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熙陸聞川 第41章 代價與低語
成功的狂喜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和更深的憂慮。逃離廢棄火車站的過程異常順利，彷彿那片區域的陰影在被乾擾後暫時陷入了停滯。但陳默知道，這隻是表象。
回到公寓，緊繃的神經稍一鬆懈，強烈的虛脫感便席捲而來。然而，比疲憊更令人不安的，是左臂傳來的異樣感。
測試時那狂暴的侵蝕感雖然隨著裝置關閉而消退，但一種更深層、更隱晦的變化似乎留了下來。紋路不再僅僅是散發寒意，它彷彿擁有了某種微弱的……脈動，一種與他心跳不同步的、冰冷的節律。當他集中精神去感知時，甚至能隱約“聽”到一種極其細微的、彷彿來自極遠之處的、混合著混亂低語和虛空風嘯的雜音，與林夏所描述的並不完全相同，更冰冷，更……貼近本源。
“你的手……”林夏擔憂地遞過一杯熱水，目光落在他左臂的衣袖上。即使隔著布料，她似乎也能感覺到那下麵散發出的不祥波動。
陳默捲起袖子，兩人倒吸一口冷氣。
原本隻是呈現複雜紋路的藍色印記，此刻顏色似乎更深了，邊緣處甚至蔓延出了幾縷極其細微的、如同冰裂紋般的分支，彷彿活的藤蔓正在緩慢紮根。麵板下的寒意幾乎凝成實質，觸控上去，能感到一種低於環境溫度的冰冷。
“是使用乾擾器的副作用？”林夏的聲音發顫。
“更像是……一種交換。”陳默凝視著自己的手臂，眼神複雜，“我利用與它的連線作為能源，它似乎也通過這種‘使用’，加深了與我的繫結。”他想起了測試時那股試圖反向侵蝕乾擾器的狂暴力量，那不是簡單的能量反饋，更像是一種有意識的、順著能量通道進行的反向滲透。
李隱筆記中那些關於“容器”、“載體”的瘋狂囈語，此刻如同警鐘在他腦海中鳴響。威爾遜試圖利用“噬淵”的力量，最終陷入了瘋狂。李隱試圖研究並對抗它，結果被複製、取代。而他，陳默，這個被選中的“鑰匙”，正在主動將這股力量引匯出來，哪怕是為了對抗，其代價又是什麼？
他會不會正在一步步變成威爾遜？或者……變成李隱那個被取代的複製體？
“我們必須更小心。”林夏握住他冰冷的手，試圖傳遞一絲暖意，“下次測試，不能再直接用你的力量驅動。我們試試用李隱留下的電池，雖然持續時間短，但更安全。”
陳默點了點頭，但心中疑慮未消。電池能量有限，想要達到足以影響更大節點甚至主錨點的強度，恐怕最終還是繞不開他自身這個“同源能量源”。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變得更加謹慎。利用高精度頻譜分析儀，他們開始繪製更詳細的陰影網路實時動態圖，試圖找出節點之間的能量流動規律和薄弱環節。林夏的感知能力在與儀器資料的對照中不斷提升，甚至能模糊判斷出某些節點是單純的“中繼站”，還是像廢棄圖書館那樣的“收集點”或“前哨站”。
他們發現，網路的擴張速度比想象中更快。新的、微弱的藍色標記點在地圖上不斷出現，主要集中在人口密集、負麵情緒容易滋生的區域——老舊社羣、高壓力的商業區邊緣、甚至是一些夜間娛樂場所周邊。“噬淵”如同一個高效的寄生體，精準地尋找著現實世界的“營養”富集區。
同時，關於“低頻噪音”和“集體焦慮”的新聞報道也開始增多，雖然官方依舊傾向於用環境或社會心理學因素解釋，但網路上開始出現一些零散的、被迅速刪除的帖子，描述著更具體的恐怖體驗——看到移動的影子，聽到意義不明的低語，感覺被無形的東西跟蹤。
恐慌在無聲地發酵，如同瘟疫般在城市的皮下蔓延。
這天深夜，陳默在反複研究李隱關於“錨點應力”的論述時，左臂那冰冷的脈動突然毫無征兆地加劇！與之伴隨的，是腦海中那遙遠的低語陡然變得清晰了一瞬！
他猛地捂住左臂，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那低語並非話語，而是一段極其扭曲、充滿惡意的感知片段：
——冰冷的石質觸感，並非來自現實世界的任何石材，更像是凝固的黑暗本身。巨大的、非歐幾裡得幾何構成的拱門在無限遠處延伸，門內是旋轉的、吞噬一切光線的漩渦。一個平靜到令人發狂的意誌，如同亙古存在的星雲，漠然地“注視”著無數類似的“門”，以及門後掙紮的渺小光點……
這片段一閃而逝，卻讓陳默幾乎嘔吐出來。那不是視覺影像，而是一種直接烙印在意識層麵的、關於“噬淵”某個側麵的恐怖認知。
“怎麼了？”林夏被他的動靜驚醒，連忙開啟燈。
陳默臉色慘白，劇烈地喘息著，將剛才感受到的片段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
林夏聽完，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它在……向你展示它自己？還是說，這是深度連線後不可避免的……資訊汙染？”
“我不知道。”陳默搖頭，聲音沙啞，“但那個‘拱門’……感覺和鬆林公寓204的那扇門很像，但又……宏大無數倍。難道那樣的‘門’不止一個？”
這個猜測讓兩人不寒而栗。如果“噬淵”這樣的存在並非唯一，如果這樣的“錨點”遍佈世界甚至更多維度……
就在這時，陳默的手機螢幕突然自動亮起，沒有來電顯示，隻有一個不斷扭曲、變化的怪異符號在螢幕中央閃爍，同時聽筒裡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辨的、與剛才他腦海中低語同源的扭曲聲響！
這異常現象隻持續了兩秒便消失了，手機恢複正常。
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兩人的血液。
“它……”林夏的聲音帶著極致的恐懼，“它不僅能通過連線影響你……它還能……主動定位並嘗試溝通？”
主動溝通？
陳默看著恢複正常的手機螢幕，又看了看自己那彷彿擁有獨立生命的左臂。
代價，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昂貴。
他們不再僅僅是獵物，也不再僅僅是試圖反抗的戰士。
隨著連線的加深，陳默，這個“鑰匙”，似乎正在被推向一個更加危險、更加不可預測的位置——一個與深淵本身進行危險對話的……媒介。
而深淵的低語，已經透過現實與虛幻的屏障，悄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