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156章 追凶千裡,逆局而戰
戌時三刻,醫館梁上的油燈輕輕晃動,散發出昏黃的光暈,將整個屋子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蘇晚靜靜地蹲在阿水腳邊,眼神專注,手指捏著染血的布角,緩緩地展開。赤靈根深褐色的根莖間,幾顆細如芝麻的黑色顆粒黏附在上麵,在搖曳的火光下,泛著暗青色的詭異光澤,彷彿隱藏著無儘的秘密與危險。
“阿水,把藥臼拿來。”蘇晚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緊,她的指腹輕輕蹭過那些顆粒,指尖沾上了些許粉末。阿水抽著鼻子,強忍著傷痛爬起來,膝蓋上的血漬在青磚地麵上洇出一朵暗紅的花,顯得格外刺眼。他匆忙去拿藥臼,藥臼磕在櫃台角,發出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醫館裡回蕩。
蘇晚將那些黑色顆粒小心翼翼地倒進藥臼,隨後拿起木杵開始碾動。隨著木杵的轉動,一股辛辣的苦杏仁味猛地竄進她的鼻腔,那熟悉的氣味瞬間勾起了她現代急診科的記憶。去年,她曾參與搶救一位農藥中毒的農民工,當時那刺鼻的氣味和現在如出一轍。“烏頭堿。”她低聲念出這個詞,手中的木杵“當啷”一聲掉落在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打破了短暫的寂靜。
她深知,這烏頭粉提純的毒素,隻需半錢就能輕易奪走一個人的性命。而將其混在赤靈根裡,足夠讓病坊那些本就身體虛弱的病人暴斃,並且死後很難查出真正的死因。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背後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阿水縮著肩膀,小心翼翼地湊過來,額角的傷口仍在緩緩滲血,眼神中滿是恐懼與擔憂:“蘇大夫...魏五哥他...”
“我知道。”蘇晚緊緊攥住阿水發涼的手腕,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脈搏跳動得急促而慌亂。她迅速扯下腰間的帕子,輕輕按在他的傷口上,帕子瞬間被鮮血浸濕,殷紅一片。“魏五用命換回來的東西,絕不能白費。他的犧牲,一定要換來真相。”蘇晚的眼神堅定,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心。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彷彿一陣疾風驟雨。顧昭猛地掀開門簾,帶起一陣風,吹得燭火劈啪炸響。他腰間的銀魚符撞在門框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這是他特意換上的便裝,為的是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以便更好地暗中調查。
“阿水說魏五沒回來?”顧昭的目光快速掃過阿水身上的血跡,隨後落在蘇晚手裡的藥臼上,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下意識地伸手想要觸碰蘇晚的肩膀,給予她安慰,卻在離半寸的地方停住,似乎在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查到什麼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急切。
蘇晚默默地把藥臼推到顧昭麵前。顧昭俯身湊近,輕輕嗅了嗅,眉頭瞬間擰緊,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與凝重:“烏頭?”
“不是普通烏頭。”蘇晚迅速從藥櫃裡抽出一本《大寧本草》,動作利落,翻到記載赤靈根的那一頁。她指著書上的文字,認真地解釋道:“赤靈根主產雲溪鎮,那裡的土壤帶有一點硃砂氣,所以根莖斷麵會有星點紅。”說著,她又指向布包裡的赤靈根,“你看,這些斷麵發紅,正是雲溪貨。”接著,她捏起一些烏頭粉,繼續說道,“雲溪後山的烏頭最毒,我在醫書裡見過相關記載。”
顧昭的指節抵著下頜,陷入沉思,目光深沉得如同深不見底的潭水:“雲溪鎮...張尚書的祖籍地。”
蘇晚心裡“咯噔”一聲,彷彿被重錘擊中。張尚書主管戶部,晉州賑災糧的摺子正是經過他的手批複的。之前顧昭查到的貪墨線索裡,似乎總也繞不開張家的影子。難道這一切都是張尚書在背後操縱?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我要去雲溪。”蘇晚抬頭,堅定地看著顧昭,眼底燃燒著一團憤怒與決心交織的火焰,“隻有去源頭,才能找到是誰往藥材裡摻毒,才能...”她的喉嚨突然發哽,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才能給魏五報仇。他不能白白犧牲,那些無辜的病人也不能枉死。”
顧昭默默地伸手,輕輕替她擦掉眼角的濕意,他的指腹粗糙得像砂紙,卻帶著一種彆樣的溫柔。“我陪你去。”他簡短地說道,轉身要走,又突然回頭補了一句,“等我拿令牌。”
深夜,宮道上鋪著的青石板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顧昭邁著沉穩的步伐,朝乾清宮走去,他的朝靴踩在青石板上,發出“嗒嗒”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乾清宮的燈籠在風中搖晃,光影閃爍,彷彿在訴說著宮廷的神秘與威嚴。
顧昭跪在殿外,聲音清晰而洪亮:“陛下,蘇姑娘查毒源查到雲溪鎮,臣以為...”
“朕知道。”皇帝的聲音從紗簾後傳來,不怒自威。茶盞擱在案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彷彿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泛起層層漣漪。“張首輔最近總提立儲的事,他那幾個孫子,倒是一個比一個會讀書。”紗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皇帝半張臉,眉峰裡藏著銳利的鋒芒,如同隱藏在雲霧中的刀。“你帶蘇姑娘去,遇事用這令牌。”一方雕著螭紋的青銅令牌落在顧昭掌心,還帶著皇帝的體溫,彷彿賦予了他神聖的使命。
顧昭緊緊捏著令牌起身時,天邊已經微微泛起魚肚白,晨曦的微光開始穿透黑暗,灑向大地。他匆匆趕回醫館,推開醫館門,正撞見王鐵山貓著腰,小心翼翼地往院裡鑽。這位平日裡總是把官服穿得闆闆正正的城門校尉,此刻卻套著一身粗布短打,腰間彆著一把砍柴刀,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卻又透著一股質樸與憨厚。
“顧統領。”王鐵山見了顧昭,慌忙作揖行禮,臉上帶著一絲拘謹。“我來找蘇大夫。”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地圖,遞給顧昭。“我老家在雲溪邊上的村子,知道一條密道能繞過關卡。”他撓了撓後腦勺,臉上泛起一抹紅暈,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上次我家小子落水,是蘇大夫救的...這事兒,該我還。蘇大夫對我家有恩,我這條命都是她給的,這次說什麼也要幫上忙。”
蘇晚從裡屋走出來,手裡端著一碗藥。阿水已經換了乾淨衣裳,正靠在櫃台邊喝藥,看到王鐵山,立刻坐直了身子:“王大叔?”
“小阿水傷著沒?”王鐵山關切地湊過去,想要檢視阿水額角的傷,卻被蘇晚攔住。
蘇晚接過地圖,緩緩展開,隻見上麵用炭筆標著彎彎曲曲的路線,終點畫了一朵雲——正是雲溪鎮的標記。每一條線條,彷彿都承載著他們對真相的渴望與追尋。
“後日寅時出發。”蘇晚把地圖摺好,小心地收進懷裡,轉頭看向周文和李大娘,神情嚴肅而莊重。“周文、李大娘,醫館就拜托你們了。這裡的病人需要你們的照顧,這是我們的責任,也是魏五用生命守護的地方。”
周文緊緊攥著藥杵的手微微顫抖,這個平日裡總愛端著架子的太醫院年輕人,此刻眼眶卻紅了。他聲音略帶哽咽地說道:“蘇大夫放心,病坊的藥我每天煎兩遍,病人來了...我、我照著你教的法子看。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會儘我最大的努力照顧好每一個病人。”
李大娘拍了拍周文的背,她的手因為常年搗藥而磨得粗糙,此刻卻溫柔得像一片輕柔的雲。“我守著藥櫃,少一味藥都不成。”她轉向蘇晚,目光堅定而溫暖,“你和顧統領儘管去,家裡有我們。我們會守好醫館,等你們帶著真相回來。”
寅時,月光依舊高懸在天上,灑下清冷的光輝。醫館後門停著一輛帶棚的馬車,車身在月光下投下長長的影子。顧昭仔細檢查了車轅的繩索,確保一切安全後,轉頭對蘇晚伸出手,輕聲說道:“上來。”蘇晚踩著他的手,坐進車廂,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小木箱——裡麵裝著她的銀針、藥粉,還有魏五那把染血的刀。這把刀,不僅是魏五的遺物,更是他們追尋真相的信念象征。
馬車緩緩轆轆駛出城門,車輪滾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王鐵山站在牆根下,默默地揮了揮手,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漸漸模糊。蘇晚掀開簾子,回頭望去,醫館的燈籠還亮著,在黑暗中像一顆固執的星,散發著溫暖而堅定的光芒,彷彿在為他們照亮前行的道路。
隨著馬車的前行,雲溪鎮的輪廓在暮色裡慢慢清晰起來。遠處飄來一股若有若無的藥香,混合著草木灰的味道,那氣息彷彿在訴說著這個小鎮的神秘過往。蘇晚跳下馬車,鞋底碾過路邊的野菊,菊瓣瞬間破碎,像撒了一把金粉,散落在她的腳邊。
“這裡的空氣...”她深吸一口氣,藥香裡似乎裹著一絲甜味,是甘草的味道?還是...烏頭那隱藏在甜蜜之下的劇毒氣息?她的心中湧起一股不安。
顧昭的手緊緊按在劍柄上,眼神警惕地掃過村口的老槐樹。樹杈上掛著一串紅布,在風中獵獵作響,宛如一抹鮮血,給這個寧靜的小鎮增添了一絲詭異的氣氛。
“小心。”顧昭低聲說道,同時伸手護住蘇晚的後背,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如同洪鐘在耳邊敲響。他深知,前方等待著他們的,可能是重重危險,但他絕不會讓蘇晚受到一絲傷害。
前方的燈火次第亮起,遠遠看去,像一顆顆落在地上的星子,閃爍著誘人的光芒。可蘇晚知道,那燈光下藏著的,或許是他們苦苦追尋的真相,或許是一個精心佈置的陷阱。但無論如何,她都要勇敢地揭開這層幕布,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她握緊懷裡的木箱,指尖觸到箱底的銀針,那冰涼的觸感順著血管緩緩爬進心臟,讓她的內心愈發堅定。風卷著藥香撲麵而來,還裹著遠處傳來的犬吠聲,彷彿在向他們發出挑戰。蘇晚深吸一口氣,邁出了第一步,靴底碾碎了一片帶著露水的草葉,發出細微的聲響。雲溪鎮的夜,就這樣拉開了帷幕,一場驚心動魄的追凶之旅,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