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139章 疑雲未散
密室之內,燭火搖曳,將小梅慘白的臉映得如同紙紮人偶。
空氣裡彌漫著草藥的清苦與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那是魏五剛才卸掉她下巴時留下的痕跡,如今雖已複位,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懼卻再也無法抹去。
蘇晚端坐於主位,神情淡漠得彷彿在看一個與自己毫不相乾的陌生人。
她指尖輕點桌麵,發出叩叩的輕響,每一聲都像是敲在小梅的心上。
“小姐,我真的沒有……那銅牌不是我的!我隻是……隻是想跟您學醫,為您分憂啊!”小梅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眼神卻控製不住地閃爍,不敢與蘇晚對視。
“為你分憂?”蘇晚發出一聲輕嗤,聲音不大,卻充滿了譏誚,“是為我分屍骨之憂,還是為我解家破人亡之愁?”
她將那枚銅牌推到小梅麵前,冰冷的金屬在桌麵上滑出一道刺耳的聲響。
“這銅牌背麵的蘭花刻痕,筆鋒收尾處習慣性地向左下方輕挑,你抄錄藥方時,每逢‘草’字頭,最後一筆皆是如此。你跟我一年,抄錄的藥方不下百份,需要我拿出來讓你一一比對嗎?”
小梅的身體劇烈地一顫,像是被人當眾剝光了衣服,所有的偽裝和僥幸在這一刻被撕得粉碎。
她知道,自己在這個心思縝密、觀察入微的少女麵前,再無任何狡辯的餘地。
她的嘴唇翕動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終化作頹然的垂首。
“說吧,”蘇晚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誰派你來的?目的是什麼?那香粉的配方,你們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見小梅依舊沉默,一旁的影十一眼神一凜,手中短刃寒光一閃,已然抵在了她的脖頸上。
冰冷的觸感讓小梅渾身一僵,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她。
“我……我說……”她終於崩潰了,“是……是一個叫‘蛇首’的人聯係我的。我根本沒見過他,他每次都是通過死信的方式給我下達指令。他讓我潛伏在您身邊,定期彙報您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尤其是您在醫術上的任何新發現。”
“香粉呢?”蘇晚追問,這纔是關鍵。
“香粉的配方是分批給我的,每次隻有一部分,由我按照指令混合。我……我真的不知道完整的配方是什麼!蛇首說,這次城南的疫情隻是一個開始,他們的目的是要讓整個京城都陷入恐慌,從而……”
小梅的話說到一半,突然臉色大變,眼中射出極度的恐懼,隨即嘴角溢位黑色的血液,身體猛地抽搐了幾下,便軟軟地倒了下去,氣息全無。
影十一迅速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掰開她的嘴檢查,臉色凝重地對蘇晚搖了搖頭:“是藏在牙槽裡的毒囊,她一說出關鍵資訊,就自己咬破了。是死士。”
線索,就這麼斷了。
蘇晚看著那具尚有餘溫的屍體,眼中非但沒有沮喪,反而閃過一絲銳利的光。
死士的出現,恰恰證明瞭她之前的猜測——這背後,是一個組織嚴密、心狠手辣的龐大勢力。
她將小梅的供詞和那枚銅牌的拓印本立刻派人送往靖安王府。
顧昭的回信來得很快,信中隻有寥寥數語,卻資訊量巨大。
通過調閱當年晉州災荒的難民登記簿,他確認了這枚銅牌的主人,是一名在遷徙途中失蹤的十三歲少年。
一個死去的少年,其身份被一個精心培養的死士冒用,潛伏在她身邊長達一年之久。
顧昭在信的末尾寫道:“對方對你的過往、習慣,乃至醫館的人員變動都瞭如指掌,絕非一日之功。此事,我會徹查到底。”
冰冷的信紙在蘇晚的指尖彷彿有了溫度。
她知道,顧昭已經動用了他全部的力量。
但敵人藏在暗處,他們卻在明處,被動捱打,終究不是辦法。
正思忖間,醫館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喧鬨聲,王老頭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滿是驚惶。
“蘇小姐!不好了!城南那邊……又有五個孩子出事了!這次更邪門,一個個燒得跟炭火似的,人都說胡話了,怎麼叫都叫不醒!”
蘇晚心中一沉,立刻抓起藥箱,與魏五一同趕往城南。
病患的慘狀比王老頭描述的還要嚴重。
幾個孩子躺在簡陋的床板上,麵色赤紅,嘴唇乾裂,身體不時地抽搐,已然是重度昏迷。
蘇晚搭上其中一個孩子的脈搏,指尖傳來的脈象讓她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脈象洪大而數,卻又帶著一絲詭異的沉遲,彷彿有一股陰寒之力死死地鎖住了生機,任由那股邪火在體內肆意焚燒。
這毒……比之前更猛烈,也更複雜!
她立刻取出銀針,刺入孩子的幾處大穴,試圖以金針渡穴之法暫時護住他的心脈。
然而,銀針入體,針尾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一層淡淡的灰黑色。
“毒素的濃度至少是之前的三倍!”蘇晚沉聲道,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敵人不僅升級了配方,投放的方式也必然發生了改變。
之前的香粉雖隱蔽,但終究有跡可循。
而這一次,疫情的爆發毫無征兆,且集中在抵抗力最弱的孩童身上,彷彿是憑空出現的瘟疫。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下毒,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屠殺!
回到醫館,蘇晚一夜未眠。
她將所有可能的傳播途徑在紙上逐一列出,又一一劃去。
水、食物、空氣……似乎都說不通。
敵人的手法,超出了常規的認知。
天色微明時,她既然找不到蛇,那就隻能逼它自己現身。
“魏五,影十一。”蘇晚喚來兩人,聲音清冷而堅定,“去,給我放出風聲。就說我蘇晚已經找到了這次疫病的新毒源,並且研製出了克製的解藥。三日後,我將在醫館門前公開講授防疫之法,並向全城百姓免費發放防疫藥包。”
魏五一驚:“小姐,這……我們根本還沒找到毒源,解藥也隻是初步有了方向,萬一……”
“我要的就是他們‘萬一’。”蘇晚打斷他,目光銳利如刀,“小梅已死,他們急需掌握我的最新動向。我這個訊息放出去,那個‘蛇首’,或者他派來的人,一定會想方設法前來一探虛實。他們越是想知道我的底牌,就越容易露出馬腳。”
她頓了頓,語氣森然:“你們二人,這三日內,給我盯緊了醫館周圍所有可疑之人。我要佈下一張天羅地網,看看這次來的,會是一條什麼蛇。”
計劃已經佈下,但蘇晚知道,光是等待是不夠的。
那個被查封的東巷七號,小梅第一次投放香粉的地方,或許還留有被所有人忽略的線索。
是夜,月黑風高。
蘇晚換上一身便於行動的夜行衣,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如一隻靈貓,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東巷。
被封條封鎖的院落寂靜無聲,彌漫著一股腐朽和塵埃的味道。
她輕巧地翻入牆內,借著從雲層中偶爾透出的微弱月光,仔細勘察著這片廢墟。
官府的人已經搜查過數遍,地麵被翻得亂七八糟。
蘇晚沒有去看那些顯眼的地方,她的目光,落在那些最容易被忽視的角落。
牆根、瓦礫堆、朽爛的門框……她像一個最耐心的獵人,尋找著獵物留下的蛛絲馬跡。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就在她快要放棄時,手指在觸控一塊鬆動的牆磚時,忽然感覺到一絲異樣。
那塊磚的縫隙裡,似乎卡著什麼東西。
她心中一動,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尖端小心翼翼地將那東西剔了出來。
那是一張被水浸泡過又風乾的殘紙,邊緣已經破碎,字跡也有些模糊。
但借著月光,蘇晚還是清晰地辨認出了上麵用特殊墨料寫下的幾個字。
紙張的末尾,赫然寫著“……取地龍乾、附子、雪上一枝蒿,以子午火煉之,可得‘寒骨散’……”
寒骨散!
蘇晚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並非醫書上記載的任何一種毒藥,倒像是一種古籍中語焉不詳的邪門秘方!
這種毒散,據說能侵蝕骨髓,引動人體內最深沉的寒氣,與燥烈之火相衝,形成冰火兩重天的絕殺之局!
這與那些孩子們的症狀,竟有七八分吻合!
這不僅僅是一個毒藥配方,這背後,通往的是一個她前所未聞的、更加黑暗的領域!
她心臟狂跳,小心翼翼地將這張足以掀起驚天波瀾的殘紙摺好,藏入袖中。
這纔是敵人真正的獠牙!
就在她直起身,準備離開的瞬間,眼角的餘光敏銳地捕捉到,院牆外的屋後,一道迅捷的黑影悄然閃過,快得彷彿是夜風吹過的一片落葉。
被發現了!
蘇晚的身體瞬間緊繃,但她沒有絲毫慌亂。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立刻逃離,而是維持著原有的步調,彷彿一無所覺地朝街口退去。
直到身影完全隱入黑暗的巷道中,她才停下腳步,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她的指尖冰涼,但眼神卻亮得驚人。
那道黑影,並非衝她而來,更像是在監視這片廢墟。
她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絲冰冷的瞭然。
“原來……你們還沒收手。”
夜色深沉當她手握這張殘紙,就等於握住了蛇的七寸,一場更直接、更凶險的交鋒,即將在醫館這個看似平靜的舞台上,猛然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