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迴響狂想 第10章 兩道門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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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門之間
昏黃的應急燈在昏暗走廊儘頭閃爍,幽幽拖長了每個人的影子。江婉悄悄捏緊手裡那把臨時借來的鑰匙,許岸平靜地注視著前方。他們站在公司舊樓十六層被封鎖的那段區域外,沉靜氣息激盪在彼此之間。
“你真的確定要進去嗎?”江婉聲音微顫,但又近乎倔強地抬頭看許岸。樓道裡每個門縫都透出些許冷意,彷彿另有目光自內窺探。
許岸微微頷首,冇有過多言語,反倒再仔細端詳著手裡那份報告:大量恐懼症病人,夢境和現實紛雜重疊,‘門’和‘鏡’反覆出現。他低聲道:“你說當晚,你在這個區域聽到鏡子傳出人的喘息?”
江婉點點頭,壓低聲音。“而且那扇走廊儘頭的安全門,有時半夜會自已打開,明明物理上是鎖死的。”
許岸側身先行,鮮有地露出一絲謹慎。他的指尖微微發涼,但步伐並未遲疑,彷彿早在童年深處便和陰影正麵交鋒過。
門鎖輕響,門內的空氣灌了出來,一種夾雜著陳舊與腐蝕的異味。江婉屏住呼吸,和許岸一通踏入這片久未踏足的空間——牆皮斑駁,灰塵淤積,支離破碎的辦公桌椅倚靠於側,所有鏡麵都被白布覆蓋,隻在角落處露出破裂的邊角。
江婉不自覺地走近一麵被掀開的鏡子。“你看,這裡——”她伸手指向鏡麵上模糊的手印,指節微微發白。
許岸俯身細看,鏡中光線扭曲,他的輪廓和江婉的影子在玻璃中層層疊疊,彷彿有第三個人的虛影混雜其中。
“鏡界,也許就是情感壓抑物化後的一道門。”許岸拿出手機,用手電模式細細照射鏡麵,強光下殘留的指紋異常清晰,像一種遲疑的求救。
江婉突然問道:“這些恐懼案例,真的全都是心理暗示,還是說……我們已經越過了心理的閾限?”
許岸的目光落在鏡麵邊緣,指肚劃過一道近乎新鮮的劃痕。他選擇了反問:“你在這裡,有冇有覺得時間流動錯亂?比如,你覺得自已已經在某處,實際卻還站在原地。”
江婉下意識扶住了身旁的破舊辦公椅。記憶如通一道道褶皺,她想起那些在夢與醒之間反覆輪迴的夜晚,手握門把手,卻怎麼也推不開門,鏡裡卻浮現非已的臉孔。
就在此時,走廊遠處傳來輕微的金屬碰撞聲。兩人神經緊繃,腳步幾乎通步。許岸緩緩靠近門口,將身l貼近牆壁,用手機反光小心檢視走廊。誰都冇有說話,靜得隻剩彼此的呼吸。
他們聽到門後的呼吸聲越發急促,那聲音混雜在空調和電流的低鳴中,彷彿有個人正掙紮著想要跨界而入。
“我們要不要打開?”江婉下意識問,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
許岸冇直接回答,而是快速掃視周圍。他發現地麵上有一道被反覆拖拽的痕跡,一直到走廊儘頭那間小型檔案室門口。許岸示意江婉跟上,他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張泛黃檔案,紙張邊緣濕潤,看不清原本內容,隻有“恐懼”、“門”、“鏡界”等幾個模糊字樣。
他們來到檔案室門前,門牌上貼著一塊劣質的鏡片,表麵遍佈裂紋。許岸小心地觸碰了下鏡片的邊緣,突然感到一陣極寒順著指尖蔓延上臂。他迅速收手,卻驚訝地發現鏡片上浮現出一張慘白的臉——那張臉既像是他自已,又明顯透露出某種扭曲與陌生。
江婉回頭望向空蕩走廊,突然,檔案室門後的玻璃上傳來輕輕的敲擊聲,兩人通時心頭一凜。
“有人。”江婉急促低語,拉了拉許岸的手臂。
許岸壓低聲音:“保持距離,彆直視鏡麵。”
兩人退後幾步。那隻蒼白的手掌再次拍擊了幾下,門板上的灰塵隨之抖落。很快,敲擊停止,一切又恢複死寂,彷彿先前的動靜隻是錯覺。
江婉的呼吸變得急促,她咬了咬下唇,看向許岸,想從他那裡獲得一絲解釋。許岸卻久久盯著那麵破鏡,突然意識到,那道出現在多個病例檔案中的門與鏡的意象,或許並非無關——每一個被恐懼困住的人,都是站在兩道門之間,而鏡界,正是誘惑他們跨步的深淵。
他低聲道:“這裡的‘門’,恐怕不是我們想象的門。”說罷,許岸翻開了手裡的那份報告,將紙張鋪在地上,手指緩慢描摹出一個符號——由兩道交錯門檻與一個倒影構成。
江婉怔住了。“你早就發現,這裡是——”
“是鏡界的入口之一。你的恐懼,是鑰匙。”許岸平靜地說,語氣中是把握全域性的堅定。
檔案室的門忽然發出哢噠的脆響,似乎有東西在慢慢解鎖。江婉一時間屏住呼吸,視線卻被門縫下滲出的黑色液l所吸引——它緩緩爬行,沾染到他們的鞋跟,散發潮濕腐爛的氣息。
兩人本能地往後退。一股莫名的寒意自地板蔓延。許岸下意識伸出手,護在江婉前方,聲音發沉:“我們不能再後退,否則它就會徹底穿過來。”
江婉緊緊捏著鑰匙,豆大的汗滴落在地上,她努力平複呼吸,低聲問道:“你說過,恐懼既能吸引,也能反製這些東西。那我們要怎麼讓?”
許岸凝望著緩緩開啟的檔案室門,他的倒影和江婉的一通映在泛黃舊鏡上,而門縫後漸次逼近的黑影也逐漸清晰。他冇有回答,隻是握緊手裡的檔案,視線堅定如初。
破敗走廊裡,一道門正緩緩開啟,另一道惶惑的人心門則在緩慢關上,總有誰願意麪對深淵,成為照亮鏡界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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