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世順意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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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上一世她胳膊上冇有傷疤。”李佳意心裡尋思著。
林曉曉撿了起來，目光和李佳意對上，倆人心頭一顫，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曉曉點了個頭，迅速的低頭開始寫東西。
“好吧，這也算是個好的開端哈哈哈哈。”李佳意在心裡安慰自己，“但是還是要找機會問問她胳膊上那是什麼，我從來冇有看見過。”
陽光斜斜切進教室，為林曉曉的髮梢鍍上金邊。
李佳意目光環視一圈，耳邊傳來命運的齒輪在哢噠轉動的聲音。
這一次，他決定要把所有遺憾都畫成圓滿的句號。
午後的陽光慵懶地爬過窗欞，將教室切割成明暗交錯的幾何體。
開學第一天的第一節課，粉筆叩擊黑板的“噠噠”聲，單調地敲打著李佳意昏沉的神經。
墨綠色的黑板前，粉筆灰在光束中無聲浮沉，如同被揉碎的星屑，最終跌落在講台邊緣積起一層薄霜。
數學
李佳意用拇指死死抵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試圖撐住那不斷下墜的眼皮。
上一世積累的、足以應付職校數學的“經驗”，此刻在劉佳老師平板的講解聲裡顯得毫無用處，隻剩下生理性的厭倦。
他眼神迷離地投向墨綠色平麵上的拋物線，那道銀色的曲線在陽光下反射著冷光，像一道突兀的、刺目的傷疤。
就在劉老師轉身寫板書的瞬間，李佳意的餘光像不受控的指針，倏地滑向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林曉曉坐在那裡。
她微微低著頭，深藍色的校服袖口隨著書寫的動作悄然上縮了一小截。
秋日澄澈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瀉在她身上，恰好照亮了那截露出的細白手腕——以及上麵一道暗紅色的、如同未閉合弦月般的傷痕。
李佳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一顫，筆尖在攤開的課本上“啪”地洇開一個濃黑的墨點，正巧暈染了“集合的概念”幾個字。
他慌忙用指腹去抹，粗糙的摩擦卻讓那團墨跡擴散成一片模糊的烏雲，字跡徹底湮滅。
“什麼叫集合？集合的三個特點是什麼……”劉老師的聲音彷彿隔著水幕傳來，忽遠忽近。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混著此起彼伏的翻書聲。
林曉曉似乎感到了一絲異樣，停下筆，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顫動的陰影。
她抬起那隻帶著傷痕的手腕，輕輕將一縷滑落的碎髮彆到耳後。
那道紅痕，**地懸在微涼的空氣裡，在陽光的直射下，邊緣參差扭曲的細節清晰得刺眼——那絕不是擦傷，分明是菸頭燙烙後留下的、猙獰的印記。
李佳意渾身不受控製地輕顫起來，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
桌子上的鋼筆被他顫抖的手肘掃落，“哐當”一聲脆響砸在地上，漆黑的墨汁如同絕望的淚滴，濺上他雪白的球鞋鞋麵。
“噗嗤——”
“哈哈……”
全班的鬨笑像炸開的沸水，瞬間淹冇了教室。
講台上，劉老師重重拍了下桌麵，粉筆灰簌簌震落，前排同學的課桌蒙上一層薄白。
“李佳意同學！”劉老師推了推眼鏡，銳利的目光掃過座位表，定格在他臉上，“讓你回答個數學題，至於緊張得把筆都扔了？”語氣裡帶著明顯的不悅。
李佳意臉頰滾燙，尷尬地擠出一點笑容，彎腰去撿那支惹禍的筆：“冇、冇有老師，我…我找題呢，不小心碰掉了，嘿嘿…”在低頭的瞬間，他清晰地看見林曉曉迅速拉下袖口的手指，正抑製不住地微微發抖。
她的筆記本攤開著，邊緣密密麻麻寫滿了工整的數學公式，然而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卻用極細的筆尖，一遍又一遍、重重疊疊地刻滿了三個小字——“對不起”。
窗外一陣疾風掠過，梧桐樹巨大的影子在她清秀的側臉上瘋狂搖曳、撕扯，像無數隻掙紮著想要撕開那片沉重陰翳的手。
“李佳意！集合的三個特征到底是什麼？”劉老師失去了耐心，半截粉筆頭帶著風聲，精準地砸在李佳意課本上那團墨色的“烏雲”中央。
李佳意觸電般從座位上彈起，椅子腿在地麵刮擦出淒厲的尖叫，再次引來一片鬨笑。
混亂中，他下意識瞥向林曉曉。
她隻是抿緊了唇，飛快地轉了一下手中的筆，深藍的布料嚴嚴實實地包裹住手腕，彷彿什麼都冇發生。
“集合具有確定性、互異性和無序性。”
一個清靈靈的聲音，如同山澗溪流，從斜前方平靜地響起。
“很好！林曉曉同學說得非常正確！”劉老師緊繃的臉色稍霽，扶了扶眼鏡，“就像咱們職一3班，確定是36人，冇有重複學號，至於無序性嘛——”他話音未落，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後排，猛地抓起板擦“砰”地拍在講台上，“第一排最後那一個同學！把你抽屜裡那包辣條交出來！上課偷吃，香味都飄到我這兒了！”
教室後排頓時炸開更大聲的鬨笑和哀嚎。
李佳意趁機鬆了口氣，目光再次不受控製地飄向斜前方。
林曉曉彷彿置身事外，左手穩穩壓住被風掀起的筆記本一角，右手行雲流水地在紙上構建著清晰的思維導圖，陽光溫柔地為她低垂的髮梢鍍上了一層流動的金邊。
那道傷痕，連同那滿頁的“對不起”，都被嚴絲合縫地藏進了堡壘般的深藍之下。
“好了，數學課就到這裡。接下來是專業認知課，都給我打起精神！”劉老師話音剛落，走廊裡就傳來一陣滑輪與地麵摩擦的奇特聲響，由遠及近。
教室門“唰”地被推開，一個戴著黑色漁夫帽、穿著塗鴉衛衣的年輕男教師像一陣旋風般衝了進來，身後拖著一塊巨大的移動白板。
更引人注目的是，白板上用強力磁鐵密密麻麻地吸著十幾部型號各異的手機，螢幕都暗著，像一排待審的戰利品。
“orng，各位未來的電商弄潮兒們！”年輕教師變戲法似的從兜裡掏出個迷你麥克風彆在領口，聲音洪亮充滿活力，“我是你們的電商運營課老師，江湖人稱——”他故意停頓，打了個響指，“行走的購物車！張馳！”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帶著職校生特有的慵懶和好奇。
李佳意看著這位張老師把白板“唰”地一轉，背麵赫然用一支大紅色口紅龍飛鳳舞地寫著藝術字標題：「今天教你們如何把梳子賣給和尚！——突破思維邊界」
“老師，這案例也太老古董了吧！”剛被冇收了辣條的趙大明，此刻嚼著不知從哪摸出的口香糖，舉著手嚷嚷，“現在都元宇宙直播帶貨了！得學怎麼讓和尚開直播間賣‘ai開光智慧按摩梳’，999限量尊享版，刷火箭送功德！”
教室裡瞬間笑倒一片。
就在這片混亂的笑聲中，李佳意敏銳地注意到，斜前方的林曉曉並冇有笑。
她的筆記本攤開在新的一頁，正用鉛筆專注地畫著一棵結構清晰的樹狀圖，枝丫上標註著“流量入口”、“用戶畫像分層”、“轉化漏鬥”等專業名詞，然而在樹根最不起眼的角落裡，卻用極淡的鉛灰色線條，小心地勾勒著一隻抱著鬆果、眼神怯生生的小鬆鼠。
那小小的生靈，與整頁的商業邏輯圖景格格不入，卻又透著一絲隱秘的柔軟。
上午的最後一節是ps實訓課。
機房裡瀰漫著新電腦特有的塑膠味和空調呼呼吐出的冷風。
李佳意對著螢幕上那顆被自己p得如同長了黴菌的畸形夕陽般的“爆汁橙子”，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即使重生，他對這類需要精細操作和審美的課程，依舊感到本能的抗拒和無力。
“同學，高光圖層和陰影圖層的疊加模式錯了，還有這裡，”一個很輕、幾乎要被空調風聲蓋過的聲音突然從斜後方傳來，同時一隻纖細的手指越過他的肩膀，在鍵盤上快速敲擊了兩下快捷鍵，“圖層組的混合選項透明度也要跟著調，不然邊緣會顯得很臟。”
李佳意渾身一僵，差點把手裡昂貴的數位筆扔出去。
猛地回頭，隻見林曉曉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一步之遙的地方，校服袖口因為伸手點按鍵盤的動作，再次無可避免地向上滑了一小段。
冷白的led燈光下，那道暗紅色的、邊緣猙獰的傷痕，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了他的視線裡。
“謝……”他喉頭髮緊，剛吐出一個字，對方已經像受驚的小鹿般，迅速收回了手，低垂著眼簾，無聲無息地飄回了自己的座位，深藍色的身影重新縮回屬於她的角落。
李佳意怔怔地看著她的電腦螢幕。
螢幕上，一隻被完美摳圖、憨態可掬的小貓咪正戴著聖誕帽，在一堆金黃飽滿的橙子中間“衝浪”，動態的水花飛濺感十足。
商品圖的右上角，一行閃爍的熒光粉彈幕格外醒目：「貓主子親自認證の爆汁甜橙！喵~五星推薦！」整個畫麵充滿了活潑的網感和精準的賣點傳達，與他螢幕上那顆“發黴夕陽”形成慘烈對比。
李佳意盯著那行閃爍的彈幕，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鞋麵上尚未乾涸的墨點，陷入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絲莫名的悸動。
“怎麼會呢……”他在心底無聲地呐喊，“上一世…直到畢業，她和我都冇有過任何交集…更冇有這節課的這一幕。難道…我這隻重生的蝴蝶，扇動的翅膀已經改變了風的方向？”
午休的食堂永遠是一場硝煙瀰漫的戰場。
李佳意好不容易從人潮中搶到一份賣相尚可的番茄炒蛋蓋飯，剛找到一個空位放下餐盤，口袋裡的手機就“叮咚”一聲脆響，不合時宜地打破了短暫的喘息。
“誰啊…”他嘀咕著，略帶煩躁地掏出手機。
螢幕亮起，是王大發發來的微信訊息。
王大發，也是李佳意的好兄弟之一，但是他們喜歡管他叫王胖子。
“佳意！看我剛分享給你的視頻！這新遊戲‘永劫無間’絕了！武俠吃雞，賊刺激！是兄弟就來振我刀！”
李佳意眉頭微蹙，手指在螢幕上敲了個“好”字發送過去。
出於一種複雜的好奇——關於這提前出現的遊戲鏈接是否昭示著更多變數——他點開了那個視頻鏈接。
短視頻裡，遊戲人物正在激烈的近身纏鬥，刀光劍影，動作迅猛：“閃避…騙蓄…鉤鎖接百裂斬…”熟悉的招式名稱伴隨著炫目的技能特效衝擊著他的視網膜。
盯著視頻裡那翻飛如龍的太刀，記憶如同被斧頭劈開了天靈蓋——上輩子，他就是被這該死的遊戲，用幾乎一模一樣的方式，拖進了萬劫不複的“社死”深淵！
那天王大發也是把遊戲鏈接甩到他筆記本電腦上，擠眉弄眼：“永劫無間！真男人就來拚刀！是兄弟就來振我！”他鬼使神差地點開下載，懵懂地過了新手教程，然後自信滿滿地開了第一局火羅國單排，選了當時覺得英姿颯爽的紅髮雙馬尾妖刀姬。
結果剛落地神鷹堡冇幾分鐘，就被一個id囂張至極叫“你爹臨死前”的壯漢玩家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最恥辱的是，他慌不擇路，隻會像個猴子一樣用鉤鎖在神鷹堡上空嶙峋的岩石間來回亂竄，被對方扛著金光閃閃的闊刀，像拍蒼蠅一樣，一記又一記精準的蓄力重劈，硬生生拍死在半空中。
“菜就多練。”
王胖子當時一邊嗦著泡麪，一邊對著他灰白的遊戲螢幕發出無情的嘲笑，“不過話說回來，兄弟你這id‘嚶嚶小番茄’…嘖，確實挺適合當活靶子的，仇恨值拉滿啊哈哈哈！”
回憶被一聲尖銳的咆哮粗暴打斷：“不吃飯彆占著座！後麪人等著呢！”
李佳意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一張四人桌被幾個女生占據著。
她們麵前冇有餐盤，隻有幾杯包裝花哨的網紅奶茶外賣，正旁若無人地嬉笑聊天。
而端著餐盤，有些無措地站在桌旁的，正是林曉曉。
她微微低著頭，手指用力地扣著餐盤邊緣。
“我們不吃飯就不能坐了啊？”帶頭的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短髮女生。
她叫劉嘉怡。
劉嘉怡猛地抬起頭，語氣衝得很，“食堂你家開的？你不就是個打飯的嗎，管得著嗎？”她翻了個白眼，滿臉的不屑。
食堂阿姨氣得臉通紅，剛要開口，卻被林曉曉細弱蚊呐的聲音搶了先：“同學…食堂冇位置了…能麻煩你們讓一下嗎？我…我就吃個飯，很快的…”她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祈求，頭垂得更低了。
另一個女生上下打量著林曉曉樸素的校服和餐盤裡簡單的飯菜，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哼，憑什麼啊？你說讓就讓？我們坐得好好的，讓開了我們坐哪？地上嗎？”
李佳意看著林曉曉孤立無援、微微發抖的背影，又看了看她那被深藍色校服袖子嚴密遮蓋的手腕位置，一股無名火“噌”地竄上心頭。
他放下自己的餐盤，徑直走了過去，腳步不重，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他停在桌邊，目光低垂，像冰冷的探針，死死鎖定在那幾個女生身上，尤其是帶頭的劉嘉怡。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
“站起來。”
空氣瞬間凝固了。
嬉笑聲戛然而止。
幾個女生從手機上挪開視線，錯愕地抬頭，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突然出現的李佳意。
劉嘉怡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你又是哪根蔥？想當出頭鳥啊？有點意思。”她抱著胳膊，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姿態。
李佳意眼神冇有絲毫波動，重複了一遍，語氣甚至更平淡，卻像淬了冰的刀鋒：“站起來。我不想說第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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