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歡 第238章 苦桃林
苦桃林
轉述完，趙八徑自離開。
謝二輕聲“嘶”了下，打個冷戰，趕緊去跟自己人和鏢師們轉述方纔聽到的話。
謝佑疑惑地望著林先生，“先生，您說，他們的隊伍裡是不是有高人，怎麼會懂這些？”
林先生再次搖搖頭，“有沒有高人為師不知道，但你們讀聖賢書，身上自然有浩然正氣，怕什麼孤魂野鬼！”
謝佑感覺臉上冷颼颼的，汗毛一根根豎著。雖然這樣說，但是還是怕，可能是他讀的書不夠多，身上的浩然正氣少了些吧。
他們這邊全都弄好，村子裡過來兩名男子，他們是看到這邊燃起的火把，才過來打探訊息的。
聽說了他們是過路的，要在這裡露宿，其中一人嘿嘿直笑，陰陽怪氣道：“那你們歇好啊，夜裡可彆被嚇哭。”
另一人盯著帳篷看了看，高聲吆喝道：“我們這裡夜晚可不太平，我家裡還有一張床空著，誰願意去住我家裡，隻要二十個銅板就行。”
吆喝了兩遍，見沒人答話，不甘不願道：“行，不住是吧，夜裡可彆嚇哭了。等你們夜裡害怕，再想過去住時，可就不是這個價格了。”
說完還是沒人搭理，隻好不甘不願離開。
江稚魚被安排在馬車裡，裡麵鋪著厚厚的褥子，蓋著柔軟的被子，倒也不冷。
陸榮和護衛們一樣，都住帳篷。
他們都清楚江稚魚的本事，知道有她在這裡，什麼魑魅魍魎都沒在怕的，雖然夜晚挺冷，但擠擠也還是能勉強入睡。
謝二和林先生的隊伍，就沒這麼安心了，反倒因為有趙八的警告，心裡都有些毛毛的，遲遲不能入睡。
好不容易有點睡意，就聽到了哭聲。
是個女人的哭聲，那哭聲淒淒慘慘，悲悲切切，持續不斷。
人們身上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就聽到又一聲哭，緊接著是一聲。
哭聲嗚嗚咽咽，高低錯落，有遠有近。
沒一會兒，哭聲中又夾雜幾聲笑，“咯咯咯咯”“嘻嘻嘻嘻”，像是年輕女孩子們湊在一起打鬨。
偶爾還有嘈嘈切切的低語聲，當人們想仔細去聽時，卻怎麼也聽不清楚。
明明該是萬籟俱寂的深夜，偏又感覺像是置身熱鬨的市集。
各種交雜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人們正緊緊縮在被中，捂住耳朵，試圖阻止那聲音鑽進耳中，陡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厲喝：
“吵死了，煩不煩呐，都給我滾遠點！”
哭聲、笑聲、交談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有風從林稍和帳篷間隙掠過，彷彿一下吹開了迷障。
天地在這一刻安靜極了，沒有蟲鳴，沒有夜鳥的啼鳴和振翅聲，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學子和鏢師們都屏著呼吸，等待安靜之後的爆發。
可是等啊，等啊，等得睏意上頭，也沒等到，等的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因為夜半的吵鬨和寒冷，多數人睡得都很晚，等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營地熱鬨起來，講究的人起來洗漱，不講究的開始整理物品，收拾收拾做好啟程的準備。
江稚魚洗漱好，吃了乾糧，就讓蘇十三去叫蔡三妮過來。
等人來了，江稚魚道：“我要去村子裡看看，你陪我去一趟吧。”
蔡三妮猶豫一下，江稚魚就露出安撫的笑容，“你不用擔心，若你父母糾纏，我就說你是我從賊匪那裡買的。不用擔心，有我們護著，誰也不能拿你怎樣。”
得了承諾，蔡三妮才應下。
江稚魚要去村裡，陸榮肯定要跟著一起過去，劉大點了二十來個人，跟著過去保護。
路上，江稚魚問蔡三妮：“結苦桃子的桃林在哪裡，咱們先去那裡看看。”
蔡三妮應一聲，指指村子左側，“往那邊的半坡就是，沒多遠。”
當先在前麵領路，走沒多遠，聽到前麵有說話的聲音。
不知打那個犄角旮旯轉出一個男人來，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
眾人看到那男人，都不由嚇了一跳。
隻見他長著一對花生米大的眼睛，鼻子卻大的出奇，下半張臉也寬的出奇，滿臉坑坑窪窪。
這長相，實在是醜得出奇，讓人想不多看都不行，眾人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那人和他們一照麵，“嘿嘿”傻笑兩聲，手指著蔡三妮，“你是三妮子，我認識你，嗬嗬嗬，我娘說了，你給我抱抱，就得做我媳婦。”
說話間，口水控製不住墜落幾滴，他急忙吸溜兩下，擡起腳，走得跌跌撞撞，就想去抱蔡三妮。
蔡三妮一臉嫌棄，罵一聲：“狗東西，滾一邊去！”
說著，像怕沾染臟東西似的，飛快地遠遠繞開，離他遠遠的。
陸榮用自己身體擋住江稚魚，不想讓她看那張讓人犯惡心的臉，也遠遠繞過去。
眾人走過一陣，再回頭時，還能看到那奇醜的人扭著脖子看他們，嘴裡不知唸叨著什麼。
再往上走，就看到山路邊的一片桃林。
這邊的地勢較為平坦，那桃林一眼望去，密密匝匝，看不出多大。
此時桃樹尚未發芽，桃樹隻有光禿禿的枝椏，枝條張牙舞爪，群魔亂舞般，在視線中綿延開去。
江稚魚盯著這片桃林，靜靜看了好一陣子，才嗓音微啞地歎了一聲。
蔡三妮見她的目光充滿悲憫，忍不住問道：“姑娘，這裡有什麼不對嗎？”
江稚魚指指桃林的下方，“這裡，那裡，到處都是人，有無數女孩兒的屍骨埋在下麵，她們都還是孩子！”
蔡三妮的臉唰一下白了，下意識往後退幾步，“不可能！我們村裡死去的人，都不是埋在這裡，也沒有死過那麼多女孩子！”
江稚魚搖搖頭，“因為她們死得慘死得冤，屍骨埋在樹下，怨氣凝聚不散，所以結出來的果子纔是苦的。”
蔡三妮嚇得往後退了幾步，喃喃道：“怎麼會，怎麼可能，從沒聽說過誰家往這裡埋死人啊？”
江稚魚沒再說什麼，轉身道：“走吧。”
陸榮在她肩上拍了拍，大手留在上麵，沒有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