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熙陸聞川 第7章 門裡門外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陳默的手僵在離門鎖幾厘米的地方，指尖冰涼。他的身體保持著一種扭曲的姿勢，一半衝向代表希望和安全的大門，另一半卻被廚房方向那無聲的威脅死死拽住。
啪嗒。
又是一聲清晰的水滴聲，從虛掩的廚房門內傳來。那攤暗色的水漬在地板上緩緩蠕動，邊緣如同活物般延伸。
它在裡麵。
那個東西，就在廚房裡。和他，隻隔著一扇薄薄的、虛掩的門。
而林夏，就在大門外。僅僅幾寸之隔。
手機螢幕再次亮起，微弱的光在黑暗中刺痛了他的眼睛。
林夏：陳默！你還在磨蹭什麼？！開門啊！我聽到裡麵有聲音！你是不是出事了？！
陳默的喉嚨發緊，乾澀得說不出話，即使能說，他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他該怎麼告訴她？告訴她我來了，但我身後廚房裡可能藏著那個東西？任何一點聲響，都可能驚動廚房裡的存在。
他的大腦瘋狂運轉，試圖在絕境中尋找一絲生機。規則已經被打破了，他離開了二樓。現在唯一的生路，似乎就是開啟大門，和林夏一起逃離這棟房子。
但……廚房裡的那個，會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嗎？它移動起來悄無聲息，速度未知。在他開門、解釋、再一起逃跑的這幾秒鐘裡，足夠它從廚房裡撲出來嗎？
而且……大門開啟時發出的聲響，會不會成為引爆一切的導火索？
另一個更深的恐懼在他心底蠕動——如果，如果廚房裡的那個，和之前門外的是同一個，那麼它現在盤踞在廚房，是否意味著……它放棄了正門這個入口？因為它知道，門外有“另一個”東西在守著他？
“另一個”……林夏？
不！陳默強行掐斷這個念頭。鑰匙的問題答案是對的！那必須是林夏！
他必須賭一把！
陳默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的力氣控製住顫抖的手指，極其緩慢地、一毫米一毫米地，向著門鎖繼續移動。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廚房門的方向，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致，耳朵捕捉著任何一絲異常的聲響，鼻子警惕著那腐敗甜腥氣的變化。
他的指尖，終於觸碰到了門鎖冰冷的金屬。是老式的旋鈕式鎖芯。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開始緩緩轉動。
“哢……”
鎖舌收回的聲音在死寂的客廳裡顯得異常響亮，如同驚雷！
幾乎在聲音響起的同一瞬間——
“吱呀——”
廚房那扇虛掩的門，被從裡麵推開了一道更寬的縫隙！
濃鬱的、令人作嘔的甜腥味如同實質般湧出！一道細長的、扭曲的陰影，投射在廚房門內的地板上，在手機微光的邊緣搖曳！
陳默的心臟驟然停止！他猛地回頭，恰好對上了那道門縫！
門縫後麵，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但在那黑暗的中央，有什麼東西……反射了一下微光。
那是一隻眼睛。
慘白，渾濁，沒有瞳孔，也沒有任何人類的情感。隻是空洞地、冰冷地，鑲嵌在門縫後的黑暗裡，靜靜地“注視”著他。
“咚！咚！咚！”
就在這時，大門被從外麵用力敲響！林夏焦急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顯得有些沉悶：
“陳默！陳默！我聽到聲音了！你沒事吧？快開門！”
門內的陳默，與門外林夏的呼喊，以及廚房門縫後那隻冰冷的眼睛，構成了一幅絕望的三角。
陳默感覺自己快要被撕裂了。他握著門鎖的手如同被烙鐵燙傷，鬆開不是，繼續也不是。
廚房門縫後的那隻眼睛，一動不動。沒有逼近，也沒有消失。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帶著一種非人的、捕食者的耐心。它似乎在等待，等待他完成開門的動作，等待大門洞開的那一刻……
等待一個……更大的錯誤？
陳默的理智在尖叫，警告他不要開啟這扇門！廚房裡的東西沒有立刻攻擊，這本身就不正常！這是一個陷阱！一個利用他對林夏的關心設下的陷阱！
但是，林夏就在外麵！她在敲門，在呼喊！如果他不開門，她會不會一直等下去？會不會遇到彆的危險？
“陳默！開門！求你了！”林夏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捶門的聲音也更加急促。
那隻眼睛，依舊冰冷地注視著。門縫下的水漬，似乎蔓延得更開了。
開，還是不開？
生，或者死？
或者……還有第三條路？
陳默的目光猛地掃過昏暗的客廳，落在了堆疊的紙箱和雜物上。一個瘋狂而危險的念頭，如同電光火石般閃過他的腦海。
他猛地鬆開了門鎖！
在廚房那隻眼睛的“注視”下，他非但沒有開門，反而用儘全身力氣，用肩膀狠狠地撞向了旁邊一個沉重的、裝滿書的紙箱！
紙箱轟然倒地，書本散落一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呃啊——！”他同時發出一聲壓抑已久的、近乎崩潰的怒吼。
他在製造混亂！他在主動製造噪音！他在違反所有規則中最核心的一條——保持安靜，不要回應！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同時警告門外林夏，並打破廚房裡那個東西節奏的方法！
巨響之後，是短暫的、極致的寂靜。
敲門聲停了。
門外的林夏，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呆了。
而廚房門縫後……那隻冰冷的眼睛，消失了。
彷彿從未存在過。
隻有地上那灘不斷擴大的水漬，證明著剛才的一切不是幻覺。
陳默癱軟在地，背靠著冰冷的大門，劇烈地喘息著，汗水如同溪流般從額頭淌下。他不知道自己做對了還是做錯了，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隻知道，寂靜被打破了。
平衡，也被打破了。
地獄的大門，似乎正在緩緩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