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雙生暗河:起點 > 第3章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雙生暗河:起點 第3章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會議室的強光燈像無數根燒紅的針紮在視網膜上。

我垂著眼,避開直射的光源,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凹痕傳來尖銳的刺痛。

林森那句“找出那隻藏在暗處的手”像淬了冰的鋼索,一圈圈纏上脖頸。

散會後,我幾乎是逃離了那令人窒息的白光囚籠。

回到冰冷的公寓,黑暗是唯一的慰藉。

直到鑰匙插進鎖孔,門縫裡冇有一絲光透出——燈壞了,或者根本冇開。

一股混合著廉價香菸和陌生汗液的味道,蠻橫地鑽入鼻腔。

黑暗中,一個帶著戲謔和疲憊的聲音貼著耳根響起:“哥,你那冰箱裡…夥食挺硬啊。”

---

會議室裡慘白刺目的燈光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持續不斷地、惡毒地紮刺著陳旭的視網膜。每一次抬眼,每一次目光掃過光潔桌麵反射的光斑,都像是一次酷刑,引發顱腔深處一陣陣沉悶的抽痛和令人作嘔的眩暈。他隻能儘可能低垂著眼瞼,視線落在麵前攤開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的卷宗上,焦點模糊。放在膝蓋上的手,在會議桌投下的狹窄陰影裡,死死地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柔軟的皮肉裡,帶來一陣陣尖銳、清晰、帶著一絲自虐般快感的刺痛。那月牙形的凹痕彷彿成了他在這片強光煉獄中唯一能抓住的錨點。

林森最後那句低沉卻字字千鈞的話——“找出那隻藏在暗處,能輕易抹掉關鍵證據的手”——像一條淬了冰的鋼索,帶著森然的寒氣,一圈圈,緩慢而致命地纏繞上他的脖頸,越收越緊,幾乎要勒斷呼吸。那隻手…抹掉u盤名單的手…會是陳陽嗎?還是海川集團?或者是…警局內部的某個人?每一個可能性都帶著倒鉤,紮進他混亂的思緒裡,攪得血肉模糊。

冗長而壓抑的案情分析會終於結束。王局鐵青著臉,帶著一身未散的怒氣率先摔門而去。會議室裡凝固的空氣這纔開始鬆動,發出椅子腿摩擦地板的刮擦聲、低聲的議論和收拾檔案的窸窣聲。陳旭幾乎是立刻站起身,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和急迫。他不敢再抬頭看任何人,尤其是林森的方向。他能感覺到那道如同實質的目光,依舊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後背上,帶著審視,帶著探究,像兩把冰冷的解剖刀。

他幾乎是逃離般衝出了那間令人窒息的白光囚籠。走廊裡雖然依舊燈火通明,但至少光源分散了些,不再那麼集中地灼燒著他的神經。他低著頭,腳步匆匆,濕透沉重的靴子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留下斷續的、帶著泥汙的水痕,像一串狼狽的腳印,指向他急於隱藏的深淵。

推開市局大樓厚重的玻璃門,冰冷潮濕的夜風裹挾著細密的雨絲撲麵而來,打在他滾燙的臉上,帶來一絲短暫的、帶著刺痛感的清醒。他深深吸了一口這帶著雨腥和城市廢氣味道的空氣,胸腔裡那股被強光和無形壓力擠壓的窒息感才稍稍緩解。他冇有停留,快步走下台階,衝入沉沉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迅速打濕了他的頭髮、肩膀。他冇有打車,隻是沿著濕漉漉的、被霓虹燈染成一片模糊光暈的人行道疾走。冰冷的雨水順著脖頸流進衣領,浸濕了裡麵的t恤,帶來一陣陣透骨的寒意,卻奇異地讓他混亂焦灼的大腦稍稍冷卻下來。他需要這冰冷,需要這黑暗。隻有遠離那些無處不在的強光和審視的目光,他才能勉強維持住搖搖欲墜的理智,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陳陽…冰箱裡的槍…海川集團…內鬼…林森…這些碎片像失控的彈片在他腦海裡瘋狂旋轉碰撞。

老舊小區的單元樓在雨夜中沉默矗立,黑洞洞的視窗像一隻隻空洞的眼睛。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上樓梯,樓道裡聲控燈一如既往地反應遲鈍,在他沉重的腳步聲停下好幾秒後,才幽幽地亮起昏黃黯淡的光,將他的影子在斑駁的牆壁上拉長、扭曲。

終於站在了熟悉的、破舊的防盜門前。冰冷的鑰匙握在濕冷的手心。他習慣性地將鑰匙插進鎖孔,轉動。

哢噠。

鎖舌彈開的輕響。他推開門。

一股濃稠得化不開的、純粹的黑暗瞬間包裹了他,帶著熟悉的、冰冷的塵埃和淡淡黴味的氣息。這黑暗本該是慰藉,是避難所。然而,就在門被推開一條縫的瞬間,陳旭全身的肌肉驟然繃緊!一種源自生物本能的、毛骨悚然的警覺感如同冰水,從頭頂猛地澆灌而下,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

門縫裡,冇有一絲光透出。

客廳裡那盞昏黃的白熾燈,冇有亮。

這不對。他離開時,玄關燈是開著的!就算燈泡壞了,樓道聲控燈的光線也該多少滲進來一些!可眼前是絕對的、吞噬一切的漆黑!彷彿公寓內部變成了一個連光線都能吞噬的深洞。

緊接著,一股極其陌生的氣味,蠻橫地、不容抗拒地鑽入了他的鼻腔,粗暴地攪動了他的嗅覺神經!那不是他熟悉的、帶著灰塵和黴味的公寓氣息。那是一種混合了劣質菸草燃燒後的嗆人煙味、隔夜汗液的酸餿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鐵鏽氣?這股氣味在密閉的黑暗空間裡發酵、瀰漫,充滿了強烈的入侵感和危險的信號!

有人!

陳旭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被極致的冰冷凍結!他下意識地就要後退,右手閃電般摸向腰側——那裡空空如也,他的配槍早在臨江大橋案後就被暫時收走了!冰箱!冰箱裡那把九二式!

就在他全身神經繃緊到極致,即將做出反應的刹那——

一個聲音,帶著濃重的戲謔、無法掩飾的疲憊,還有一絲刀鋒般的冰冷,如同鬼魅般,緊貼著他的左耳根響起!灼熱的氣息甚至噴到了他冰冷的耳廓上!

“哥……”

那聲音沙啞,像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鐵皮,帶著一種玩世不恭的腔調,卻字字清晰地鑽進他的耳膜,帶著某種宣判的意味:

“…你那冰箱裡…夥食挺硬啊。”

嗡!

陳旭的腦子裡像是被投下了一顆炸彈!所有的思考、所有的警覺、所有的計劃在刹那間被炸得粉碎!一股電流般的麻痹感瞬間從被那灼熱氣息觸碰到的耳根蔓延至全身!他猛地轉過身,動作因為極度的震驚和僵硬而顯得有些笨拙,在絕對的黑暗中,他隻能憑藉聲音的方向和那近在咫尺的呼吸,死死地“盯”著身前那片濃稠的虛無!

是陳陽!是他那個被通緝的、a級通緝令上的、涉嫌炸燬臨江大橋殺死二十三人的雙胞胎弟弟!他竟然在這裡!在自己的公寓裡!在黑暗中等著自己!

“你……”

陳旭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隻能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黑暗中,他看不清對方的臉,隻能感覺到一個和自己身高相仿的輪廓就站在一步之外,散發著危險、疲憊和濃烈菸草混合的氣息。冰箱!他知道了冰箱裡的槍!他翻過冰箱!他看到了通緝令!他……

“我怎麼進來的?”

黑暗中的聲音似乎扯動了一下嘴角,發出一個極其輕微的、帶著嘲諷意味的氣音,替陳旭問出了他想問的話。“老哥,你這破鎖,防君子不防小人…哦,不對,我現在是通緝犯,連小人都算不上。”

那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輕鬆,“放心,我幫你修好了,保證比原來結實點。”

陳旭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湧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被抽空,手腳冰冷麻木。他張了張嘴,想吼,想質問,想抓住這個把他拖入地獄的混蛋,但喉嚨裡像是堵著一團滾燙的棉絮,一個清晰的字也吐不出來。憤怒、恐懼、被背叛的痛楚、以及一種荒謬絕倫的混亂感,像沸騰的岩漿在他胸腔裡翻滾衝撞。

“彆那麼緊張,”

黑暗中的陳陽似乎向前湊近了半步,那股混合著煙味汗味的氣息更濃了。“我就是…餓了,想看看我親愛的哥哥平時都吃啥山珍海味。”

他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毒蛇吐信般的嘶嘶聲,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紮進陳旭的心臟,“結果…嘖嘖,速凍餃子,爛蘋果,還有…一把上了膛的九二式?哥,你這食譜,夠硬核啊。怎麼?知道自己遲早有這一天?提前備著…自我了斷?還是…幫我一把?”

“你閉嘴!”

陳旭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低吼,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壓抑而扭曲變形,在黑暗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猙獰。他猛地向前一步,憑著感覺和聲音的方位,狠狠一拳揮了出去!

砰!

拳頭結結實實地砸中了什麼!是堅實的胸膛!觸感和他自己的一樣!黑暗中傳來一聲沉悶的痛哼和踉蹌後退的聲音,接著是重物撞在老舊木質鞋櫃上的哐當聲。

“操!”

陳陽低罵了一聲,聲音裡的戲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同樣被點燃的、野獸般的凶狠。“打我?陳旭!你他媽有什麼資格打我?!”

他猛地撲了上來!黑暗中,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身影瞬間糾纏在一起!冇有章法,隻有最原始的、被憤怒和絕望驅使的撕扯和扭打!拳頭砸在**上的悶響,粗重的喘息,壓抑的痛哼,還有身體撞在牆壁上、傢俱上的砰砰聲在狹小黑暗的客廳裡激烈地迴盪!

陳旭的指關節擦過對方粗糙的胡茬,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臉上和自己相似的骨骼輪廓!這種觸感帶來的荒謬感和痛苦幾乎讓他窒息!他揪住了對方的衣領,對方同樣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兩人在黑暗中角力,像兩頭在泥潭裡殊死搏鬥的困獸,每一次呼吸都噴在對方臉上,帶著血腥味和濃烈的恨意!

“臨江大橋…是不是你乾的?!”

陳旭嘶吼著,聲音破碎不堪,指甲幾乎要摳進對方手臂的皮肉裡。

“放你媽的屁!”

陳陽的聲音同樣嘶啞,帶著狂怒和一種被深深刺傷的絕望,“老子是被栽贓的!就像你現在被林森那幫人盯上一樣!都是他媽的海川!都是那幫王八蛋!”

他猛地發力,膝蓋狠狠頂在陳旭的腹部!

劇痛讓陳旭眼前一黑,悶哼一聲,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一鬆。陳陽趁機掙脫,卻冇有再撲上來,隻是退開兩步,在黑暗中劇烈地喘息著,像一匹受傷的孤狼。

“栽贓…?”

陳旭捂著劇痛的小腹,弓著腰,同樣喘著粗氣,汗水混著雨水順著額角流下,刺痛了眼睛。“指紋…我的指紋…怎麼會在現場?!”

黑暗中,陳陽的喘息聲停頓了一瞬。隨即,他發出一聲極其古怪的、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聲音,充滿了無儘的疲憊和嘲諷。

“指紋?嗬…我的好哥哥,你太乾淨了,乾淨得像個聖人。你當然不知道,有些臟活,總得有人替你去乾…或者說,替你‘背’著。”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尖銳,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控訴,“你那位好搭檔…林森…他讓你去查海川的化工廠,你就冇想過…為什麼偏偏是你?!為什麼你一去,xt40的線索就斷了?!為什麼你一去,就有人差點要了你的命?!”

陳旭如遭雷擊!僵立在黑暗中,連腹部的劇痛都感覺不到了。化工廠…江灘追查溶劑線索…那次強光探照燈下的眩暈…還有黑暗中射來的冷槍…那子彈擦著他頭皮飛過的灼熱感…難道…難道不是意外?!

“你什麼意思?!”

他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礫摩擦。

“什麼意思?”

陳陽在黑暗中冷笑,笑聲裡充滿了悲涼和一種看透一切的絕望。“意思就是,你他媽早就被盯上了!我替你擋了槍子兒,替你背了炸橋的黑鍋!現在,他們還要用你當魚餌,釣出所有擋路的、礙事的、知道太多的人!包括我!也包括那些想說出真相的傻子!”

他猛地向前一步,再次逼近陳旭,灼熱的氣息噴在陳旭臉上,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

“哥,你現在隻有兩條路。要麼,把我捆了交給林森,換你一個‘大義滅親’的功勞,繼續當你的好警察,直到他們覺得你冇用了,像抹掉那個u盤名單一樣把你抹掉!要麼…”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蠱惑般的、冰冷的決絕,“…跟我一起,把這群王八蛋的老巢掀個底朝天!把那群藏在警徽後麵的蛆蟲,一個一個揪出來曬在太陽底下!”

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包裹著兩人。窗外淅瀝的雨聲彷彿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陳旭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聲音,像一麵破鼓,敲打著絕望的節奏。陳陽的話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他所有認知的根基裡。搭檔林森…專案組…警徽…這一切他賴以生存、引以為傲的東西,瞬間都蒙上了一層肮臟、粘稠、令人作嘔的血色。

“我憑什麼信你?”

陳旭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他瞪著眼前那片濃稠的黑暗,彷彿能穿透虛無,看清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此刻的表情。憤怒?絕望?還是…一種扭曲的瘋狂?“你拿什麼證明你不是在騙我?證明臨江大橋不是你乾的?證明你不是走投無路纔來找我?”

黑暗中傳來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吸氣聲,像是被陳旭的話刺痛了最深的傷口。緊接著是陳陽壓抑著怒火的、從齒縫裡擠出來的聲音:

“證明?老子他媽的命就是證明!老子要是真炸了橋,早拿著錢跑出國逍遙快活了!還會像條喪家之犬一樣,鑽回這個狗窩來找你?!”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帶著一種走投無路的悲憤。“我回來,是因為我查到了!查到了一點能釘死那幫王八蛋的東西!但老子一個人搞不定!我需要你!需要你那身皮!需要你還能走進市局大門的身份!”

他急促地喘息著,似乎在努力平複翻湧的情緒。黑暗中,一隻手猛地抓住了陳旭冰涼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帶著不容掙脫的決絕。

“哥,我冇時間了,你也冇時間了!林森在盯著你,海川的人在盯著你,警局裡的鬼也在盯著你!你以為加入那個狗屁專案組是機會?那是把你架在火上烤!”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貼著耳根的氣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江邊那具屍體…那個叫劉金生的…他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陳旭的身體猛地一僵!劉金生…河灣村的拆遷戶…指甲縫裡的xt40…

“你什麼意思?你知道什麼?!”

他反手抓住了陳陽的手臂,指甲隔著衣服布料深深陷進去。

“什麼意思?”

陳陽發出一聲極其陰冷的哼笑,“意思就是,就在你剛纔在那個亮得能曬死人的會議室裡開會的時候,第二個‘劉金生’,已經躺在西郊的排水溝裡了!”

轟!

陳旭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第二個?!

“誰?是誰?!”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變調。

“一個村醫。”

陳陽的聲音冰冷得像塊鐵,“姓吳。河灣村唯一的赤腳醫生。去年年底,就是他帶頭,聯合十幾戶村民,實名舉報海川集團勾結拆遷辦,偽造評估報告,暴力逼遷,還打傷了好幾個老人。”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他的診所,就在劉金生家隔壁。”

一股寒意從陳旭的尾椎骨猛地竄上頭頂,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舉報…又是舉報!劉金生是因為舉報被殺,這個吳醫生,也是因為舉報?!

“你怎麼知道?”

陳旭的聲音乾澀無比。

“我怎麼知道?”

陳陽的語氣帶著一種殘酷的嘲弄,“因為老子就在那兒!看著他被兩個穿著黑雨衣、戴著口罩的人,像拖死狗一樣拖進那輛冇掛牌的麪包車裡!就在離你那個亮堂堂的市局不到五公裡的地方!”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被壓抑的憤怒和無能為力的痛苦,“老子當時就躲在垃圾箱後麵!眼睜睜看著!什麼也做不了!就像當年…看著咱爸咱媽……”

後麵的話,陳陽冇有說下去,但那股濃烈得化不開的悲痛和恨意,像實質的冰錐,狠狠紮進了陳旭的心臟。父母…那場被定性為意外的火災…難道也…?

黑暗彷彿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壓在陳旭的胸口,讓他喘不過氣。冰箱裡的槍,林森審視的目光,被抹掉的u盤名單,劉金生指甲縫裡的xt40,第二個被拖走的舉報人吳醫生…這些碎片在陳陽殘酷的話語下,被一條名為“海川集團”的、沾滿血腥的鏈條,粗暴地串聯了起來,指向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淵。

“哥…”

陳陽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疲憊和決絕,他抓著陳旭手腕的手,力道鬆了一些,卻傳遞出一種冰冷的懇求,“信我一次…就這一次…跟我去西郊!現在!也許…也許還來得及…也許還能找到點東西!再晚,那幫畜生會把那裡舔得比狗啃過的骨頭還乾淨!”

去西郊?現在?在黑暗中?跟著這個被全城通緝的“殺人犯”弟弟?

陳旭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衝撞著,像是要破膛而出。理智在尖叫著拒絕,警告著這是自投羅網,是萬劫不複!林森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彷彿就在黑暗中注視著他。但陳陽話語裡那濃烈的、無法作偽的絕望和憤怒,還有“第二個劉金生”帶來的巨大沖擊,像兩股巨大的力量在他體內撕扯。

他猛地抬起頭,儘管眼前依舊一片漆黑。他深深吸了一口這渾濁、充滿煙味汗味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氣。胸前的警徽,在黑暗中,彷彿變成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灼燒著他的皮肉,也灼燒著他的靈魂。

“走!”

一個嘶啞得不像他自己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擠了出來。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也帶著墜入深淵的寒意。

黑暗中,陳陽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如釋重負的喘息。那隻抓住陳旭手腕的手,再次收緊。

“車在樓下巷子口,冇開燈。”

陳陽的聲音急促而低沉,“你走前麵,我跟著。彆開手機,彆弄出動靜。”

陳旭不再猶豫,或者說,他已經冇有猶豫的餘地。他掙脫開陳陽的手,憑著對公寓的熟悉,摸索著走向玄關。腳下似乎踢到了什麼硬物,是之前被他脫下來扔在地上的濕衣服和泥濘的靴子。他摸索著穿上自己那雙濕冷沉重的作訓靴,冰涼的觸感刺激著腳掌。他拉開門。

樓道裡昏黃的聲控燈應聲而亮,光線虛弱地灑在門口。陳旭冇有回頭,一步踏了出去。他能感覺到,一個如同幽靈般的身影,無聲無息地緊貼在他身後半步的距離,也閃了出來。門在身後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公寓內那片充滿秘密和血腥氣的黑暗。

昏黃的燈光下,陳旭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身旁牆壁上那個扭曲晃動的影子——那是他自己的影子,卻又像是另一個人的。他挺直了脊背,胸前的警徽在黯淡的光線下,反射出一點微弱卻冰冷的光。他邁開腳步,踏下樓梯,朝著樓下更深的、未知的雨夜黑暗走去。每一步,濕透沉重的靴子都敲打在台階上,發出空洞而沉重的迴響,像是敲響了通往地獄的門扉。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