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38章 鷹眼伏殺,智脫險境
濃煙如洶湧的潮水般騰起的刹那,火星子飛濺,蘇晚的睫毛被燎得輕輕顫動,一股輕微的焦灼感傳來。她早就在心中謀劃好了這一切——艾草與薄荷葉在火焰中炸裂開來的辛辣氣味,足以讓這些慣於在黑暗中穿梭的殺手們瞬間失去視覺。
昨夜在破廟清掃灰塵之時,她便有意讓小翠把藥草塞進了行囊的最外層,隨後又用酒壇裡所剩不多的殘酒將其徹底浸透。此刻,火勢順著濕潤的草葉迅猛上竄,青煙裹挾著刺鼻的苦香,仿若一隻張牙舞爪的活物,不由分說地往眾人的鼻腔裡直鑽。
“咳!他奶奶的——”離篝火最近的黑甲殺手被這突如其來的濃煙嗆得連忙捂住眼睛,腳步踉蹌著往後退去,手中的刀刃“當啷”一聲,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清脆的聲響在這緊張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
然而,獨眼男人那帶著不屑的冷笑卻穿透了彌漫的煙霧:“雕蟲小技。”話音未落,他手中的刀光比聲音更快,半尺長的鋒利刀刃閃爍著森冷的寒光,映照出蘇晚緊繃的下頜線,如同一道奪命的寒芒,徑直刺向她的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趙鐵柱的刀鞘搶先迎了上去。這個平日裡總是默默挑水劈柴的樸實莊稼漢,此刻舉刀的手穩如磐石。蘇晚還記得,前天在林子裡,趙鐵柱救了被蛇咬的小川,她在替趙鐵柱處理蛇毒時,不經意間瞥見他臂彎裡藏著一道舊刀疤。當時她好奇詢問:“趙大哥當過兵?”男人隻是憨厚地撓撓頭,笑著回答:“老家鬨匪,跟著護過幾天村子。”
此刻,那道舊疤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著淡淡的青色,刀鞘結結實實地磕在獨眼男人的刀背上,火星子四濺,有幾顆濺到了蘇晚的袖口,瞬間燙出幾個小黑點。
蘇晚毫不猶豫地反手抓起藥箱,衝著縮在供桌後的小翠和小川大聲呼喊:“跟緊我!”
後窗的木欞子早在之前就被她用匕首巧妙地撬鬆了。蘇晚彎腰迅速鑽出去時,粗布裙角不小心刮過牆縫裡的碎瓷片,一陣尖銳的刺痛從大腿根猛地竄上來,但她根本無暇顧及,隻是反手急切地拽過小川的手腕。
十歲的男孩掌心滿是汗水,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著,卻緊咬著嘴唇,強忍著恐懼沒有哭出聲來,隻是把另一隻手堅定地遞給了小翠。小姑孃的糖葫蘆早不知在慌亂中掉落到了何處,此刻她緊緊攥著小川的手,指甲幾乎都掐進了他的肉裡。
廟外的風裹挾著清新的草葉香氣灌了進來,蘇晚剛蹲到樹後,就聽見獨眼男人那陰惻惻的聲音追了過來:“蘇大夫!”他的眼罩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你不過是個女醫,摻和這些事做什麼?”
蘇晚背緊緊貼著粗糙的樹乾,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彷彿要衝破胸膛。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那裡彆著一把從趙鐵柱刀鞘裡悄悄順來的短刃,刀刃似乎還帶著男人掌心的溫度,給了她一絲莫名的勇氣。“我隻是個醫生。”她故意加重了晉州口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微微發顫,“可你們劫糧殺人......就彆怪我動刀子。”
獨眼男人的刀在石牆上劃出一陣刺耳鳴響,彷彿是在宣泄著他的憤怒:“動刀子?你救的那個顧校尉,此刻怕是連自己都保不住——”
“蘇姑娘!”
一聲帶著血沫的呼喊,如同一把重錘,猛地打斷了他的話。
蘇晚猛地轉頭,就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腳步踉蹌地從林子裡跌了出來。他左胸的箭簇還插著半截,每艱難地邁出一步,都在地上拖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是陳遠的親兵小劉!
三天前,他曾替受傷的陳大人來討要藥物,蘇晚為他縫合過肩傷,清楚地記得他左耳垂有顆醒目的硃砂痣。
“劉大哥!”小翠見狀,心急如焚,忍不住要撲過去,卻被蘇晚一把用力拽住。
蘇晚迅速蹲下身,熟練地從藥箱裡摸出止血粉和布條,目光堅定地問道:“傷在哪兒?”
“陳大人......”小劉的手指死死摳進蘇晚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被抓了......他們說......拿趙氏換他。”他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蘇晚手背上,滾燙的溫度讓她不禁皺眉。蘇晚知道,趙氏是趙鐵柱的媳婦,前天剛跟著另一隊流民去了西邊,“說是西邊有粥棚......”
蘇晚的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她終於明白了老李說的“糧車被趕進林子”背後那險惡的意圖——那些本應運往京城的賑災糧,怕是被劫匪們截了去當作誘人的誘餌,引著流民一步步往他們精心佈置的陷阱裡鑽。而陳遠作為負責查糧的官員,必定是察覺到了什麼異樣,才會不幸被抓。
“小川,把我藥箱裡的生薑片含在嘴裡。”蘇晚一邊快速撕開小劉的衣襟,一邊有條不紊地吩咐著。隻見箭簇深深地紮在肋骨間,萬幸的是,沒有傷到心肺。
止血粉撒上去的瞬間,男人疼得悶哼了一聲,但蘇晚沒有絲毫停頓,大聲喊道:“趙大哥!”
“在!”趙鐵柱迅速從樹後轉了出來,手中的刀依舊緊緊攥著,刀麵上還沾著尚未擦淨的斑斑血跡。
“把你包袱裡的舊衣服給我。”蘇晚說著,一把扯過小劉的腰帶,三兩下就將箭簇固定住,“再找兩根長樹枝。”
等趙鐵柱把那件打滿補丁的粗布衣服遞過來時,蘇晚已經迅速把衣服捆在了樹枝上,又解下自己的發帶,熟練地係成活釦。她用力拽了拽繩索,朝著遠處還在罵罵咧咧的獨眼男人的方向揚聲喊道:“小翠,數到十就拉。”
“一、二......”
當第七聲剛出口,蘇晚猛地一拽繩索。
綁著舊衣服的樹枝“刷”地從東邊林子竄了出來,在清冷的月光下投出一個晃動的人影,乍一看,就像有人在匆忙逃竄。
“在那兒!”
“追!”
黑甲殺手們的呼喝聲瞬間炸響,如同夜空中突然響起的驚雷。
蘇晚看著他們舉著火把,急匆匆地往東邊跑遠,這才微微鬆了口氣,轉身輕輕拍了拍趙鐵柱的肩,說道:“趙大哥,麻煩你背小劉。小川牽小翠的手,跟緊我。”
回臨時營地的路,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和緩慢。
小劉的血不停地流淌,漸漸浸透了趙鐵柱的後背,將那件粗布衣服染成了深褐色。小川的一隻鞋在慌亂中跑丟了,光腳踩在滿是碎石子的地上,每走一步都疼得眉頭緊皺,卻依舊緊咬著嘴唇,倔強地不肯吭聲。小翠的眼淚早已哭乾,雙眼紅腫,隻是機械地跟著隊伍挪動腳步。
蘇晚走在最前麵,手中緊緊攥著從獨眼殺手刀鞘上奮力扯下來的布片。那是一塊深青色的料子,邊緣繡著半朵纏枝蓮,針腳細密精緻,怎麼看都不像是江湖草莽之人所用之物。
顧昭的帳篷還亮著燈,在這漆黑的夜裡,如同一個孤獨而溫暖的指引。
蘇晚伸手輕輕掀開門簾,走進帳篷,隻見顧昭正對著地圖,雙眉緊緊皺在一起,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難題。聽到動靜,他迅速抬頭,眼底原本的冷峻之色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關切:“你們去哪兒了?”
“遇到伏擊。”蘇晚快步走到桌前,將布片重重地拍在桌上,語氣急促地說道,“陳遠被抓,對方要換趙氏。”她簡短而清晰地說完事情的經過,目光緊緊盯著顧昭的手指輕輕撫過布片上的纏枝蓮圖案,“這圖案......”
“我在宮裡見過。”顧昭的聲音低沉得如同一塊沉甸甸的鐵,彷彿壓得空氣都有些凝重,“是內廷司的暗繡。”說著,他突然伸手握住蘇晚的手,指腹輕輕蹭過她手背上尚未乾涸的血跡,焦急地問道:“你受傷了?”
“不是我的。”蘇晚輕輕抽回手,神色凝重地說道,“得儘快救陳遠。趙氏現在在西邊,他們肯定......”
“咚!”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如同悶雷滾滾,由遠及近。
顧昭猛地掀開門簾,隻見在月光的照耀下,二十多騎黑甲軍如黑色的洪流般從東邊林子迅猛衝了出來。馬背上的火把熊熊燃燒,連成一條舞動的火龍,將營地照得亮如白晝,嚇得營地裡的流民們驚慌失措,尖叫著四處奔逃。
蘇晚望著那片耀眼的火光,突然想起老李遞糖葫蘆時,指腹蹭過她掌心的薄繭——那絕不是賣貨郎常年勞作所留下的繭子,而是常年握刀才會有的痕跡。
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始終沒能逃出對方的嚴密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