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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69章 欽差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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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矇矇亮,潼關的青石板路彷彿還沉浸在昨夜的沉睡之中,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喧鬨聲炸開了鍋。

“看那旗!金線繡的五爪金龍!”賣炊餅的老漢踮起腳尖,努力地伸長脖子張望著,手中的竹扁擔不自覺地戳在青石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彷彿在為這激動的時刻打著節拍。“這是欽差的儀仗!”他的聲音中充滿了驚訝與敬畏,在清晨的空氣中迅速傳開。

蘇晚正蹲在醫棚前,耐心地給阿蘭講解辨認藥材。她專注的神情如同春日裡專注於花蕊的蜜蜂,聽到這聲呼喊,下意識地抬起頭。

遠處街角的柳樹梢頭,一麵明黃鑲赤金的龍旗正氣勢洶洶地翻卷著壓過來,彷彿一片絢爛的雲霞。旗角輕輕掃過牆根下正懶洋洋曬太陽的老狗,那老狗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驚擾,渾身的毛瞬間炸開,夾著尾巴慌不擇路地往門洞裡鑽,隻留下幾聲驚恐的低吠。

王鐵匠那如洪鐘般的粗嗓門從人群中炸了出來:“蘇小娘子!”隻見他扛著半塊燒得通紅的烙鐵,奮力地從人堆裡擠過來,額角豆大的汗珠子順著絡腮胡不停地往下淌,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這欽差不會是衝你來的吧?前日趙仁堂還在茶館罵你搶他生意,說要告到官府——”

“王大哥。”蘇晚不慌不忙地將手裡的紫蘇葉輕輕放進竹簍,纖細的指腹不經意間蹭掉葉片上的晨露,那晨露如同一顆晶瑩的珍珠,悄然滾落。“您家小寶的疹子昨天退了?”

“退了退了!”王鐵匠一愣,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布包,裡頭裝著蘇晚給的止癢藥粉,彷彿那是一份珍貴的寶物。“您開的藥管用得很,我媳婦今早還說要給醫館送麵錦旗——”

“那便好。”蘇晚微笑著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裙角沾著的藥渣,眼神中透著欣慰。

她望向龍旗的方向,晨光輕柔地灑在那隊人馬身上,紅纓槍尖泛著冷冽的光,如同點點寒星。“欽差要查的是晉州災情,不是我一個醫女。”她的聲音平和而沉穩,像是一陣微風,輕輕拂過眾人的心間。

可王鐵匠並沒有離開,他撓了撓後頸,那鐵砧般寬厚的手掌在蘇晚麵前虛虛一擋,臉上滿是擔憂。“我昨夜聽見趙仁堂的夥計在酒肆說,欽差要考醫館的本事。小娘子,你......”

“王大哥。”蘇晚忽然笑了,那笑容如同春日裡綻放的花朵,眼尾的細紋像沾了晨露的蛛網,透著一種彆樣的溫柔與堅定。“您記不記得上個月,西巷劉嬸的孫子被野狗咬傷?我用酒給傷口消毒那會兒,有人說我瘋了,說酒是喝的不是擦的。”

王鐵匠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後來那娃娃沒發瘋病,活蹦亂跳的!”

“所以啊。”蘇晚彎腰撿起滾到腳邊的藥鋤,那木柄上還留著魏五新刻的防滑紋路,握在手裡有一種踏實的感覺。“真本事不怕考。”

她話音未落,醫棚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彷彿一陣疾風驟雨,打破了短暫的寧靜。

“蘇小娘子!”張二狗那尖銳的公鴨嗓隔著竹簾直直地往人耳朵裡鑽,聲音中帶著一種急切。“縣太爺的官轎在門口呢!”

縣太爺?蘇晚微微挑眉,心中泛起一絲疑惑。上回這官兒來醫棚,還是上個月瘟疫最為肆虐的時候,他捏著鼻子,站在三丈開外,滿臉嫌棄地說“醫好十個百姓免你家賦稅”,如今怎麼竟親自登門了?

蘇晚伸手輕輕掀簾,刹那間,樟木香混著官服獨有的皂角味撲麵而來。

縣太爺正背著手,饒有興致地看著牆上掛著的《傷寒雜病論》抄本,他身上靛青補服上的鵪鶉補子在陽光的照耀下亮得晃眼——那可是正七品官階的象征。

“蘇小娘子。”縣太爺轉過身,臉上立刻堆滿了比糖霜還厚的笑容,那笑容卻讓人感覺有些虛假。“本令早聽說你醫術了得,前日裡治瘟疫的事,連州府都遞了文書褒獎。”

蘇晚微微垂眸,不經意間瞥見他靴底沾著新鮮的泥土,顯然是剛從驛站匆匆趕來。“大人謬讚,不過是儘本分。”她的聲音不卑不亢,如同山間清澈的溪流。

“本分?”縣太爺搓了搓手,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案上的藥碾子,眼神中閃過一絲算計。“實不相瞞,今日登門是有要事相商。欽差大人此番來,名義上是巡查疫情,實則......”他刻意壓低聲音,臉上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是奉聖命查晉州節度使。”

蘇晚心頭猛地一跳,顧昭昨夜說的“晉州災情異常”,難道指的就是這個?

“那節度使手握重兵,又管著晉州賑災。”縣太爺的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留下一道道淺淺的痕跡,顯示出他內心的緊張。“欽差要查他有沒有私吞糧款,可這查案總得有個由頭。本令想......”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急切,“想請蘇小娘子在欽差麵前露一手。你治好了這麼多百姓,若能在欽差跟前救個疑難病人,本令也好借你的名,在欽差跟前說兩句好話。”

說來說去,原來是想拿她當政績。蘇晚心中暗自冷笑,目光靜靜地望著縣太爺補子上金線繡的鵪鶉,那鳥雀圓頭圓腦的模樣,倒像極了他此刻急切又諂媚的神態。“大人要我怎麼做?”

“明日欽差在驛站設案,你帶著醫館的人去。”縣太爺說著,從袖中摸出一個精緻的錦盒,輕輕開啟,裡麵是一對翠**滴的翡翠耳環,在陽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澤。“若事情成了,本令保你醫館三年免稅,再撥十畝官地......”

“不必了。”蘇晚輕輕後退半步,身上的藥香裹挾著她的聲音,清清淡淡卻又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救我的人,大人要的麵子,我給。”

縣太爺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不過很快又重新堆了起來,隻是那笑容中多了一絲尷尬。“好好好,本令就知道蘇小娘子是爽快人。”他轉身準備離開,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回頭補了一句,“對了,趙仁堂那老東西最近動靜不小,你......”

“謝大人提醒。”蘇晚截斷他的話,指尖輕輕叩了叩案上的《千金方》,眼神中透著一絲警覺。

縣太爺的官轎剛走,魏五就從後堂掀簾走了進來,手裡還攥著半塊冷饃。“那官兒的話能信?”他咬了一口饃,腮幫子鼓得像倉鼠,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上回瘟疫時他躲得比兔子還快,現在倒來套近乎。”

“信一半。”蘇晚將翡翠耳環推回錦盒,眼中閃過一絲冷靜。“他要的是政績,我要的是讓欽差看見,晉州的百姓值得救。”

她話音剛落,街角的濟世堂裡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彷彿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打破了原有的寧靜。

趙仁堂憤怒地摔了茶盞,那茶盞瞬間四分五裂,碎片濺落在地上。“那小賤人不過會縫兩針,憑什麼壓過我?”他氣得滿臉通紅,雙手緊緊揪著青緞馬褂的領口,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像一條條扭動的蚯蚓。“當年我爹給老王爺看病,你還在孃胎裡呢!”

上座的便服官員慢悠悠地撥著茶盞裡的浮茶,青竹茶筅在白瓷裡劃出細碎的聲響,彷彿在演奏著一首詭異的樂章。“趙老闆彆急。欽差要查的是節度使,可這查案得有人遞狀子。你若能讓蘇晚在欽差麵前出醜......”他緩緩抬眼,目光像淬了毒的針,透著一股陰狠。“那晉州醫界的頭把交椅,還是你的。”

趙仁堂的手指不自覺地摳進檀木桌沿,木渣刺得掌心生疼,可他卻渾然不覺。他想起昨日在義莊看見的那具屍體——被野狗啃得隻剩半張臉的老婦,懷裡還緊緊攥著半塊發黴的窩窩頭,那場景彷彿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我要怎麼做?”

“簡單。”官員端起茶盞,茶煙嫋嫋升起,模糊了他的眉眼,讓他看起來愈發神秘莫測。“找個將死的病人,讓家屬說是蘇晚治死的。欽差要查民情,最見不得醫鬨。到時候......”他輕輕吹了吹茶沫,嘴角勾起一抹陰險的笑容。“你再站出來說兩句公道話。”

趙仁堂喉結動了動,心中一陣糾結。他想起蘇晚用酒給傷口消毒時,那些百姓看向他的眼神——從前是滿滿的敬畏,現在卻充滿了懷疑。“好。”他咬了咬牙,抓起桌上的銀錠,指節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我這就去辦。”

月上柳梢,如水的月光灑在大地上,給世界蒙上了一層銀紗。蘇晚的醫棚裡點起了三盞油燈,昏黃的燈光在風中搖曳,彷彿隨時都會熄滅。

魏五用力地拍著桌案,神情嚴肅。“找幾個重症病人提前準備?趙仁堂那老東西肯定要使絆子!”

阿蘭緊緊攥著藥杵,指節泛白,顯示出她內心的緊張。“前日有個咳血的漢子來求藥,我給開了潤肺湯,現在應該好得差不多了......”

“不夠。”蘇晚一邊翻著病曆本,燭火在她眼下投出一片青影,讓她的麵容顯得有些憔悴。“要找最棘手的。難產的、金創感染的、高熱不退的——這些病在他們眼裡是絕症,我治好了,才叫立得住。”

她抬起頭,目光堅定地掃過眾人。“魏叔,你帶兩個夥計把這三個月的醫案整理出來,日期、病症、用藥、結果,一樣都不能落,要記得清清楚楚。阿蘭,你去把藥櫃裡的藥材仔細過一遍,缺什麼天亮前務必補上。”

“那趙仁堂要是使陰招?”魏五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佩刀,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蘇晚從抽屜裡取出一個牛皮紙包,緩緩開啟,裡麵是亮閃閃的銀針,在燈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他要陰招,我就接招。但咱們得先把陽麵做足——救人的過程,要讓欽差看得清楚,聽得明白。”

她話音剛落,竹簾外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輕輕地摩擦著竹簾。

“誰?”魏五反應迅速,抄起佩刀就要去掀簾,卻被蘇晚伸手攔住。

“是張二狗。”蘇晚敏銳地聞見了那熟悉的酒氣——那是他常喝的燒刀子味,帶著一股濃烈的辛辣。

張二狗貓著腰,鬼鬼祟祟地鑽了進來,額角還沾著草屑,手裡攥著一塊油乎乎的帕子,像是剛從某個角落裡匆忙撿起來的。“蘇小娘子,我剛在醉仙樓聽見趙仁堂跟個官兒商量......”他緊張地嚥了口唾沫,聲音因為害怕而微微顫抖。“他們買通了西巷的劉寡婦,說她兒子是吃了你的藥才斷氣的。”

蘇晚的手指在銀針上猛地頓住,心中湧起一陣憤怒。劉寡婦的兒子她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摔斷腿後傷口感染,送來時腿上的爛肉都已經生蛆了。她親自給他切了腐肉,撒了消炎粉,還仔細交代劉寡婦每日用鹽水清洗。

“什麼時候?”蘇晚強壓著怒火,聲音低沉地問道。

“明日欽差到驛站時。”張二狗緊張地搓了搓手,眼神中滿是擔憂。“劉寡婦說她兒子昨夜裡沒的,要在欽差麵前跪哭。”

“好得很。”蘇晚突然冷笑一聲,眼尾的細紋裡淬著冷光,如同冬日裡的寒冰。“既然他們想演戲,那就讓他們看看,什麼叫真章。”

張二狗走後,醫棚裡的油燈忽明忽暗,彷彿在訴說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阿蘭打著哈欠,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屋了,魏五抱著刀,在門口打起了盹,鼾聲輕輕地響起。蘇晚卻還在認真地整理醫案,她的眼神專注,彷彿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咚。”竹簾被風輕輕掀起一角,一個黑影悄然晃了進來。

蘇晚下意識地抬頭,看見一個裹著灰布的老婦,她的身形佝僂,彷彿被生活的重擔壓彎了腰。老婦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繈褓,那繈褓微微動了動,露出一張青白的小臉——是個嬰兒,嘴唇發烏,小拳頭攥得死緊,彷彿在與什麼無形的力量抗爭。

“大夫......”老婦“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膝蓋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那聲音彷彿重錘一般,砸在蘇晚的心上,讓人心慌。“我孫女兒燒了三天了,求您......”老婦的聲音帶著哭腔,眼中滿是絕望與哀求。

蘇晚急忙起身,慌亂中帶翻了藥碾子,陶片“嘩啦”一聲碎在老婦腳邊。她顧不上這些,趕忙接過嬰兒,指尖觸到那滾燙的後頸,心瞬間沉了下去——這孩子燒得厲害,怕是驚風了。

“阿蘭!拿酒精!魏叔,燒熱水!”蘇晚一邊迅速解開嬰兒的繈褓,一邊焦急地衝老婦說道,“您彆急,我一定儘力。”

老婦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砸在蘇晚手背上,那淚水滾燙得像火,彷彿在灼燒著蘇晚的心。

此時,驛站方向傳來梆子聲——三更了。那梆子聲在寂靜的夜裡回蕩,悠長而又沉重。

遠處,欽差的儀仗已在城門外紮營,一盞盞燈籠連成一條蜿蜒的火龍,將城牆映照得如同浸在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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