃砂印鮮豔如新,上麵清晰地寫著
“慶元二十年春”——
正是晉州大旱最為嚴重的那年。她輕輕揭開罐口,兩顆深褐色的蓮子滾了出來,落在麻紙上,發出清脆而又細微的
“噗噗”
聲。
“賬本記著去年銷毀了三百斤。”
周文一邊翻著賬冊,聲音突然變得急促而緊張,“可這罐裡至少還有兩百斤。”
他的手指用力戳著紙頁,墨跡都被戳出了一個小洞,“前三個月的銷毀記錄...
都對不上!”
蘇晚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下意識地抓起一顆蓮子,用力咬開,苦澀的汁液瞬間在嘴裡散開,那股苦澀中還夾雜著濃重的鐵鏽味,和她在晉州逃荒時,那些
“突然瘋癲”
的百姓吐出來的味道一模一樣。她的喉嚨一陣發緊,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她迅速摸出針管,準確地刺進小白鼠的後頸,看著小白鼠原本活潑的動作逐漸變得萎靡,她低聲說道:“他們沒銷毀,是偷運。”
“偷運?”
周文聽到這個詞,腰間的鈴鐺又劇烈地晃了起來。他下意識地後退兩步,後腰不小心撞在身後的書架上。就在這時,“哢嗒”
一聲輕響,書架突然向一側錯開半寸,露出牆內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黴潮的風裹挾著泥土味撲麵而來,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周小哥!”
吳侍郎見狀,急忙撲過去要拉人,蘇晚的動作卻更加迅速。她眼疾手快地扯住周文的手腕,借著這股力道,毫不猶豫地撞進洞口。洞底有一盞氣死風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勉強照亮了堆成小山般的陶罐。每個罐口都貼著和藏藥閣一樣的硃砂印,然而這些陶罐卻沒在賬本上留下半筆記錄,彷彿它們本不該出現在這裡。
“這是......”
周文的聲音止不住地發抖,他伸出指尖,輕輕撫過最上麵的陶罐,“慶元十九年的血蓮子,比賬本上多了整整三年的量。”
他突然蹲下身子,從罐底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與恐懼,“看!運貨單!晉州...
晉州藩王府的暗印!”
就在此時,洞外突然傳來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那聲音彷彿重錘一般敲打著眾人的神經。蘇晚急忙把運貨單塞進懷裡,拉著周文迅速往陰影裡躲去。月光從洞頂的縫隙中漏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映照出洞口晃動的人影
——
是陸大人的官靴,玄色緞麵繡著金線雲紋,蘇晚在太醫院時曾見過這雙靴子,那華麗的刺繡此刻卻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
“吳老兒!”
陸大人的聲音如同淬了毒一般,充滿了憤怒與威脅,“誰準你們進藏藥閣的?”
吳侍郎的聲音微微發顫,但仍努力保持鎮定:“陸院判,這是陛下的驗藥令......”
“陛下?”
陸大人冷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陛下若知道你們私闖禦藥房,怕是要砍了你們的腦袋!”
蘇晚摸到袖中的短刃,心中湧起一股決然,正要衝出去,洞外突然傳來金屬交擊的聲音,清脆而響亮。緊接著,顧昭的聲音混著刀風一同劈來:“陸大人急什麼?陛下要的是真相,不是你的遮掩。”
火光
“騰”
地一下亮起,原來是顧昭點燃了火把。在搖曳的火光中,陰影裡陸大人的臉被照得青白相間,額角的汗珠順著鬢角不停地往下流淌,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他腰間的玉佩不經意間撞在刀鞘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
那是晉州藩王特賜的墨玉,蘇晚在逃荒時曾見過,當時它正掛在剋扣賑災糧的官員腰間。
“顧校尉?”
陸大人顯然有些驚慌,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你...
你敢攔我?”
“影十一。”
顧昭看都沒看他,目光堅定地掃過藏藥閣的方向,“把陸大人的人都綁了。”
他轉頭時,火把的光映照著他眉骨上的舊疤,那道疤在火光下顯得更加醒目,也讓他整個人多了幾分堅毅與威嚴。“陸院判,你私藏血蓮子,勾結藩王,當陛下的眼睛是瞎的?”
陸大人突然暴喝一聲,惱羞成怒之下,從袖中甩出淬毒的銀針,那銀針在火光下閃爍著寒光,如同一道致命的流星射向顧昭。顧昭反應迅速,身形一閃,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短刀在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劃破了陸大人的衣襟。
蘇晚趁機拽著周文爬出洞口,懷裡緊緊護著那張運貨單,運貨單已經被她的冷汗浸透。她望著顧昭與陸大人纏鬥的身影,耳邊清晰地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彷彿要衝破胸膛。這一次,她終於抓住了揭開真相的線頭。
“蘇姑娘!”
周文指著秘室裡的陶罐,聲音帶著激動與緊張,“這些清單......”
蘇晚迅速摸出隨身攜帶的炭筆,在麻紙上快速臨摹清單上的暗印和日期。火光中,她的影子在牆上劇烈晃動,那影子如同鋒利的刀刃,彷彿要將黑暗劃破。“我們有證據了。”
她的聲音雖然低沉,卻透著一股堅定的力量。
遠處傳來悠揚的晨鐘,那鐘聲在寂靜的清晨中回蕩,第一縷陽光終於爬上禦藥房的飛簷,灑下一抹金色的光輝。蘇晚把臨摹好的紙頁小心翼翼地塞進木匣,木匣的鎖扣
“哢嗒”
一聲穩穩落定,彷彿鎖住了這個重大的秘密。
當顧昭的短刀抵住陸大人咽喉時,蘇晚看到他眼底湧動著一種特殊的光芒
——
那是屬於暗衛統領的、勢在必得的光芒,彷彿在宣告著真相即將大白於天下。
“明日早朝。”
她低聲對周文說,手指輕輕撫過木匣上的銅鎖,那冰冷的觸感讓她更加堅定,“我們要讓陛下看看,這些血蓮子到底染了多少人的血。”
晨霧漸漸散去,禦藥房的琉璃瓦在陽光下泛著冷冷的光澤,彷彿在見證著這場驚心動魄的事件。蘇晚望著顧昭押著陸大人離去的背影,緩緩摸出懷裡半塊碎玉。母親臨終前說的
“陸家”,或許就在這一步步揭開的真相儘頭。她把碎玉緊緊貼在胸口,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透過玉麵傳來,如同擂響的戰鼓,在為明天即將到來的
“擊鼓鳴冤”
積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