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迴響狂想 第9章 地下室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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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陌生人
林予辰蹲下身,在昏黃的地下通道燈光下仔細查詢每一處蛛絲馬跡。
腳下不遠,是那扇鐵鏽斑駁的防火門。有人在門縫上用小刀留下三道豎直劃痕,一處還殘存著未乾黑泥。空氣裡夾雜著老化管道的寒意,陰濕、沉重,彷彿下一刻就會變成流動的實l,把人整個吞冇。
她悄然屏息,手指貼在隨身照明的小手電開關上。耳麥裡,隊友小郭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與角落裡的靜謐格格不入。
“林隊,那邊的探頭失靈了一下,不過現在恢複了。入口樓梯口冇人出入,但……信號一直不太穩定。”
林予辰不再迴應,推開防火門,裡麵的黑暗像溫順卻壓抑的獸,正等著她的闖入。
腳步聲虛浮在水泥地上,遠處有水珠滴落的迴音。光圈在牆壁上一晃,照見破損的瓦礫和一排排廢棄的管道。門後,是另一番世界。灰塵封存了不知多少年的氣息,而頭頂隨時可能掉落的蛛網、牆角爬過的影子,更添詭譎。
她沿著沈北遊失蹤前的網紅“地鐵秘道挑戰”錄像,逐幀比對路線。這裡,正是那男孩直播畫麵裡最後停留的地方。牆上還殘留著某種油性標記,是未乾的噴漆,描摹出一個粗糙古怪的“目”字元號。
林予辰半蹲下來,拍了幾張現場照片,低聲道:“警號23657,申請信號增強,暫進地下b區,繼續尋找失蹤人員痕跡。”
她握緊警棍——手指微微出汗。她並不迷信,然而連日調查的種種離奇,讓她的理智第一次在夜幕深處開始顫抖。
腳步聲忽然變得有迴音,地麵豁然開闊,是一處堆記廢棄雜物的倉儲間。碎舊沙發、一大堆發黃紙殼,一盞半壞的吊燈搖晃著,發出低低的哀鳴。
在雜物堆後,一個灰衣老人正背對她靜靜蹲坐,似乎在擺弄什麼東西。
林予辰立刻提高了警覺。
“這裡是警方,請問您怎麼會在這?”她聲線微冷、字字清晰,保持安全距離,手電直指對方背影。
老人冇有立刻迴應。
他緩慢地轉過身。嶙峋的麵孔,歲月彷彿在他皺紋中堆積成一把金屬質感的鏽,眼神卻莫名透徹。他穿一件陳舊的大衣,腳邊撂著個木質菸鬥,整個人彷彿與外麵的世界隔著一層朦朧的霧。
“你也是被那些聲音引來的?”老人沙啞地問。
林予辰眉頭微蹙。
“什麼聲音?”她咬字更重,“你怎麼稱呼?”
老人抬頭,眼中含著晦暗的光。
“在這城市裡,總有人能聽見黑暗深處的低語。你,像是也快能聽見了。”
林予辰緩緩靠近,她的專業本能讓她保持警惕,一麵示意隊友支援,一麵繼續引導對話。
“您在這裡多久了?見過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嗎?他可能在這附近出現過。”
老人搖搖頭,露出仿若無奈的苦笑。
“年輕人總以為地下室隻是城市的胃口,其實更像是影子的家。那男孩很勇敢,可惜有些門,一旦打開,就不容易再關上了。”
林予辰感到空氣愈發異樣。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她聲音壓低,生怕驚擾什麼不可見的東西。
老人收回視線,慢慢擺弄著手中一隻破損口琴,彷彿在撫平某種纏繞不休的憂慮。
“你們口中的那些‘失蹤’,其實隻是‘另一邊’收回了屬於它的東西。鏡子不是隻會映像,它有時侯會吞掉那些看到它內部的人。”
林予辰的指節用力到發白,腦中迅速回想起許岸曾提到的“極端恐懼會撕開理性裂縫”的理論,又想到江婉公司那間舊樓的種種怪談。一股冰冷的戰栗,如黑霧般自心底升起。
“你是否在暗示,這裡有什麼彆人看不見的‘門’?”她嘗試讓自已語氣冰冷,試圖瓦解對方的話語權。
老人突然低低一笑,口哨聲在四壁迴盪。
“門,比你想象得多。隻可惜,大多數人隻看見自已的影子,卻不知影子下方,也有回聲。想要回去,或者想救彆人,得先找對鑰匙。”
林予辰目不轉睛地觀察老人的一舉一動,注意到他衣袍袖口有沾染的黑色粉屑——這些細微痕跡,與那塊“目”字油漆如出一轍。這個老人,顯然和一連串詭異事件脫不開乾係。
耳麥裡,小郭終於連上線,聲音興奮且帶著一絲驚慌:“林隊!我們剛在外頭監控截到一個類似你的陌生人,出現在地下室門口,但後來突然消失了……你那邊現在安全嗎?”
林予辰目光不動,道:“我目前安全,和一位老人接觸,他恐怕是本案重要線索人物。請調閱該時段所有出口監控。”
她迅速切換口氣,麵對老人耐心勸說:“先生,如果你知道什麼線索,必須配合警方,不然我們隻能將你先帶回所裡協助調查。”
“我配合你們。”老人緩慢站起身,動作卻異常利落,“隻不過,你們要找的,不在我身上,在這城市的裂縫裡。裂縫越來越大了,你們能補上嗎?”
林予辰的呼吸無聲凝滯,身後隊友正匆匆趕來。老人轉身緩步走向黑暗深處,如通融進地下室潮濕的空氣。她下意識要喊住,卻又感覺這一切本身就是某種儀式——隻有見過真正黑暗之物,纔會如此淡定地離開。
隊員們趕來時,隻剩下老人離開的回聲。林予辰定了定神,將手機中所有錄下的對話、現場照片和老人描述發往局裡,標記為“最高優先級”。
很快,她回到地麵,夜色下的高樓投下長而扭曲的影子,彷彿城市在無聲爬行。警燈藍白閃爍,林予辰站在樓道口,輕聲複述著老人的話——
“你們要找的,不在我身上,在這城市的裂縫裡。”
她抬頭望向城市的夜空,思索著這句隱含著絕望與警告的話語,心頭漸漸煥生出某種無法抑製的緊迫。
而黑暗的地下室,即使鐵門緊閉,依舊像一隻沉默的眼睛,注視著即將被揭開的下一條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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