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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1章 血水泡爛的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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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高懸,這天兒熱得邪乎,大太陽就跟個燒得通紅、熊熊燃燒的大火球似的,懸在頭頂上,把晉州的官道烤得那叫一個燙。蘇晚光著腳,腳趾頭都陷進被曬得發白的土粒裡頭了,每走一步,就好像踩在碎瓷片上,鑽心地疼,那疼勁兒

“嗖”

地一下就從腳底傳遍全身。

她下意識地瞅瞅懷裡那半袋乾硬的麩餅,裝麩餅的布袋子邊兒都磨得起毛了,一縷縷的線頭露出來,能看見裡麵灰黃的碎屑。這袋麩餅可是她娘今兒早上拿最後兩文錢換來的,現在早被汗水浸得潮乎乎的,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黴味兒。

“姐,我……

我腿軟得不行了。”

才十歲的蘇小川,瘦得皮包骨頭,那手腕比蘇晚的食指還細呢。他眼窩深陷下去,就跟倆青黑色的坑似的,有氣無力地攥著蘇晚的衣角,聲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因為實在太累太餓了,他連哭都哭不出眼淚,隻能拿發燙的小臉,沒力氣地在蘇晚胳膊上蹭來蹭去。

蘇晚一聽,心裡急得不行,趕緊伸手摸摸他的後頸,手一碰到,全是黏糊糊的汗水,她的心

“咯噔”

一下,心跳猛地就加快了兩拍

——

小川在發燒啊!她心裡著急,聲音不自覺地壓得特彆低,就怕被前麵的人聽見:“再忍忍,過了前麵那片林子,說不定就能找著水了。”

在這逃荒的隊伍裡,人都被饑餓和恐懼折磨得沒了同情心。就說上回吧,有個婦人好心給鄰居家孩子分了半塊餅,結果大晚上的就被人搶得連鞋都不剩,那場麵,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正說著呢,蘇晚身旁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她趕忙扭頭一看,隻見她娘林氏正虛弱地扶著一棵枯樹,脊背彎得跟張緊繃的弓似的,每咳嗽一下,肩膀就跟著抖得厲害。她臉上一點兒血色都沒有,嘴唇乾裂得都滲出血珠子了,手裡原先攥著的藥囊,現在已經空空如也

——

那可是她當醫婆辛辛苦苦攢了十年的家當啊,三天前就被人無情地搶走了。

“娘!”

蘇晚驚呼一聲,心急火燎地撲過去,穩穩地扶住林氏那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栽倒的身子。林氏緊緊抓住她的手腕,指節冷得像冰,氣息微弱地說:“晚晚……

娘沒事兒,就是……

岔了口氣。”

可她額頭上的冷汗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順著鬢角不停地往下淌,把灰撲撲的頭發都黏成一綹一綹的,狼狽極了。

周圍幾個同鄉人就停下來看了兩眼,然後又麵無表情地低頭接著趕路。其中有個扛著破布袋的老漢,不屑地啐了口唾沫,小聲嘟囔:“作孽喲,這身子骨還不如早……”

“閉嘴!”

蘇晚猛地一抬頭,目光跟把鋒利的刀似的,“唰”

地一下就射向那老漢。老漢被她這凶狠的眼神一瞪,心裡直發毛,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加快腳步灰溜溜地往前挪走了。

直到這會兒,蘇晚才發現自己的指甲都深深掐進掌心了。她穿越到這個鬼地方都三天了,可還是沒法習慣這種一直跟著她的絕望感。

三天前,她還在市醫院急診科值大夜班呢,連著做了七台手術,累得夠嗆。全靠一杯接一杯地喝咖啡強撐著精神,結果給最後一個出車禍的患者縫傷口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等再回過神來,就莫名其妙變成了這副十五歲的身子,跟著這支逃荒隊伍,一步一步艱難地往京城走。

原主的記憶模模糊糊的,就記得親爹走得早,娘是個走鄉串戶給人看病的醫婆,弟弟才十歲,一家人日子本來就不好過,現在又趕上逃荒,那更是難上加難。

“晚晚……”

林氏虛弱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把麩餅分小川半塊吧,他……

他燒得厲害。”

蘇晚下意識地把懷裡的布袋子攥得更緊了,心裡頭天人交戰:半塊麩餅,夠她們娘倆撐到明天不?可小川那滾燙的額頭緊緊貼在她胳膊上,熱得跟塊火炭似的,心疼得她不行。

猶豫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咬咬牙,從袋子裡小心翼翼地摳出指甲蓋那麼大的一塊,輕輕地塞進弟弟嘴裡,溫柔地說:“含著,慢慢嚥。”

小川馬上用舌頭把那點碎屑捲住,眼睛一下子亮了一下,可很快又黯淡下去了,就好像那點麩餅帶來的希望,也隻是一閃就沒了。

天色開始慢慢變沉,就跟一塊巨大的灰色幕布,緩緩落下來似的。這時候,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喧鬨聲,鐵器碰撞發出

“叮叮當當”

的清脆聲響,還夾著男人粗野的狂笑聲,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老子說這官道上的肥羊咋這麼少呢,合著都縮成一團了!”

“匪……

土匪!”

人群裡也不知道是誰,驚恐地尖叫起來。蘇晚就感覺腦子

“嗡”

地響了一聲,頭皮一下子麻了,本能地趕緊拽著林氏和小川,慌裡慌張地往路邊躲。

她眼角的餘光瞥見幾個手裡拿著砍刀的男人,凶神惡煞地衝進隊伍。領頭的那個男人臉上有一道特彆嚇人的刀疤,從眉骨一直斜著劃到下巴,左眼皮耷拉著,就跟塊爛肉似的,看著彆提多猙獰恐怖了。

“都給老子站好了!”

疤臉一腳狠狠踹翻一個挑著破筐的老頭,筐裡的爛紅薯

“咕嚕咕嚕”

地滾了一地。他身後的那些嘍囉們鬨笑著,跟一群餓狼似的,撲上去搶包袱。有個婦人抱著孩子,驚慌失措地往反方向拚命跑,結果被一個嘍囉追上,一刀砍在腿上,慘叫著抱著孩子滾進了路邊的溝裡。

蘇晚急忙把母親和弟弟按在一棵枯樹後麵,那粗糙的枯樹皮紮得她後背生疼,可這會兒她哪顧得上這些。她能清清楚楚地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砰砰砰”

的,和周圍人淒慘的哭嚎聲混在一起,就像沉重的鼓點,一下一下地敲在她腦仁上。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壓抑的呻吟從她腳邊傳來。蘇晚低頭一看,原來是個穿著青布短打的年輕男子,仰麵倒在枯黃的草叢裡。他肚子上被砍了一道半尺長的大口子,腸子和鮮血一個勁兒地往外流,那場麵,血腥得讓人害怕。

“他孃的,還挺能跑!”

疤臉晃著手裡的刀,慢悠悠地走過來,用刀尖輕輕挑起男子腰間的佩刀,冷笑著說:“當兵的?晉州守軍?老子砍了你,回頭你上司還得謝我替他清理累贅呢!”

男子吃力地抬起頭,血沫不斷從嘴角流出來,艱難地說:“官……

官字兩個口……

你們……

吃賑災糧……”

“放你孃的屁!”

疤臉一聽就惱了,猛地一刀狠狠捅進他胸口。蘇晚嚇得趕緊閉上眼睛,可那滾燙的鮮血濺到她腳邊的感覺卻特彆清晰

——

熱乎乎的,帶著一股濃濃的鐵鏽味兒,順著她小腿慢慢往下流,就好像是死神在跟她宣告似的。

“哎,那三個!”

疤臉突然把目光轉到他們這邊,刀尖指著蘇晚,不懷好意地笑道:“過來!老子看你細皮嫩肉的,比那些村婦強多了。”

林氏一聽,嚇得要命,死死地攥住蘇晚的手,指甲都快掐進她肉裡了。小川也嚇得渾身直哆嗦,跟一片在狂風裡抖個不停的樹葉似的,緊緊把臉埋在蘇晚腰上,不敢抬頭。

蘇晚眼睛死死地盯著疤臉身後那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血,突然注意到那男子的手指稍微動了動

——

他還活著呢!

“我能救他。”

蘇晚聽見自己說話的聲音,居然比自己想象中還鎮定,“救了他,你們彆碰我們。”

疤臉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肆無忌憚地狂笑起來:“救?就憑你這細皮嫩肉的還能救?老子在這道上混了十年了,還沒見過能救腸穿肚爛的活神仙呢!”

蘇晚沒理他的嘲笑,趕緊蹲下身,在包袱裡翻出半卷碎布條

——

這是她娘用來包藥的,被搶的時候她眼疾手快,偷偷藏了兩尺。

她想都沒想,就扯開男子的衣襟,鮮血

“嘩”

地一下噴了出來,一下子就染紅了她的手,那溫熱又粘稠的感覺,讓她心裡猛地一緊。

“小川,去撿點乾淨的柴枝,要拇指那麼粗的。”

她頭都沒抬,有條有理地吩咐道,“娘,幫我按住他肩膀,彆讓他亂動。”

林氏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尖剛碰到男子肩膀,就跟觸電似的,一下子縮了回來,聲音裡帶著害怕和猶豫:“晚晚,這……

這傷……”

“他腸子沒斷,就是脫出來了。”

蘇晚的聲音又堅定又冷靜,就跟在急診科下醫囑似的,“得用溫水衝洗傷口,可現在沒水,隻能用乾淨布條蘸唾沫擦。娘,你嘴裡含口水,吐在布條上。”

林氏愣了一下,然後就照做了。蘇晚接過帶著點鹹味的布條,輕輕地擦著傷口周圍的血汙。男子疼得悶哼了一聲,她心裡卻一喜

——

有痛覺說明沒傷到要害。

她趕緊撕了塊布條,疊成方塊,小心翼翼地壓在傷口上,又把小川撿來的柴枝墊在他腰後麵,用剩下的布條仔仔細細地纏住固定好。

“他現在不能動,也不能吃東西,要是能撐過今晚……”

她抬頭看向疤臉,目光特彆堅定,“我要半壺水,給我娘和弟弟喝。”

疤臉眯起眼睛,左眼皮耷拉得更厲害了,眼神裡透著懷疑和凶狠:“你當老子是做慈善的?”

“他要是死了,你們不過就多具屍體。”

蘇晚鎮定地擦了擦手,手背上的血慢慢結成了暗紅色的痂,“他要是活了,你們說不定還能多換點銀子

——

你看他腰間的佩刀,刀鞘上有雲紋,是從京城來的。”

疤臉聽了,琢磨了一會兒,突然把刀尖

“當”

地戳在地上。他慢慢蹲下來,用刀背挑起男子的下巴,仔細看了一會兒,突然咧嘴一笑:“行,老子就賭你這小妮子有點本事。”

他衝嘍囉們一甩下巴,吩咐道:“去弄壺水,再找塊油布來,彆讓這小子夜裡著涼了。”

夜色越來越深,黑得跟墨似的,把大地都給罩住了。蘇晚靜靜地跪在那男子旁邊,借著嘍囉們生起的篝火那點微弱的光亮,看清了他那張白得像紙的臉

——

濃眉大眼的,鼻梁高高的,左眉骨那兒有道淡淡的疤,像是以前受傷留下的。他呼吸淺得都快看不見胸口起伏了,不過脈搏還在跳,一下,兩下,就跟一隻小鼓在輕輕敲著,敲得她神經緊緊的。

林氏喝了兩口水後,靠著枯樹,累得打起盹兒來。小川蜷縮在她腳邊,燒得迷迷糊糊的,嘴裡還時不時唸叨著

“麩餅”。蘇晚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額頭,感覺比傍晚的時候涼了點,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她抬起頭,看向疤臉,他正跟嘍囉們興高采烈地分搶來的糧食呢,臉上的刀疤在火光映照下,就像一條張牙舞爪的大蜈蚣。

就在這時候,那男子突然劇烈地咳嗽了一聲,血沫濺到了蘇晚手背上。她趕緊俯身檢視,隻見他睫毛微微顫了顫,啞著嗓子,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謝……

謝。”

蘇晚沒說話,隻是默默地重新調整他腰後的柴枝,動作又輕又專注。火光照著她那染血的手,影子被拉得老長,落在他胸口那道嚇人的刀傷上

——

那兒的血已經慢慢止住了,隻滲出一些淡紅色的血水。

遠遠的,傳來夜梟陰森的叫聲,在這寂靜的夜裡回蕩,聽得人毛骨悚然。疤臉突然警覺地抬起頭,眯著眼睛,看向官道那頭。蘇晚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隻見夜色裡模模糊糊地浮著幾點火光,一亮一滅的,跟鬼火似的,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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