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實習,要我出五萬培訓費 140
蛀蟲
進城後,官道變得狹窄,街道坑坑窪窪,兩旁的店鋪大多關著門,偶有幾家開著的也是門可羅雀,掌櫃的一臉菜色。
街上行人稀稀拉拉,一個個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眼神裡看不見半點活氣。
整座城,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彌漫著一股衰敗的氣息。
甚至比遭了水災的臨安府更破敗。
蕭芷薇一路上看得目瞪口呆,小聲問道:“謝姐姐,厲城怎麼變成這樣了?”
這……這就是大鄴的邊關重鎮?
謝苓卻抿了唇,沒有答話。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一陣騷動。
幾個半大的孩子,正為了半塊黑乎乎的饢餅,瘋了似的撕打在一起。
小小的身板,瘦骨嶙峋,彼此互不退讓。
那力氣,竟是驚人。
其中一個最瘦弱的孩子,被人狠狠一推,直直地朝著謝苓的馬蹄下摔了過來!
“小心!”林稚魚失聲尖叫。
謝苓一驚,本能地勒馬。
魏靖川反應更快,身形一展,伸手將那摔倒的男孩撈起來,穩穩地護在了馬前。
那孩子嚇壞了,臉上全是泥痕,愣愣地看著魏靖川,懷裡還死死抱著那半塊沾了土的饢餅。
謝苓翻身下馬,走到他麵前,蹲了下來細聲安撫。
“沒事吧。”
孩子的眼睛怯怯地看了她幾秒,忽然眼裡一紅,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謝苓動作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背:“彆怕,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抽抽噎噎地抬起頭,眼裡猶帶著淚:“狗娃……”
謝苓的目光落在他臟兮兮的小臉上,她隻是站起身,走到不遠處唯一一個還開著門的餅鋪前。
“老闆,你這兒的饢餅,我全要了。”
餅鋪老闆聞言一愣。
很快,一大包還熱乎著的饢餅,被送到了狗娃麵前。
狗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著那堆饢餅,狠狠地嚥了口唾沫。
“都……都是給我的?”
“嗯,”謝苓點點頭,“帶我們去你家看看,好嗎?”
狗娃的家,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一個四麵漏風的破棚子。
棚子裡隻有一個躺在草堆上,不停咳嗽的老婆婆。
看見狗娃帶了這麼多人和這麼多吃的回來,老婆婆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嗆得彎下了腰。
“奶奶!”狗娃趕緊跑過去,把饢餅遞到她嘴邊。
從老婆婆斷斷續續的講述中,謝苓他們拚湊出了這個家的悲劇。
狗娃的爹原本是厲城的守軍,三年前在一次與北漠人的交鋒中,戰死了。
他的娘為了養活他和婆婆,去給城裡的富戶當洗衣婦,結果去年冬天,活活凍死在了河邊。
如今這個家,隻剩下一個病得快要死了的老人,和一個餓得隻剩一把骨頭的孩子。
老婆婆渾濁的眼睛裡流下淚來。
“都是那些天殺的北漠人……也是那些該死的當官的……”
“他們剋扣軍餉,把發黴的糧食當軍糧發下來,我兒子……我兒子就是吃了那樣的糧食,上了戰場才沒力氣……”
“還有城裡的糧價,一天一個價……我們這些窮苦人家,哪裡活得下去啊……”
她哭著捶著胸口,彷彿要將一輩子的苦楚都哭出來。
謝苓靜靜地聽著,鬥篷下的那張臉,早已冷若冰霜。
蕭芷薇上前,給老婆婆把了把脈。
她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是江湖神醫。
蕭芷薇從小師從父親,父親死後,她靠著苦讀父親留下的醫書以及魏淩霄給她尋的師傅,醫術不說神醫,卻也比得上當世名醫了。
知道這事的時候,謝苓確實有些驚訝,因為她跳脫的性子實在不像個能救死扶傷的大夫。
但是這一路走來,蕭芷薇用自己的醫術確實救了不少人。
所以說人不可貌相,確實如此。
蕭芷薇替老婆婆把了脈,她的咳症是日積月累的辛勞和寒涼引起的,隻能養不能治。
她給老婆婆施了針,開了一張藥方後,謝苓又給他們留下了一些銀錢和那一大包饢餅,才帶著眾人離開。
走出那個破棚子,外麵的天已經徹底黑了。
寒風呼嘯,蕭芷薇的眼睛紅紅的,她緊緊跟在謝苓身後。
“謝姐姐,我們……我們能做什麼?”
謝苓沒有回頭,她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飄忽。
“能做的,很多。”
夜,深了。
厲城東角,一處小院裡,書房的燭火,亮到了半夜。
林稚魚穿了件素雅的藕荷色常服,整個人沉靜而乾練,將一張厲城簡圖在桌上緩緩鋪開。
隨後向謝苓介紹起整個厲城的佈局。
謝苓沉思片刻之後,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時間緊迫,今晚我們兵分三路。”
“我與靖川一路,去勘察城防、軍營以及各處官署。”
“我倒要親眼看看,這厲城到底爛到了什麼地步。”
她頓了頓,目光轉向林稚魚、蕭芷薇。
“稚魚,芷薇,你們一路,去糧店、藥鋪、酒館……任何能打探到訊息的地方。”
“厲城如今的物價如何,民生多艱,吏治又是何等光景。”
蕭芷薇用力地點了點頭,一副恨不得馬上就出發的樣子。
林稚魚則沉靜地應了一聲:“殿下放心。”
最後,謝苓的目光,落在了賀江賀山兄弟和鬼影身上。
“賀江,賀山,鬼影。”
“你們的任務最重,也最險。”
“我要你們夜探府庫、官署,還有……厲城知府等幾位主要官員的私宅。”
“我需要證據。”
“賬本、密信、來往信函……任何能證明他們罪行的東西,我都要。”
三人對視一眼,齊齊單膝跪地。
“遵命!”
幾隻小隊,花了三日的功夫才收集到想要的證據。
書房裡的氣氛,比他們剛來時更加凝重。
魏靖川第一個開口。
“城防,形同虛設。”
“南牆的守軍,不到編製的一半,且大多是老弱病殘。”
“軍營裡的兵器,許多都已鏽蝕不堪用。我甚至看到,他們在用木槍操練。”
“這樣的軍隊,彆說抵禦北漠鐵騎,恐怕連一夥山匪都打不過。”
他說完,整個書房死一般的寂靜。
蕭芷薇的臉都白了。
她雖然不懂軍務,但也聽得出來這情況有多麼可怕。
林稚魚將一張寫滿了字的紙,放在了桌上。
“殿下,這是我跟芷薇打探到的情況。”
“厲城官府公佈的糧價,是每石一兩銀子。可實際上,城中所有糧店的米,都賣到了五兩一石,而且還是有價無市。”
“黑市的糧價,更是高達十兩。”
“我還打聽到,知府的小舅子,壟斷了城裡所有的糧食生意。而守將的侄子,則把持著兵器和馬匹的買賣……”
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賀江賀山和鬼影身上。
賀山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幾本冊子和一疊信件。
“殿下,這是從府庫和知府書房裡找到的。”
賀江上前一步,翻開其中一本賬冊,指著上麵的一行字。
“賬上記著,厲城府庫,本月應存軍糧五萬石。”
“但我們去看過,糧倉裡……是空的。”
“這封信,是厲城守將寫給柳國公的密信。”
“信裡說,他們上個月,又‘損耗’了一批軍械,需要朝廷增補。而我們查到,那批所謂的‘損耗’軍械,其實……被他們高價賣給了北漠的商人。”
謝苓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如此蛀蟲,留不得。”
眾人齊齊俯身:“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